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
　　她母亲说，“你要采集你自己的阳光。我可没有阳光可以给你！”
　　——霍桑，《红字》第七章
——————————————————【上篇】———————————————————
　　【春·彼岸】
　　灵魂这种东西，原来真的存在啊。
　　绝大多数的人，在经历死亡进入尸魂界之后，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而朽木露琪亚正好相反，她成为死神来到现世之后，才目睹了活人。
　　但是露琪亚并不在意这种倒错。从某种意义上说，夭折是幸运的，这使她不必直面自己生命的结束，以及亲人的永别。
　　流魂街的孤儿大多并不在意能否找回生前的家庭。在露琪亚看来，毫无生前记忆的自己，和毫无音讯家人，正好扯平。
　　只是偶尔，真的，是偶尔，她会站在流魂街某个破落的屋顶漫无目的地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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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水】
　　梦中她隐约听到了一阵木屐声，轻而疾，走走停停，却不靠近。
　　***
　　大约是为了纾解每日在空寂的房间中醒来的茫然，不知自何时起，露琪亚养成了写梦日记的习惯。
　　百余年的寿命，不长也不短。砍砍杀杀之外的余闲里，总要有个消磨。
　　人类的纪年对于死神而言太过仓促，倒是基于节气物候的季语甚合她意。俳句以季语为中心词歌咏，她以季语为梦日记的抬头，也算得附庸风雅。
　　所谓季语，从【春一番】到【二月尽】，两三个字汇成炎凉百态，年复一年。
　　露琪亚起初还认真些，晨起记个三言两语，写完便夹在尚未看完的书（以漫画居多）里作书签之用；后来愈发疲懒，画起了兔子恰比。
　　等到她想把这些日记按时间早晚排个序，才犯了难：她的笔法和她的画技有着惊人的默契——几十年来，几乎毫无长进。
　　就像她从露琪亚，成为朽木露琪亚，不管顶着多大的压力和惊惶，甚至在认为自己不应得救的时候，都十足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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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桐】
　　她梦见了死去的、幼小的自己，无知无觉地躺在黑暗里。周围响起了杂沓的足音，逐渐靠近，然后漫不经心地跨过了她的身躯。
　　她并不畏惧。因为再没有什么能伤害到她了。
　　***
　　下人呈上了由整块桐木制成的昂贵木屐。
　　露琪亚还记得，她第一次把这个足够她十年开销的贵重物品踩在脚底时，足心沁出了一层滑腻的冷汗。
　　“啊，很合脚呢。”她对下人露出了微笑。
　　与流魂街的惊醒动魄相比，朽木家的生活一旦习惯了，也乏善可陈。这些精致文雅的细节，如同庭院里按季轮换的植物一样按部就班。
　　露琪亚向来不太挑剔。
　　毫无疑问，朽木家提供给她的，是最好的教育和生活。有时她甚至会想，成为朽木家的养子这件事，朽木——兄长大人和她，究竟谁付出的牺牲更大。
　　她这棵汪洋恣肆的野株，被修枝剪叶拧成了盆栽；而身为尸魂界典范的他，则要忍受她现学现卖的敬语和问安。
　　作为家长，朽木大人几乎是无可挑剔的。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朽木大人并不是一个不称职的兄长。
　　露琪亚并不害怕他对她有什么不满。典范大人自律甚严，从不自满，看不惯谁并不稀奇。
　　只是不论自己是乖顺还是顽劣，他从没正眼看过自己。
　　他是死神中的死神，死神中的神。无论死亡还是神明，都不需要多余的感情。
　　即使关于那位已逝的夫人、她被收养的契机，他也只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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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绿】
　　憋闷的空气里混合着轻微的霉甜味。
　　一只手打开了碗柜，她发现自己是众多瓷杯中的一个。同一排的杯子陆续烫过了水，她却只被擦拭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茶案旁。
　　只是表面光洁、内里空洞的一件摆饰。
　　***
　　露琪亚在朽木家的位置非常奇特。
