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夜，夏虫扰人，易小川在房中放了驱蚊草，他是极想试试坊间卖的蚊香，高要却早早警醒他，吸那些烟恐坏了嗓子。
高要半辈子未娶妻，他是高要捡来的孩子，高要却把他当自己儿子养，就等着有朝一日易小川成了名角，他也能咸鱼翻身，于是对易小川的嗓子宝贝得紧，这不让他吃，那不让他闻。
易小川闭目托腮，忆起十二三岁时，正是逆反心最重的年纪，高要不让干什么，他偏要，惹得高要天天拿着鞋板子抽他，他多精呐，见阵势不好，拔腿就跑，高要恼得直跺脚。
脑中画面鲜活无比，仿佛昨日发生，思及有趣处，他便笑出声来，向后一仰，两手摊开躺在软绵床铺之上，怡然自得，端是一副无忧少年的模样。
而另一边，高要两手微颤接过万三的请柬，仔仔细细一字一句看了欧阳乐的亲笔信，冷汗浸透中衣，完全不知如何回应。
“这……欧阳少爷的意思……”
“就是这么个意思，高要，你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万三翘着二郎腿，大口咽了碧螺春，没尝出个滋味，砸吧砸吧嘴，伸出一指对着高要，飞扬跋扈，完全失了在欧阳乐面前那股子奴才样，狠狠地享受了一把扬眉吐气的快意。
高要被他一指，眼珠一转，摆出笑脸迎上去，“不敢不敢，万哥知道我这人，贪财又胆小，哪敢装糊涂？欧阳少爷这意思我晓得了，只是……犬子近日才登台，定了那家酒楼一个月的戏，不能说不演就不演，可走不开啊。”
万三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甩着那根手指冷看高要装孙子。他以为高要就跟戏班里那些伙计说的一样，粗鄙狡猾，唯利是图，给他点好处，易小川就能给安排妥了，现在看来，高要对义子有几分真心，藏得倒挺严实。
“欧阳少爷请易先生一聚，可是给你高要面子，欧阳家也不是地痞恶霸，你推脱什么！”说着说着，万三可真恼了，少爷交代的事，做不好他是吃不了兜着走，当即甩下一句话，“我到了欧阳少爷那，就说你应了，可别不识抬举！”
万三随手按下茶杯，风风火火地出了高要的家宅。
高要见这痞子瘪三没了踪影，便好一阵咒骂，拾起还冒着热气的茶盅，用手指擦拭布满蓝色染纹的杯身，感叹可惜了这好好的青花瓷。
他拂起衣袖拭去额头冷汗，手指还在微微发颤。高要心中波澜四起，眼光也飘忽不定，六神无主，像失尽力气般瘫坐在椅子上，片刻，他晃晃发怔的脑袋，使劲扇了自己一巴掌。易小川是他捡来的儿子，也是天意降给他的希望，他这人什么都能舍得，唯独不舍得易小川被俗世毁了前途，那感觉，必定跟毁了他自己似的，能教他痛不欲生。
定了定神，高要在心中默默酝酿着法子……不过这些事，他不会让易小川知道。
于是易小川就在高要的庇护下，度过了最后的安稳时光。
不久，又到了易小川登台的日子，易小川还记得上次登台，那乐声、那掌声，无疑是对他这些年苦功的认同。他自然高兴，一边转着手中的折扇一边优哉游哉地直接从小门进了后台。
“老爹总念叨，我个子高并不适合旦角，这次定要让他无话可说。”易小川嘴边挑起一个弧度，脸颊旁凹起一个浅浅的窝，人常说是“笑涡”，看了喜人，易小川对自己的长相也颇为满意，从小到大没少利用这张皮相讨长辈欢心。若是高要气急了要打他，他就跑到街上抱住过路的大娘，乖巧地笑笑，保准无事。
路上匆匆走过几个登台的戏子，却像没看着他似的，低头掠过他身边，易小川回头瞧瞧那几个熟悉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脸上不会有什么东西罢？”易小川以扇击掌，一边打着拍子，一边远眺沉黑的夜色，恍惚间也未发现，越是走到长廊深处，越是静得诡异，那摇摆不定的笼灯照得廊间光怪陆离，直至易小川常在的房间，已经不见一个人影。
易小川手刚刚覆在门把上，门内便传来开锁的声响，半开的门缝透出明黄的灯光，微刺了易小川的眼，易小川反射性地往后缩了缩，那灯光便被一人的身体挡住，原来是前几日出现在这里的白衣公子。
欧阳乐依旧穿着一套白西装，白得一尘不染，熨烫得每个边角齐齐整整，衬着他挺直的腰板，显得身形端正。那精致的眉眼，让人不觉叹道好一个美男子。
