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天堂，位置很有些偏僻的小小的酒馆内。
白发的牧师安安静静的坐在吧台旁边，修长而骨节稍显突出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面前的浅碟形香槟杯，白兰地下面浓稠而暧昧不明的糖浆被旋转的杯壁带起，悠然的形成一个懒散的旋涡然后落下。深夜气氛过于宁静祥和，以致于调酒师早已窝到吧台深处打起了瞌睡。
酒馆的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一股寒风涌进来之后便惯性的关闭，室内很快恢复了宁静。
下一秒，牧师面前的酒杯飘起，然后一个人影凭空显现在他身边。
“你迟到了十四分钟又二十七秒。”
“每次出来见你，我都在想你还能再无趣点么？”
“这么大的血腥味，想刻意忽略都难。”
“……”来人似乎笑了，尖锐的虎牙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中似乎特别耀眼的一闪而过，“别担心，我仍然很喜欢，你的味道。”
“四分之三杯西拉，然后加黑莓汁到满，不要薄荷。”来人招手叫起对各种灵异现象见惯不惊的调酒师来，很快一杯殷红的饮料被装在笛形杯里端了过来。
略微波动着的酒中款款溢出一丝酒香，流动的透明的红色与那对在灯光里闪烁着捉摸不透的眸子交相辉映，白发的牧师收回目光。
“喜欢血这种毛病，还是没变。”一如初遇时一般。
那是牧师第一次来这个酒馆。
听闻这里有很多隐匿在黑暗中，可以为雇主完成很多也许凶险异常，也许只能藏在黑暗中的任务的冒险家。
去了沙龙巢穴久久未回的同僚，上司似乎酝酿着阴谋的脸。
那时的他，正需要这种人。
“居然是调查教团高层的任务。”作为介绍人的中介的神色很是有些难以置信，“这恐怕……”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一位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打断。
不速之客直接从二楼的楼梯旁跳了下来，大致是刚刚正倚在楼梯的护栏上喝酒。他稳稳的落在地上，高脚杯中血一样的液体轻微的晃动着让人错觉那是一块成色不错的红色宝石。
“小事一桩，不过酬劳么，你要付得起才可以。”漫不经心的语气，平白引得人有些恼火。
碍于良好的涵养，牧师也只是微微抬了抬下颌示意对方说下去。
“酬劳么…”血红色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恶意。“就是你如何？神职者的味道，我还没有尝过。”

“酬劳么…”血红色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恶意。“就是你如何？神职者的味道，我还没有尝过。”
已经不记得，为什么当时的自己会答应这样的酬劳。
也许是因为，“酬劳吗？能拿得到的话，这样的酬劳也没什么所谓”这样的回答。
初见之时，酒吧微光摇摆不定。
玫瑰荆棘缠绕窗棂，氤氲酒香。
暧昧的烛色衬托你的容颜。
明亮的晶莹白发，湛蓝双眼。
鸦羽般黑衣飘扬，轻柔缱绻。
时钟轻响，月微凉，你便是光。
圣职者，可记得，手中的权杖？
花瓣漾清香，獠牙微笑中掩藏。
自私者的选择被什么影响。
雕花面具，迷失的本心在何方。
银质烛台，映照真实的烛光。
静默诉说，归向何处的凄凉。
————未完的十四行诗I

然后，下一次见到那个人，已经是三天之后.
依旧是那个第一次见面的小酒吧.

酒吧二楼，某个隐蔽的角落。
“这是你要的东西。”话不多，一见面黑衣人便递过一卷羊皮纸。“教廷某次秘密会议记录的复制，包括与会者的签字。”
“……”接过羊皮纸简单翻看了一下，牧师把它装进了衣服内袋，“那么，酬劳的事宜……”
对面的人舔了舔嘴唇，血色的眼眸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
“你说过，拿的到就无所谓吧？”

“那就让我好好品尝一下吧，你的味道，圣职者的味道。”夹杂了些许愉悦笑意的声音中，牧师平白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别担心，西里尔先生。”
“您来过这里这件事情，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冰冷的修长手指彬彬有礼的按住他的手腕不容他作出任何反抗。
“您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就可以了，尊敬的审判廷来的十字军先生。”