　　不论她如何捣鬼闯祸，下人都不会指责，同时不论她获得怎样的成就，兄长大人都不会在意。
　　她也终于习惯了称呼他为兄长大人。
　　兄长大人已逝的妻子，是刻板的朽木宅里唯一的破绽，也是露琪亚和朽木家的缘起。然而数十年来，从没有人主动和她提起过那位夫人。
　　露琪亚只听过那位夫人的些许传闻，无非是温柔可亲、体恤下人、红颜薄命之类，不过是另一个夫人中的模范。不知是因为少女的好奇还是直觉，这种平淡的描述并不能满足露琪亚，于是那位夫人的形象便在她的臆想中不断演化。
　　但是露琪亚想象不出朽木夫妇亲近的样子。在她的印象里，兄长大人几乎不会青睐任何事物，也没有人胆敢冒渎接近他。有段时间露琪亚曾经试图模仿那位夫人的柔顺，却遭到了兄长大人异常的冷遇——这简直让她怀疑，兄长大人所中意的，难道不是自己和那位夫人的相似么？
　　露琪亚也猜想过，或许朽木夫妇不过是一对联姻的模范，收养她不过是出于典范人生的习惯，而非怀念或亏欠。
　　露琪亚本能地感到朽木大人对流露情感，和对情感本身的厌恶。
　　在朽木宅里，只有无人问津的角落才留有那位夫人的位置。
　　譬如庭院里兄长大人极少光顾的茶室，还有角落里的某些小物件，也被家仆一再清洁，却不见使用。
　　她猜想这些都是那位夫人的遗物，或者说是纪念。
　　而她，则是这些纪念中最形似，也最令人尴尬的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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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烧】
　　远处的焰火在对岸喧腾。她穿着浴衣，两手空空。
　　“来玩么？”背后响起一个低柔的声音，一只手球递到她面前。球面织线繁复，颜色却陈旧黯淡。
　　“那是小孩子玩的东西。”她打落了球，没有回头。
　　***
　　露琪亚——或者说，朽木露琪亚，事后并没有怎么流泪。那件事也成了个事件，惊动了兄长大人。面对他，露琪亚低低俯下身去，“有劳兄长大人挂怀，已经没事了。”
　　说罢露琪亚竟然真的感到了一种平静，或许是因为兄长大人那双漆黑眼眸，似乎从不沾染生离死别。
　　看着兄长大人的影子淡出门廊，露琪亚忽然想到，这位为尸魂界奉献了半生的大人，却没有什么交心的人；倘若他阵亡，该向谁托付自己之心魂？
　　不会的，她摇头，她的兄长大人是无所不能的。
　　不像她，甚至不敢接近志波家。不论空鹤姐平日里多么豪爽，失去至亲的感觉如此痛苦，露琪亚不知如何面对她。
　　露琪亚不知道也不会知道，在她最抑郁的时候朽木大人亲临志波家吊唁。正如她不知道，朽木大人的眼眸正是看过了太多生离死别，才令人安心。
　　海燕过世后，露琪亚的整个生活都发生了崩塌，朽木家惯常的生活忽然压抑得难以忍受。她无法不去想，如果是他会怎么做？
　　他一定能摆脱这些枷锁。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束缚他，连朽木家的规矩也不能。
　　于是她暗自作出了决定——逃离朽木家。
　　她更加频繁地坐在庭院里，观察院墙的结构和走向。院墙之上，依然是绯色的宁静天空。
　　盂兰盆祭临近，这是团圆祭祖的节日，也是朽木大人祭奠亡妻的日子，宅中仆役大多归家省亲。所以露琪亚选择了这一天，了结他们的因缘。
　　这一季的桔梗开得并不好。
　　盂兰盆祭当天，朽木大人的心情也不太好。
　　露琪亚的心情却十分愉悦。她想着这是家教的最后一次作业，欣欣然地、用尽毕生功力画了一只恰比。
　　过了晌午朽木大人的心情仍未好转，家仆们愈发诚惶诚恐。
　　露琪亚忽然想起，兄长大人习惯用时鲜花卉祭奠夫人。
　　好景不长，露琪亚的巅峰之作被家教发现了，呈了上去。
　　只不过是让他更失望一点吧，露琪亚想。反正她就要走了，留个糟糕的印象正好可以避免多余的念想。露琪亚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带走这张大作了。
　　但是她没有料到的是，兄长大人召她立刻去宗祠。
　　这很可能会影响她的出逃计划。听说宗祠里保留着一张朽木夫人的照片，她却一直无缘得见。
　　也罢，就当是顺便，也和朽木夫人告个别吧。
　　可惜露琪亚并未如愿，因为她在兄长大人面前依然抬不起头来。
　　“露琪亚。”宗祠内飘着一阵祭酒的醇香。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但仍然统御着她头顶上的区域，“你来到朽木家，已有五十年了吧。”
　　“是的，兄长大人。”
　　露琪亚的余光一瞥，发现兄长大人正捏着自己那张大作。但是预想中的责难并没有来临，繁冗的仪式完毕后，露琪亚有惊无险地退下了。
