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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梦境,是墨色一笔猛地甩进水中,盘旋纡回,开出层叠单调而华丽的花。记忆里阁楼轩窗,透过帘栊的夜风微凉,星点流萤映照的是我一去不返的少年时光。再一晃,却是华阳墨府明匾烁金的正堂,一派光鲜亮丽里,竹简一诏将我的命数毫不留情地定格其上:一曰公主陪嫁,二曰深宫瀚海,三曰异国他乡。我抑制不住心中愕然偷眼觑去,老祖宗脸上的神色毫无波澜,仿佛这一切理所应当。
而这一梦终究潦草收尾,往事萦回皆成虚妄。前方与回路都是天水茫茫一片,晨昏莫辨,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我想回头,却没得回头,那些在我生命中延绵不绝的草蛇灰线,早已伏脉千里。我是命中注定,要为墨氏千秋家业前赴后继,不死不休。
世事大抵如此,山重水复时候施些助力,动些心思,使些手段,又自有满室明光。我自命并非寻常,故而蛰伏其中,后来,帝幸,封擢,生子,风光无限,不过掌握之中。然我经年所历千万重机变,无一不是步履维艰,祸福相倚,若没有八面玲珑,怎应付得了这人心辗转,浮世轻薄。到最后,来者不拒,悉数奉上。叶国也好,商国也罢,此心安处,方是吾乡。
竺落殿的光景安静绵长,听闻这里立过无数历朝宠妃。流言说我承袭此故,是寓鸾凤之仪,后来居上。又有说后宫风水轮流,今日荣极,明朝必衰。我闻言只一笑——来路险阻,去途坎坷,都无妨,一切来日方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