“喂。”
没有预兆的，旁边的人开了口。刚刚还在出神的十字军因突兀的被从回忆中叫回来而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面前一身漆黑色的人挑了眉，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找我出来，不是为了坐在这里发呆的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他似乎颇为遗憾的耸了耸肩。
“明明就算要我陪你发呆也好，说吧，什么委托？”
接过十字军递过来的一张羊皮纸，浏览一遍之后，当着对方的面打开烛台上的灯罩将羊皮纸烧成了灰。
“报酬的话，还与上次一样如何？”接受了任务的人舔了舔嘴唇，“圣职者的味道，果然是那样的干净而清新呢。简直，简直就像您的名字一样的高贵。”
“被这样夸奖的话，实在是无法高兴起来。还有莫非你真的是……”
烛光投入血色的眼中，折射出几许妖异。他笑了起来。
“没错，血族哦？”

“……”圣徒站在教廷的走廊里，圆拱形的窗外雪片飞卷。红色的教廷制服被白色的雪衬托得分外刺眼。
“最近你似乎很辛苦。”肩头突然被披上一领斗篷，圣骑的声音随后响起。
“……”揉了揉太阳穴，圣徒转过头来，因为连续工作而变得愈加尖削的下颌被斗篷领子的绒毛所遮盖，声音平板而没有什么感情。“阁下倒是很闲。”
圣骑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尝试着重新开口“提耶利亚，我要回骑士团去了，你…”
“不要叫我那个名字。”硬生生的打断对方的话，圣徒转过头不看圣骑“他已经，他已经消失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是谁，我…我弄丢了他。”
“……”似乎是叹了口气，圣骑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向对方招了招手。“弄丢的话，再找回来就好。”

……
虽然有些似懂非懂的，圣徒还是走过去坐在了圣骑身边。刚好的角度，计算好的距离，那动作是那样的自然。
“要借你肩膀吗？他曾经也靠过。”
“……我不喜欢身体上的触碰。”虽然这样说着，圣徒还是很不适应的将头靠在了对方的肩上。
“呐，和我说说吧，他以前的事，你知道的事。”

太阳已经懒洋洋的向西落去，夕阳的光辉将窗口染上了一层橘红。圣骑终于停止了讲述。
沉默了片刻，圣徒直起身体从对方肩头离开，然后，一如从前的，完美的扑克脸一样公式化的微笑。
找回来了？
下一秒圣骑便确定，刚刚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面前的人的表情，他看不懂那是在笑还是在哭。
“呐，你看，圣骑先生，是…这样的微笑吗？”
“已经完全都想不起来了啊，他死了，圣骑先生。”
“他已经死了啊，找不回来了，呐？”
似乎是实在见不得这样一张脸显露出这样的表情。圣骑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步抱住对面微微颤抖着的躯体，意料之外的并没遭到什么暴力抵抗，不，甚至可以说那具躯体仅仅只是一具躯体而已。

“我害死了他们两个，我害死了我自己，圣骑先生。”
“自己都能害死的人……我已经不能再作为圣徒活下去了。”
“他不喜欢战斗，讨厌手上沾血，这些天我一直想逼他出来。”
“我……逃避着他已经不存在的事实。”
“我……逃避着我已经失去他的事实。”
“好痛啊，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话，如果可以重来的话……”
“如果我没存在过的话。”
……
如果我可以没存在过。
如果我可以没存在过。
如果我可以没存在过。
……

……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圣骑先生。”
……
……
教廷固定队，圣徒最后一次作为圣徒参加巢穴的讨伐。
除了圣骑，没有人知道他决定离开的原因。
讨伐进行得很是顺利，如果将队伍撤离之前的塌方忽略不计的话。
在将门封死的巨石落下之前把拼命拉着自己的圣骑推出去，圣徒目送着巨石将路封死。
这样就……一切都结束了。
这样的我的灵魂，一定没资格回到女神身边。
一定没资格再去见他，不，他们。
所以，女神在上，就算是噩梦，求您也让我多做一会儿吧？
仰望着，微笑的迎接巢穴顶部砸下来的巨大石块，直到意识消失，血液流尽，双腿已经不能支撑身体的重量为止。

