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馆干活的这几年，我碰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有的是人，有的像人，有的连个人样都没有，总之就是各有特色。

这些人给我讲过许多的故事，故事主角都是他们自己，因为听得故事太多了，多得我根本记不过来。于是从某天起，我开始写传纪，里面写满了他们的故事。这个传纪写了很长，一直写到了我死去的那天，到最后，我已经分不清我究竟是我，还是故事里的人了。

二
她叫小小，是一个来自魔界法师，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赫顿玛尔的，只知道她的身边常年跟着一朵巨大的袄索花，这只袄索实在是太大了，大得她们刚出现在酒馆时，所有人都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有人问她为什么出门还带着盆栽，她回答：这是我男盆友。
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管一朵花叫男盆友。如果她的男盆友是一支黄瓜那还好理解，但偏偏就是一朵魔界花袄索。我们知道，袄索一向都是以丑陋著称，一张巨大的嘴巴，散发着恶臭的花瓣，还时不时吐出点虫子恶心你一下，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I

好在小小的袄索还算干净，虽然卖相不佳，但从不乱吐唾沫，也没见它身上长虫，看样子小小常给它喷杀虫剂。
小小说这支袄索其实是一个诗人，我很努力的想从它身上找出点诗人的影子：“袄索哥，作首诗来听听？”
“噗噗噗。”袄索吟了一首，顺便也淋了我一身。
“怎么样？精彩把？”小小一脸希冀的望着我。
我转过身找抹布擦身体，一边擦一边说：“好湿。”I

他们来到酒馆的那天，天上正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空气异常的潮湿，四周散发着的湿气让我浑身都不自在。这是四季如春的后果，就是这里四季都潮。我正琢磨着一会要去洗一个机油泡泡澡，这时，酒馆门口传来了一阵惊呼。

“袄索怎么吃成这样的？打了激素么？”
“快让开，我拍个照！发微薄！”
“我好想跟它合影哦。”
“怎么了？”我拉住一个急冲冲跑进来的路人甲。
路人甲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好，好大的袄索花！在酒馆门口！”
我好奇的爬上吧台的灯架，透过人群，看见了小小和袄索花，那朵花真的很大，大到它进来时把酒馆的门也给撑破了。I

“我的门啊！”索西亚从楼上飞奔而下，推开拥挤的人群抱着门大叫。
“对不起......我们会赔的......一块门多少钱？”那个女孩抱歉的挽着袄索的藤蔓。
索西亚看了她一眼，看完又看了一眼，我知道她也忍不住看那么大的花。她摇摇头：“算了，我去找卡尔，他会修的。”I

卡尔是赫顿玛尔知名的木匠，专修各种家电。那次索西亚出了一大笔钱，不仅修好了大门，还把整个酒馆都翻修了一遍，变成了一个怎么打都不会坏的房子，再后来酒馆就变成了大家聚众闹事必来的地方了。他们打架时总说：来，我们来PK。索西亚脸都被他们气黑了，说P你们个大头鬼。I

那天索西亚哄开了人群，我才看清了那个小女孩的样子。小麦色的皮肤，白色的长发，衣服看起来很高档，但似乎没有很好的保养，显得有些破烂。她的嘴唇很苍白，但双眼有神。

在一边的袄索花简直就太有特点了，身上穿着一身破破的西装，许多藤蔓从西装里穿了出来，巨大的花瓣上还有几条蛇形的花纹，硕大的体型更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们径直来到吧台前，女孩点了杯朗姆酒，一人一花就这样静静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共饮一杯朗姆酒。

“嗯……女孩，你的宠物好像把吸管伸到你杯子里了，没关系吗？”我看见那只袄索往杯子里伸进了一支细细的藤蔓。
“你才宠物呢，这是我男盆友！”女孩好像很生气：“本来就是点给他喝，我又不会喝酒……我还没成年呢。”
“哦，这样啊。”我擦拭着手里的空杯，女孩也没再搭理我，转头深情款款的看着袄索。
我又有些好奇，问她：“女孩，你叫什么名字？你宠物的名字是你起的吗，为什么要叫男盆友这么个引起歧义的名字？”
女孩说：“我叫小小，我男盆友的名字不叫男盆友，来，袄索，给他做个自我介绍。”
“噗噗噗。”
“你好你好。”我一边说一边到处找抹布。I

那个潮湿的午后，他们在酒馆待了一会就走了，临走前女孩问我哪里有旅馆，我给她指了一处跟我关系不好的老板的旅店。她和我道了个谢，就走了。我说不用谢，真的。

一人一花此后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也包括我的脑袋里。因为我的生活非常枯燥，这种机械式的生活让人变得忘事，虽然我自己就是个机械，所谓大脑实际上是个8G的内存条。

事实上，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现在的我根本不会写下他们的故事。这个故事很少有人知道，只有我，袄索，和小小三人，其余的人传述的只有那天的大火，和大火中的灰烬。但事情不是他们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