　　天色还没有暗下来，露琪亚走进庭院，这里是她选定的逃亡路线。她终于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欣赏朽木家的夕阳、
　　“露琪亚小姐，”老管家走过来，语调有些醺然，“晚霞真是漂亮呢。”
　　“是啊。”露琪亚心下一沉，笑问：“您还没有回家么？”
　　远远地，传来了流魂街庆贺节日的喧闹。夕阳的绯色浸润了老管家脸上的沟壑，他笑了，于是那些皱纹中缓缓流淌出一片枝杈纵横的红色河流。
　　“这里就是鄙人的家。能服侍于朽木家，是鄙人的荣幸。”
　　露琪亚怔住了。她终日背负的重担，却也是他人至高的荣耀。当然这荣耀来自于朽木大人，而不是她朽木露琪亚。
　　老管家显然有些醉了，“露琪亚小姐，您果然和夫人很像呢。夫人从前十分喜欢坐在这里欣赏晚霞……”
　　因为朽木家的夕阳那么美，身边亦有相伴之人吧。
　　“不不，我其实……”
　　她就要逃走了，逃去流魂街，逃向懦弱的自由。朽木家的荣耀太过沉重，她已经不堪承受。
　　“你能做到的，”老管家目光有些湿润，“是夫人让老朽这样相信的，因为同为流魂街出身的夫人就做到了……”
　　露琪亚只觉刹那间转过了千万个念头。
　　从这里望去，夕阳缓缓落下的方向正是流魂街。或许孩提时代她在落日余晖中奔跑过的街道，也曾被那位夫人温柔的目光所笼罩。
　　想必流魂街也有那位夫人的牵挂吧。
　　但是她把心，留在了这里。
　　朽木，绯真。
　　祠堂内烛火明灭。
　　朽木白哉凝视着相片，缓缓展开手中的纸，纸上龙飞凤舞地画了个四不像。
　　“绯真，今年我带来了很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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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开】
　　他们死神，没有人的痴愚，没有虚的贪迷，但他们的本质依然是灵魂。
　　有的死神渴望力量，有的死神渴望秩序；还有她，渴望一个肯定。
　　这种渴望正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她的时间还很长，从现在开始努力还不晚，她露琪亚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向往的是海燕那种照亮旁人的阳光，而不是徒有外形的投影。
　　一定有什么方法能打动他，她相信着，
　　接过新的任务，露琪亚向绯真夫人和兄长大人的方向躬身告别，踌躇满志奔向现世，黑色蝶翼在前方翩翩开路。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相信着。
　　——哎，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橘黄色的头发，超级没品啊。
——————————————————【上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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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绯官配必须萌
好吧其实我更喜欢的是小时候的露儿XD
第二张图的露露小傲娇小可爱的样子XD

还有插图！好棒！

　　“我永远不会说的！”海丝特·白兰回答……“这红字烙得太深了。你是取不下来的。但愿我能在忍受我的痛苦的同时，也忍受住他的痛苦！”——《红字》第三章
——————————————【下篇】——————————————————————
　　【秋·彼岸】
　　在你真正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你的选择或许会完全不同。
　　我知道你的名字，却无法呼唤。
　　我知道你的生辰，却无法庆贺。
　　而我越是深陷幸福，越受到百般呵护，越满怀悔恨地想到你。
　　这就对是我抛弃你的惩罚。
　　你是我的妹妹，我的牵挂，也是与我血脉相连的，罪证。
　　我甚至祈祷这世界能够与我为敌，可神明却派来了你，白哉大人。I

　　【月代】
　　看到她眼神的那一刻，他明白一切已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们真是像啊。
这些天他一直在等消息，可好消息坏消息都没有，最后他等到的是一纸逮捕令。
　　朽木白哉特意带了阿散井恋次。一是为了磨练他，一是为了劝诫她。她的罪行固然恶劣，及时认罪或许还能争取从轻发落。但他没有把握，她能够向自己坦白。
　　自己或许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吧，他想。
