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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3-09-02 20:09回复
    时有女子
    (一)
    我们都姓韦,于是便在一起。
    旁人纷纷说:你们这样的好法,只是可惜了,都是女子,不然如何如何。
    咦,我却不觉怎么,海髪也无所谓,依旧同进同出。
    谁也无法不留意海髪,若是一个人生得漂亮,则到处都是她。
    一年级时候修那《日本文学与文化》,二百人的大课,她亦常常来迟,笔记也不拿一只,仍从课室前门踢踏着入,堂皇于众目之下取过讲义大纲与出勤纸,施施然落座前排空位,然后整堂课,顾盼左右。挨至放投影,灯一黑下,她便伏了颈睡。时须先生踱下讲坛,轻轻叩她肩,唤她醒来。难道先生是好心,怕海髪睡沉实了,忘记回家麽?
    当海髪仰起惺忪小脸,打一个婴儿似的哈欠,先生眉心即刻溶化,以为这堂课来,不过是为了要来唤醒跟前这名可人儿,其他的,倒成了其次。
    及至期末改卷时,想起那张不可多得雪白孩儿面,先生难免有片刻失神,于是鬼使神差唤,手下便批个A+出来。
    谁说生得好,不是一种便宜?再加上,韦海髪这般的狡赖女子,非得将那人和占尽。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楼2013-09-02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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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可谁知偏横生枝节,那一季奖学金发表,海发得中,我却落了第。我在栏中细细寻了一回,不管用,终于是没有自己名字。只无言走回来,把门上锁,意恢复两天静默。
      海发不识时务,偏偏于此关头赶着来,与我商量,圣诞节不是还早,她便计划着要趁半个月的假期与我同回英国,带我去看我心中寂冷的剑桥,青色的微雨,和那与此地一色烟湿的浓雾。
      再说好了,本次取消。我横她一眼,忽而憎她天赋的优越,后天的骄狂。
      为何?她惊跳起来。不是早有约定?
      呵呵,海发,剑桥与我何喜?约定与我何用?安身立命便已是我每日极大课题,你这不明世味的丫头。
      不过一张来回机票,你何必小题大做,最多用我几个子儿,又有什么大碍。她不满我狷介。
      呵,她这是要与我通她的财,我漫笑不应,拒而不领,偏要隔着这样一点世俗,与她生分。
      这时我才惊觉,真正要强好胜之人是我,海发倒是随遇而安,不执着什么。以前的那些,不过小把戏,孩儿意气。
      我苦口婆心:海发,我们怎么同,你一生尽可由着性子,自己圆满,四方圆满。而我,却须踏踏实实行在地上,每一步,踩一个清楚脚印。你可明白?
      她如何会得懂,生之艰辛。
      但我已下了决心,知耻后勇,要奋起直追。天天早出晚归,在图书馆长坐至深更。
      海发前来寻我,劈手夺我书本,我一把按住,冷脸叫她走。她极难堪:千寻,千寻,你是不是要这样跟我散了?
      我抬眼看她一刻,不语,低头继续看我书。由着她哽咽吞声,极力忍泪,俄倾,负气奔去。
      我与海发曾经那么亲。都也渐渐生了嫌隙。
      而忧患一始,便无终日。
      我记得看一本书,当中说:人无千日好。竟都是真的。
      巧的是,及那时候,便遇着了存宇。
      他从我身后来,捡起我遗落的借书票。扫一眼,说:原来有口皆传韦千寻,就是你?这么瘦。
      我敏捷回他:比你更瘦嚒? 他打个愣,随即抚额笑了。相貌极清爽,戴薄身眼镜,书生气质,举手投足间肆意悠游。
      我不好意思,低头轻红了脸。
      放课后六点那一趟下山的通学巴士,最是人挤人挨,他一手挽我书袋,另一手护一个清静给我。
      有人下车,他说:你坐。
      车停,他说:跟我后面。
      商店街口,他伸臂一隔,说:红灯。我便收起步子。
      彼时,正当苍茫暮色疾疾于半空合拢,通天姹紫嫣红。霓灯竞起,晚来风急,穿梭身边这不夜的城,吹得灯影漫处流溢。这都市每分钟,
      有多少遇见和错肩,有几许受伤与温存,又有怎样的败坏与疼痛?我不禁要感怀身世,踟蹰仰头来望。这存宇一来,天地间忽然明灭了一刻,我双目自霎那间看见电与露,心头也明灭了一刻,便留了印子。我想原来是他,原来这么恰当,等也等过,心凉也凉过,终是都没有荒废。
      这男子,他的长袖,或可为我而舞,遮我,挡我,蔽我,护我,拂拭我。怪不得,一见着,我便认得了,直是从未陌生过。


      6楼2013-09-02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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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分别之后。
        分别之后,依旧时时有好事者传来韦海发八卦消息。一个时期说是和某某行从甚密,一个时期又说是跟谁谁举止狎昵,身边走马灯般换人,越玩越疯了,只是下场如何呢?可能已完全置之不顾。
        海发还未长大吗?而我已老了。
        我不过等一名前来结发牵手的人,结结实实伴着走上一程,并无意谈几场惨淡,不知下落的恋,或是爱。她如此火热,简直要炽伤我似灼灼逼过来,只是终究暖和不了我骨子深处的凉寒,那森森凉意细无声息潜进去,渐行渐入了膏肓,隐隐于一切处疼痛,可没法子,那是一个老人的宿病,决非一夜炉火可温。
        这本该是一场欢天喜地的戏,以鼓乐喧天来演,韦海发其实有资本一路任性,天真着到底,我却狠心做了揠苗的人,教之一夕间长成。
        她便是这般被我牺牲了。
        而我就被存宇,存宇被她,生生相克,物竞天殉。
        我依旧晨起对镜梳妆,细细照料自己,或草草敷衍。
        此后,日头将依旧东起西落。树红树绿,寒交暑,昼替夜,聚复散,谁没有了谁不行?
        只是偶有一时半刻,窗外的花凛冽盛放,时钟嘀哒,或是风飘摇着从窗前过,寒鸦枝头无由惊起,我端坐,思潮洄涌,恍惚记起自己,也是曾有过故事的人。
        而镜中女子,虽然曾青青子衿,虽然曾红酥小手,此时却肤燥面皱,垂垂老了。
        我父,赐我以血。我母,铸我骨肉。使我以此六根,来于世。 但我此刻忽而厌憎,我嫌我这一介女儿身子,因了它,我从未片刻知道过自由。
        我婉转铺排,极力挣,与图。但始终为它害,无由扑跌,与烦恼交握,堕于黯无尽日的因果。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时有女子》by匡匡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9楼2013-09-02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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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看见这段著名的文字怎么想起了家里的宠物狗狗?觉得将“我”字为“它”倒也不悖其意~
          如上所述的渴望女子自己就可以做到,并不必依附于“他”。
          时有女子,时下女子~I


          IP属地:上海11楼2013-10-07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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