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很多次听过花开的声音。
也许是在某个微风和煦的午后,沉醉东风,一壶清茶。
听那几乎细不可闻的声响在黑暗中一点点扩大,伴随着淡淡的幽香,然后花开了。
而桌上那壶茶却不知何时已经凉了,而他却毫不在意地拿起精致的茶杯浅酌。
鲜花满时亦无忧,世间不开心的事有太多,为何不看开点,看看大千世界的美丽景色和壮丽山河,听江南夜雨潺潺和着东风慢慢走过的清歌。
也许一个眼盲的人有这样的想法会让人觉得很奇怪,但花满楼却是真真实实这样想的。
正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感觉到的更多。
此时正是江南好时节,而每逢这个时候,百花楼总会多出一个人来。
而这人每次的出现方式总叫旁人不知说什么好,但是花满楼只是笑着,站在一盏灯前浅浅的笑着。那笑容像是三月里的淡淡微风,拂过水面,却又什么痕迹又没有。
或者说作为从小和陆小凤相识的为数不多的人,花满楼对这个竹马的种种却是相当见怪不怪了。
陆小凤就是这样一个人。
幕天席地可以当做华帷锦帐,山珍海味美食珍馐亦可当作青菜豆腐。
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所以当对方风一阵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也并没有好奇怪的,不过片刻那人却又拉着他上马离开了他的小楼。
“这么着急,莫是被那家姑娘追着逼婚?”感觉已经离开小楼很远的锦衣青年慢悠悠地问着自己身旁的人。
他最近刚刚得到一本关于感兴趣的古籍,正在细细的摸着书上的字时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人给拉了出来,他也不恼,只是利落地收好书跟那人上马。
“到了你就知道了。”就是看不到,但是花满楼还是感觉的到对方此时眉飞色舞的表情,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哦,那我期待着。”
又不知是过了多久,他们策马而行有多久,是否黑夜已代替白昼,那人也是一刻不得闲的说着不久前的趣事。
只不过每件事里都少不了陆小凤这个人吧。
麻烦从来都是自找的。
这次陆小凤好像是要带他去一个他刚发现的好地方。
策马而行不知何时换成了两人拉着马慢慢地走着,大道变成了幽静的小路,清风明月会相逢。
那风轻然地吹过衣角,带着淡淡的花香,他想他大概猜到陆小凤想带他去的地方是哪里了。
有水潺潺作响。
有花花开花谢。
更有人带着酒邀他共饮一杯。
他们就着平滑的山石坐下,夜里的山风有点凉,但并不影响两人之间的好心情。
花满楼不知道陆小凤是如何发现此地的,开满百花的山谷,他以前曾无意中来过这里一次,只是因为天色将晚却不得不先回去。
之后却一直都没来到这里。
那人今天带他来这里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青梅酿成的果酒在唇齿间留下有些酸酸涩涩的感觉。
之后,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花满楼并不是很记得。
喝酒喝到一半时他却有些乏了,不知何时竟睡着了。第二天再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花团锦簇中,身上还盖着那人的外衫。
那人不在。
他也不急。
有风声,有花香,有鸟鸣。
却惟独没有那个人的声息。
但陆小凤是什么人呢?
花满楼自是知道,所以他只是静静从花丛中站起,拢好微微散乱的发冠和衣衫。
晨曦的微光柔柔地拂过脸颊,然后他听到花开的声音。
他曾很多次听过花开的声音。
但从没一次听过那么多花儿一起绽放的声响。
然后在漫山遍野的花海里他感觉有人正向他走来。
直到许多年之后陆小凤还记得当时花满楼脸上的那抹笑容。
极浅极淡,说不清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明明与之前的笑容并没有多大的不同。但他却怎么也忘不掉。
那笑容似乎在说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没人知道为什么陆小凤会成为一个浪子。
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现在他似乎好像有了答案。
他微微一笑,拎着刚打好的泉水向花海中的那人走去。
“你来了。”
“恩,我回来了。”
“你好像很开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也许吧,明年我们再来这里可好。”
愿年年岁岁花相似,人相同。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