然而她与她姐姐一样坦然而固执，一样试图以自己单薄的身躯独自背负所有罪孽。朽木白哉有些自嘲地想，自己的预料果然是正确的。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像她曾经温柔而沉默的隐瞒。她所包庇的这个人在她心里的分量，已然超越了自己的生死和朽木家的荣誉。
　　若是从前，她根本不会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
他折断了那家伙的刀柄，他不喜欢那家伙的眼神。
　　看这凡人的表情，他们还真是像啊。
　　如果现在，她面对的是海燕那家伙，她或许会和盘托出吧。
　　毕竟他是这样一个不称职的哥哥。
　　你会怨我么，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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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芒】
　　朽木白哉作为朽木家的下任家主而生，他从小就知道。
　　“你不可能保护所有人。”爷爷曾对他说。
　　朽木白哉那时候还小，他不喜欢不可能这个词。他想要变强。
　　虽然那些平民有些粗鄙，但他喜欢静灵庭这个地方，当然静灵庭里他最喜欢的是朽木宅。他喜欢在无所事事的下午，看着宅里的梅树盛放和樱花飘零。
朽木白哉作为护庭十三番的死神而生，他从小就知道。
　　他们死神是生与死之间的引渡者，他们有漫长的岁月和疾厉的招式，他们要破除死灵的迷惘，保卫尸魂界的安全。
　　那时候爷爷的身体还很硬朗，要稍微弯些腰才能抚着他的头顶。
　　“白哉，你知道最糟糕的的事是什么吗？”
　　他摇头。他知道世上有生老病死，有人迫于生计做违心之事，有人营营碌碌苟且偷生，但他都不曾体会，也不知道哪个是最糟的。
　　“一般来说，活不下去是极其糟糕的。但是有一件事比活着更重要，那就是尊严。”
朽木白哉并不太清楚长大和变老的区别，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停留在一个不年轻，也不苍老的年纪。
　　一个无所不能的年纪，一个不曾面临死的死神。日子一晃就是百年，他成为这一辈贵族少年中看起来变化最大的一个，也是最蔑视变化的一个。如同脱颖而出的一顶白塔，光耀于云端。
　　他似乎天生就懂得执行白色，洁净、谨严，同时拒绝一切的沾染。如果说大多数人的成长的过程是一种积淀，那么朽木白哉的成长则是一种纯化，仿佛持续地敲击一块原石、凿去层层碎屑后，获得了致密坚实的玉核。
　　直到他遇到了绯真。
　　那时他尚不明白，为什么笑容清浅的她会有这样艳烈的名字。
　　绯色，就像晕染开来的晚霞吧，比红色略深，比绛色稍淡。不似包容也不似拒绝，但还算是暖的。
逐渐变得孤高而简索的朽木白哉，几乎拒绝一切的朽木白哉，遇到了承受着一切而无怨言的绯真。
　　他们都无法通过周遭的世界感知自己的存在，唯有对方是自己的倒影。互相施与一点温存，那倒影便泛起涟漪。他们维持着一种默契的距离，亲切有余而亲密不足。他也珍惜这种默契，以为这是最好的距离。所以他从不深究她的过去。
　　就像晚霞总会被更深沉的暮色替代一样，不知何时起他开始怀疑：他和这个朽木家是否让她感到幸福。因为她总是恬然微笑着，接受所有幸运与不幸。
　　他知道她常常避开家仆独自去往流魂街，他知道她会在深夜醒来，泪湿枕巾。这些他们都心知肚明，可是他从不过问。
　　那时他们彼此深爱，却并不相爱。他们都爱着对方的倒影，而倒影是不可触碰的。
　　他觉得这样平静的日子，已经很好。
是他承诺得太早，是她坦白得太晚。
　　他想，他能理解她对他隐瞒的原因，就像她很少向他请求助一样。
　　有一件事比生存更重要，那就是尊严。
　　但是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只希望她，能好好地活在他身边。
　　然后他一定会在来年花开的时节问她，你喜欢这里么，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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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宵暗】
　　临刑前夜露琪亚想了很多，但所有的念头最后都会回归同一个主题。
　　灵魂的消散，是不是一切的终结呢？那么即便“死”后也见不到海燕他们吧。
　　露琪亚想象着那双极如何壮丽，那火焰如何惨烈，想象着她升到高空后台下众人模糊的表情。奇迹会发生吗？灵魂的碎裂会很痛吗？大哥会把她的涂鸦和那位夫人的照片摆在一起，用鲜花来祭奠吗？
