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农历七月七,鹊桥相会之日。酉时,托九州阁讨的人头一个不少,三十三个尽数摆放在庭院内。朱红的人头盒做工精美,暗纹涌现,在清辉下灼灼生辉。熏风温柔,我无意清点,更懒得命人搬走,于是要琉璃搬了摇椅来,坐在庭院里乘凉。虽是夏末,但热意未销,蝉声聒噪的不比夏初。琉璃回里屋续了香,隔着朦胧缭绕的烟气轻声道:“掌门,唐家堡少主唐仁琮求见。”
尽管是第三次,但我的回答依旧是那两个字。可今晚,夜色正好,摇着蒲扇,我突然就来了兴致:“为何而来?”
“为父求医。”琉璃答。
“无趣。”
“唐家堡堡主——唐仁琮父亲,乃是江湖人称踏雪无痕清奇公子唐渊。”
唐渊。唐渊。清奇公子唐渊。我闭上眼,莫名其妙的轻笑来起来。清风拂面的间隙,琉璃迟疑而又略带试探的唤道:
“掌门?”
我无意作答,只是自顾自的笑着,我嗅着空气中尚未干透的腥臭味,好像又回到了年少:拥挤的闹市,喧嚣的人群,迷离的灯火,蜿蜒流淌的护城河以及….眉目依旧的你。
等我睁开眼,我发现我坐在一片朱红的人头盒子中,月色如水清冽。
此时距那个午后,你捧着我的脸,正好三十三年零七天。
二.
约莫是三十二年前,正直双十年纪的我手刃了养了我十五年的师父,临终前师父把琉璃灯托付给我,目光欣喜而又暗涌着几分不明,当时我只当师父是油尽灯枯,没有精力再集中意识看着我,于是并无多加在意。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留下四个字。
她说:“无欲则刚。”
我点点头算是应和,然后帮师父闭上了眼睛。
这是掌灯人的惯例——以上代血祭灯,方可做灯的主人。
师父是第十二代琉璃灯的掌灯人,去的时候已经鬓发全白面容苍老,令我困惑不解的是:在我五岁那年,我曾经见到过十一代掌灯人,那时她的年纪应该与现在的师父相仿,只是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看上去仍是二八年纪,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她的面容还是二八年纪的样子——童颜鹤发。
我曾经试图向师父询问过原因,而师父每次都支支吾吾的敷衍过去,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过问。
师父死后,我便出了谷,履行历练。虽然那并不是我第一次出谷,但是距上次出谷时间太过久远,事过境迁,景物也是大不相同了。
我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住下来,但是没住多久便又重新上路。这一年我四处闲逛,所有没尝试的玩意儿尝试了一个遍;这一年,为了路上的盘缠,我做的是见不得人的杀手行当,然后在年中辞了组织,但因组织想要灭口,便拼得个你死我活。整整三个月,虽然把自己搞的遍体鳞伤,但组织的主干也被尽数消灭,于是不在有江湖人士再无故找茬,我也就落得个安生自在。
然后我去了临安。
来年开春,便遇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