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荒是这家书斋的打杂,这书斋名为“眉间”。他经常听到来往的路人谈论这书斋的名字起得不好,都说太女子气,不想是书斋该有的样子。
当他把这些告诉老板时,老板只是笑了笑,摇头道:“我乐意。”
“眉间”的生意有时候会很好,但有时候会恨惨淡。
所以书斋的人手连他加起来也不超过五个人,老板说:省一点就是一点。
除了老板,就只有他打杂的阿荒,还有印刷的阿连,作画的阿心与及采购的阿烟。
“眉间”后面的房子便是他们的住所,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连接着书斋与住宅,走廊上挂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阿连的刻刀,阿心的宣纸,阿烟的账本以及他随手乱扔的抹布。对了还有老板的春宫图,咳咳咳。
老板最怕一个人,嘿,想知道吗?不告诉你。阿荒无聊的跟人说道。
路过的阿心在他脸上画了一笔,白痴。低声嘀咕。
找死,帘后传出冷冷的一声,咿呀的印刷声响起。
满头大汗跑进来的阿烟,灌了一壶茶,哈哈笑道:“老板,你起来了。”
阿荒正说的不亦乐乎,扑通一声吓呆了,转了转僵住的脖子,扯了扯嘴角:“老·····板······。”
老板笑眯了眼,点了点头。一阵寒风吹过阿荒的心,凉飒飒的。
“方姑娘又来了?老板人呢?”正无聊的打盹的阿荒,远远就看见那一抹动人的身影,撑着一把破烂的油纸伞,朝“眉间”走来,转头问埋头算账的阿烟。
“出去了。”阿烟头也不抬的说道,这笔帐还要算一算。
女子梳着垂鬟分肖髻,身着杏黄对襟襦裙,一对柳眉弯弯,眉梢带着点点坚韧。一双柳叶目,带着丝丝的笑意。
“你老板呢?”方如放下手中伞,问道。
额上眉间若隐若现一抹嫣红。
阿荒惊讶的望着方如,揉了揉眼睛,他没看错吧,朱砂。老板还是妥协了吗?
一盏清水,一盒朱砂,凌乱的书籍散放在案几上,唯独在居中处留出一方天地。
狼毫轻染朱砂,雪白的宣纸上已经勾勒出人物,只等着上色。
“你决定了?可要知道我这一上色,就回不了头了。”安之然目含威严的注视着眼前的女子,不,正确来说,是魂魄。
“方如多谢安先生之前的几次劝诫,也知道先生是为我好,才迟迟不肯完成这画。今日方如再次来劳烦先生,便想清楚了,还请先生上色。”方如笑道,脸上的笑意带着决绝。
“罢了。”安之然无奈的笑了,提起手中狼毫全神贯注的为画中人上色。
染上朱砂的的画中人,栩栩如生,神色动态,皆如生前。
一袭大红的嫁衣,以金丝压边,红纱轻罩,一头青丝盘成妇人髻,带着腼腆的笑容,洁白的额上,点上一点朱砂。
那画中人,竟然是方如。站在安之然面前的方如已然是一身嫁衣,正红的颜色,映出动人的神色。安之然从身上拿出一方红纱,经过朱砂的渲染,能避开众鬼神的视线与伤害,除了人。
“保重。”这是安之然送给方如最后一句话。
那天晚上,位于城中的大户人家杨家传出撞鬼的传闻,听闻是杨家大少那位临出嫁前不幸病死的未婚妻穿着嫁衣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依约而来,你是否还娶我?”方如道,望着眼前生前信誓旦旦的情人吓得一脸死灰的样子,方如笑了起来。
“杨柳春,这辈子我不欠你的了,下辈子,可不要再来找我。都是你,累的我三世找不到一段好姻缘,不是出嫁前被杀就是被人毒死还好这次是病死,今天我不好好报这个仇,我岂可罢休,哈哈哈哈,下辈子别再缠着我。”
一方红纱随风飘下,只留下杨柳春一人。
“鬼啊,爹娘,有鬼。”
一声哇哇大哭的婴儿声在临城的朱姓人家的窗户传出来。
“恭喜朱爷,是位千金。”
“咦,怎么有点朱砂痣在额上?”
“就唤你为朱砂好了,哈哈哈哈哈。”
位于朱雀街的“眉间”书斋,仍然在繁华中存在。
在那条乱七八糟的走廊上写龙飞凤舞两句话:若有生前事,唯求安之然。眉间一点红,来去任自如。
你要不要一点朱砂?欢迎来“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