这夜，夏虫扰人，易小川在房中放了驱蚊草，他是极想试试坊间卖的蚊香，高要却早早警醒他，吸那些烟恐坏了嗓子。
高要半辈子未娶妻，他是高要捡来的孩子，高要却把他当自己儿子养，就等着有朝一日易小川成了名角，他也能咸鱼翻身，于是对易小川的嗓子宝贝得紧，这不让他吃，那不让他闻。
易小川闭目托腮，忆起十二三岁时，正是逆反心最重的年纪，高要不让干什么，他偏要，惹得高要天天拿着鞋板子抽他，他多精呐，见阵势不好，拔腿就跑，高要恼得直跺脚。
脑中画面鲜活无比，仿佛昨日发生，思及有趣处，他便笑出声来，向后一仰，两手摊开躺在软绵床铺之上，怡然自得，端是一副无忧少年的模样。
而另一边，高要两手微颤接过万三的请柬，仔仔细细一字一句看了欧阳乐的亲笔信，冷汗浸透中衣，完全不知如何回应。
“这……欧阳少爷的意思……”
“就是这么个意思，高要，你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万三翘着二郎腿，大口咽了碧螺春，没尝出个滋味，砸吧砸吧嘴，伸出一指对着高要，飞扬跋扈，完全失了在欧阳乐面前那股子奴才样，狠狠地享受了一把扬眉吐气的快意。
高要被他一指，眼珠一转，摆出笑脸迎上去，“不敢不敢，万哥知道我这人，贪财又胆小，哪敢装糊涂？欧阳少爷这意思我晓得了，只是……犬子近日才登台，定了那家酒楼一个月的戏，不能说不演就不演，可走不开啊。”
万三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甩着那根手指冷看高要装孙子。他以为高要就跟戏班里那些伙计说的一样，粗鄙狡猾，唯利是图，给他点好处，易小川就能给安排妥了，现在看来，高要对义子有几分真心，藏得倒挺严实。
“欧阳少爷请易先生一聚，可是给你高要面子，欧阳家也不是地痞恶霸，你推脱什么！”说着说着，万三可真恼了，少爷交代的事，做不好他是吃不了兜着走，当即甩下一句话，“我到了欧阳少爷那，就说你应了，可别不识抬举！”
万三随手按下茶杯，风风火火地出了高要的家宅。
高要见这痞子瘪三没了踪影，便好一阵咒骂，拾起还冒着热气的茶盅，用手指擦拭布满蓝色染纹的杯身，感叹可惜了这好好的青花瓷。
他拂起衣袖拭去额头冷汗，手指还在微微发颤。高要心中波澜四起，眼光也飘忽不定，六神无主，像失尽力气般瘫坐在椅子上，片刻，他晃晃发怔的脑袋，使劲扇了自己一巴掌。易小川是他捡来的儿子，也是天意降给他的希望，他这人什么都能舍得，唯独不舍得易小川被俗世毁了前途，那感觉，必定跟毁了他自己似的，能教他痛不欲生。
定了定神，高要在心中默默酝酿着法子……不过这些事，他不会让易小川知道。
于是易小川就在高要的庇护下，度过了最后的安稳时光。
不久，又到了易小川登台的日子，易小川还记得上次登台，那乐声、那掌声，无疑是对他这些年苦功的认同。他自然高兴，一边转着手中的折扇一边优哉游哉地直接从小门进了后台。
“老爹总念叨，我个子高并不适合旦角，这次定要让他无话可说。”易小川嘴边挑起一个弧度，脸颊旁凹起一个浅浅的窝，人常说是“笑涡”，看了喜人，易小川对自己的长相也颇为满意，从小到大没少利用这张皮相讨长辈欢心。若是高要气急了要打他，他就跑到街上抱住过路的大娘，乖巧地笑笑，保准无事。
路上匆匆走过几个登台的戏子，却像没看着他似的，低头掠过他身边，易小川回头瞧瞧那几个熟悉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脸上不会有什么东西罢？”易小川以扇击掌，一边打着拍子，一边远眺沉黑的夜色，恍惚间也未发现，越是走到长廊深处，越是静得诡异，那摇摆不定的笼灯照得廊间光怪陆离，直至易小川常在的房间，已经不见一个人影。
易小川手刚刚覆在门把上，门内便传来开锁的声响，半开的门缝透出明黄的灯光，微刺了易小川的眼，易小川反射性地往后缩了缩，那灯光便被一人的身体挡住，原来是前几日出现在这里的白衣公子。
欧阳乐依旧穿着一套白西装，白得一尘不染，熨烫得每个边角齐齐整整，衬着他挺直的腰板，显得身形端正。那精致的眉眼，让人不觉叹道好一个美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