　　这是她的第二次死亡，实际上却是第一次。
　　好像有点亏啊。
至少这一次，会有人记得她。
　　一护也好，大哥……也罢。
　　***
　　露琪亚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绯真的嘱托、罪孽和永别。所以他一直不知如何面对她。
　　尤其是，这刑台双极上的最后一面。
他并没有为她说一句申辩。
　　可是总有人喜欢多管闲事，一副要为露琪亚赴汤蹈火的样子，愚蠢之极。
　　即便放走了露琪亚，自己也会担起追杀的职责，她的死亡已经定局。既然结果无法改变，他又何必滥施同情，博取别人的好感。有尊严地走，是他能给予她——朽木露琪亚，最后的仁慈。
　　何况会为那丫头赴汤蹈火的傻瓜，已经不在了。
他并没有看她最后一眼。
　　他曾看着绯真一天天消瘦，两颊深陷，却笑着对他说：“朽木大人，没事的。”
　　曾经海燕不过是跟在他后面打滚的影子，夜一有时候也没那么讨厌。
　　可是他谁都没有留住。
　　他也任性过，肆意妄为过，却没有人因此得到幸福。
　　“你不可能保护所有人。”爷爷曾对他说，“因为保护一方，就意味着放弃另一方。” 　　“……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大哥…”
　　他闭上眼，浮现的却是少妇苍白而坦然的面容。
　　“……与白哉大人共度的这五年，对绯真来说如同梦幻一般……”
　　绯真用五年让他习惯了与人并肩，露琪亚用五十年让他习惯了什么呢？他又将在她们逝去的千百年里习惯什么呢？
刑台烈焰之上，橘子发色的少年露出笑容，如同刀剑出鞘一般张狂耀眼。I

　　【空蝉】
　　看得愈深远，愈有顾虑发不起宏愿；握剑愈熟练，愈怕无能为力的局面。
　　四季更迭，只暗暗期盼得一人相伴。
　　谁知，却也那么难。
我们死神，生而为死。你一介凡人怎么会懂。
　　“这个答案不是像你这样的人……所能理解的。”
　　他看着少年不加掩饰的愤怒这样说道。是说，不是解释。
　　为什么你会认为，爱是一件轻松愉悦的事呢？爱若深沉，遗恨必长久；你这蜉蝣一般的生命，怎么会懂。
我们死神，生而为死。你一介凡人怎么会懂。
　　“为什么你…接连不断地想要救露琪亚呢……”
　　他的眼神穿过少年汪洋恣肆的决心，似乎在问，却不需要回答。
　　朽木白哉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露琪亚的时候。那时她的五官还没有长开，眉心紧蹙眉梢上挑，眼神犹豫惊慌。她想求助，又想抗拒，却不愿表露出来。露琪亚如同生铁，质坚而脆，和外柔内刚的她正好相反。
　　而你，不了解她的身世，不知晓我的誓言，你只不过为了满足自己狭隘的保护欲罢了。规矩是凌驾于个人之上的，能够保护所有人公正的绝对力量；你这浅薄的生命，怎么会懂。
“只是我不准你在露琪亚面前，再说出那种话了。”
　　我早说过了，【我这个人，根本就不具备那些所谓的感情】。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和那家伙一样拥有爱和被爱的能力。我甚至连善待她们都做不好，否则绯真不会自怨自艾，郁郁而终；露琪亚也不至于放弃抵抗，自绝生意。
　　若绯真有灵，也会后悔把露琪亚托付给我了吧。但我不会改变我的决意，唯有这一点我可以认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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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书】
　　后来露琪亚不再写她的梦日记，因为她再也记不住梦中的内容。
　　她决定把自己所有的梦日记从漫画里搜罗出来，待到来年春天一起焚烧。就当做她们的祭奠。
露琪亚从树荫里走了出来。
　　其实面对也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就像他的道歉，和她的道别。往后的生命还很漫长，露琪亚想，所以更经不起遗憾。
　　野草的末梢扫过她的脚踝，如同她内心蓬勃的勇气。她走得并不快，但没有一分犹豫。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去向她道歉。去向他道别。
为什么你会认为，爱是一件轻松愉悦的事呢？
　　事实上，正因为爱充满了矛盾、失落、悔恨和期待，才那么深沉而宽博。
　　宽博得令人们彼此依赖，彼此原谅。
我一切都好，我和他，一切都好。
　　所以你不用担心了。
　　姐姐。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