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十六宅，还没有来得及温了身子，便是瞧见子画慌张的跑了进来，竟连着礼数也忘了，刚想开口训斥她句什么却被后者的话堵了回去。
”娘子，容妃娘娘的小皇子病了。”
病了？我分明方才还与他一道戏耍，他这会子病了，且不深究其中的深意，偏是多少人都瞧见了我与他嬉戏，我想是躲，是躲不开的，我且不是刻意的，怎知他身子瀛弱若此，左右思量了半晌，我终是披了月白色大氅，向着容妃处走去，绣鞋踩着冰冻过得石板路，着实让我不安，许久至殿外。屈膝而跪。
”十六宅，采女虞氏向容妃娘娘请罪！”

【 久久侍疾于榻前，延肃病来的突然，但却并不出乎意料。跟着延肃的小宫女儿早已伏拜在地，浑身颤抖，断续间，一个名字抖搂出来。“采女虞氏”？我眼一阖，答一声儿知道，着她退下。随即下命，凌云苑宫侍，尽数撤换，留下最贴身的，旁的，一概打发六局。 】
【 她们没想到的是，容妃也有发怒的一天。实则我并非怒，而是将自己的愧疚，用用最卑劣的手段，嫁祸他人，仅此而已。 】
殿外虞氏请罪来了。【 真珠一报，我倏地睁了眼，反是一笑 】
请罢——
【 她敢来，我也便看得起她这份无畏。 】

我不知前头她方才罚了一苑的宫娥出去，虞氏向来不欠别人的，无论为何，终是我疏忽大意，若不是我，他又怎会病了？次翻无论她如何罚我都是应该，但我且只求于心无愧。
我闻人传，起初有些惊讶，而后却用惯有的神色盖去一切。许是她觉得我这般跪在殿外实属是丢了他的人。
子画与我卸了大氅，抚去并不存在的尘土，只是膝上那层冰凉是怎的也退不去的，踏入殿中，瞧好女子窈窕，垂眸，屈膝跪与殿中。颌首，道
“采女虞氏向容妃娘娘告罪！”

【 我听见细碎脚步同衣袂摩挲声，不绝如缕，就同延肃吐纳声一般，时停时续，无端扰得人心慌意乱。好半晌，我凝神以指抚过延肃鬓角，泪意几要涌现，却教她一句“告罪”惊醒，尽数咽入喉腔。现在我再非柳荣娘，而是众人跪拜颂唱长乐的容妃——任何时候，我都不能哭。 】
虞氏——【 稳一稳音调，隔着重帘，我一睃，却没有叫起的意思。 】告诉本宫，你何罪之有——皇子急疾如何染来，同你又有几分干系？

“全部！”
我没有将责任推给别人，一个人承担所有的错，我知我并非扛的起所有，乃至整个虞家都担不起这个责任，此刻我除了告罪在做不得别的。
“贱妾不该将殿下带出嬉戏，却疏于照料以至殿下如今病魔缠身，贱妾知，贱妾命如草芥，万死难辞疚，倘若殿下此番能安然无余，贱妾愿以命换命！”
我没有必要欺瞒她什么，毕竟她只要查一定能查的到，是我疏忽，我认！
我愿以命换命不假，曾经我也这么抱着阿弟，告诉大夫无论如何都必须医好他花多大的代价我都舍得，哪怕是我的命，可是阿弟还是没了，我没有那份自信，虞助教不会自断前程，只是为了区区一个庶女，他若是知道巴不得撇清了关系，甚至大义灭亲也说不定的，那么我也没什么赌注在手里，若是她饶不过我便是我命该绝，可若小殿下熬的过来，哪怕是用命去染他的路，我都甘愿！这是我欠阿弟的，如今在我在看来，他和阿弟没什么区别，同样是命中带病，同样是羡慕风月阳光。我护不了阿弟，所以他没有了，如今我希望他们能医好小皇子，无论殿上那女人如何做想，我只求我心底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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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木然，望着殿下依旧跪拜的女子，并不为所动。她说以命来换？延肃的命，若说倾城，尚不为过。且不论我怀胎八月日日辛苦，就只看他“李”这个姓，纵使千万个虞氏，又如何偿得起！ 】
【 但若说延肃的命轻如草芥，却也不为过。他的命是佛祖好生而延，是大罗金仙可怜我，才肯续的，况且这一份荒唐，也是我自作孽，怨不得她。 】
他出去顽儿，开心吗？
【 没头没脑地，轻着声吐出这样一句，手抚过他微皱的眉头，心头一紧，着人将殿下女子扶起 】
延肃他，是不是很想出去顽儿？

许是跪的时间久了，双膝有些麻木，她的话让我为之一愣，而后我知道我赌赢了，她容妃终不过如此，那便是我命不该绝，只是你可知，你放我一次，许下次我变不会放过你，虞氏从不是善类，也绝非等闲。
“小殿下甚是开心，其实，娘娘不觉您这般爱其实是害了殿下么？您爱他所以用爱造了一道门，将殿下关在里头，而头千般风景，总有一抹光景会不慎坠入殿下眼眸，让他如何不好奇？小殿下很开心，他说春暖花开的时候他要亲手折第一支花与娘娘……”
她容妃不傻，我虞氏又启是那种蠢笨之人，我方入宫，论才貌我向来不用自卑，论出生我怎么可能争的过嫡出，况且我如今闯了这么大的祸头，她不追究，帝王也未必会放的过我，即使帝王无心子嗣那么，她容妃哪天想起失子之痛了是不是要生生将我推下万丈涯！
小殿下，我愿你能闯过这一关，起码我认为你要活着，不为任何人。

【 一番说教，似是苦口婆心，淳淳将事实点明。我没看她，但我知道，她还是初涉宫闱，太天真。这样的道理，我岂非不知？若她并非天真，便是将我看得太简单，或是，自视甚高。 】
本宫用爱造门，将延肃关在里头？
【 你看，她又不小心将自己，拖进无底深渊。 】
延肃未足月而出，身虚体弱，如今尚需以药延命，更何谈外出？
【 我一转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
虞氏你既知错在你，我便当你已经清楚皇子此病，皆由外出受寒而至，可你竟知错不改，反而变本加厉，指教起本宫来，本宫是否还需答一句谢？
【 我以为我克制得够好了，但目及延肃紧阖的双眼，这个容字，不要也罢。他说要折花给我，如今却躺在榻上，浑没了知觉气力… 】

【 听她言辞，这样一行全是对延肃的好。她所谓的珍惜现在，不过都是以牺牲未来为代价，若非如此，当下延肃如何躺在这儿，她又如何跪在这儿？ 】
【 我并不苟同，但不代表我要极尽严厉地对她施以责罚。容这个字，太大太重，我忽然觉得，我担不起。任换做哪个母亲来面对儿女重病的罪魁祸首，若要拆骨剥皮，并不为过。但我，命不由己，容字注定了我只能宽恕她这一回。再无添话，直直落了命令 】
采女虞氏，因致皇子重病未醒，即日起罚之手抄经书以为皇子祈福，直至皇子苏醒，方得以赦。
【 降罪…我能做的，无非是这样而已，还能有什么？如果延肃醒不来，那么她的代价，便也是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