——双圣的脑洞——我觉得我距离满脑袋都是洞已经不远了——
是夜。
灯火辉煌之处，晚宴正酣。
微醺的暖风，摇曳的烛火，摇摆的裙裾与深色的礼服衣摆，在身边若即若离盈盈环绕的低沉男声与娇柔婉转的莺声燕语。
这是圣骑对教廷晚宴的第一印象。
随意的向熟人打着招呼，他的视线被人群深处的某个身影吸引。
那个人正忙于应付身边围绕着的几位男士，并没有看向这里。白色的披肩发被盘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肌肤以及形状美好的下颚，仅留下了右侧比较长的一缕蜿蜒在肩头，末端俏皮的松松打着卷儿。颈部的皮肤被白色金边的露背晚礼服配的衬衫式假领而遮盖，金色的缎带在前方随意的打了个蝴蝶结。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个人微微的侧过了头，帽饰上的柔软翎毛微微颤了颤。深紫色的眸子透过帽子下的轻纱望过来。
找到了……他走了过去。
轻咳一声，礼貌的引起对方的注意。
【请问，能够请您跳支舞吗？】
对方微微一愣，似乎是打量了自己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伸过手来。
丝质手套的触感柔软而熨贴，其中隐隐的传来属于对方的温度。高跟鞋的鞋跟敲在地面上，声音合着节拍，清脆而优雅。蓬松的裙角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虚划出稍纵即逝的残影。
【圣骑先生？】舞伴开了口，中性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你，不，是想不到这次是你过来。】
【您似乎非常惊讶。】带着人轻盈的转了一个圈后他将舞伴向怀里带了带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凑在对方的耳边低声说，【不过，同样的事情只要能达到同样的目的，换了人又何妨呢？】
【呵……似乎的确是这样。】舞伴微微勾起了嘴角，【那么，秘密会议的记录，现在不便拿出来，还要等一下。】
【您知道，我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放心，我不会将圣徒先生这样的装扮是何等的诱人说出去的。】挑了眉，低沉的声线隐含着笑意。
身前的舞伴似乎皱了一下眉，高跟鞋的跟在地面上滑了一下。手疾眼快的按住对方背心止住了对方向地上滑到的姿势，然后顺势一带轻轻松松将可能出现的尴尬化解。
【您真是……】话未说完，舞曲已然停止。
【那么，就请跟过来吧。】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舞伴微微笑了笑然后转身消失在舞池后那条幽深的走廊里。
【失礼了，由于装束不便，可否请圣骑先生做一下警戒工作？】休息室里，这样说着，面前的圣徒转过身拉上了窗帘。
靠在门边查看确定了房间的四周无人之后毫无准备的回过头来，刚刚起就开始悄无声息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猛的撞进了怀抱，碍事的高跟鞋被丢在一边。
【圣骑先生的嘴，相当的不老实呢。】面前的圣徒柔软的微笑着这样说，脱去了丝绸手套的手隔着薄薄的一层暧昧的空气抚上对方的前胸。【这简直是，何等的失态。】指尖上围绕起的纤细的电弧穿透了空气的屏障，酥麻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来。
【不做点什么的话，实在是觉得没办法安全的把记录给您呐。】接住向下倒趋势的人把暂时行动不能的人轻轻的放在地板上，
然后他站起身，手伸向背后腰际处，拉住那打成蝴蝶结的绸带一扯，礼服裙松软的落下，层层叠叠如同地面上突然盛开了一朵花。
【让我看看，应该在这里。】无视地上的人，圣徒好整以暇的从裙撑的夹层中将那一卷羊皮纸拿出来，然后他走过来俯下身，贴心的将那卷羊皮纸塞进地上动弹不得的人的外套内袋。
【我知道您对外界伤害的防御力很高，不过奉劝您，最好是当自己动不了。我未必不能把魔杖也一起带来。】微凉的手指解开了外套内衬衫的扣子。圣徒的声音依然柔和，却带了点嘲讽。
电流的强度控制得很是精准，当圣骑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动了的时候，圣徒已经穿上了自己的衬衫并系好了扣子。
他扬手把内袋塞了会议记录的外套扔在圣骑身上，走到门边勾了一边的嘴角做出微笑的表情。
【善后工作，也就拜托您了。】
【深夜在外面游荡太久是会着凉的，所以，晚安，我的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