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吟倦吧 关注:246贴子:21,589

《等一个人咖啡》九把刀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等一个人咖啡(楔子)
  现在的我,手里的汤匙正胡乱搅拌着浮在咖啡上的奶晕。
  金属与马克杯的瓷缘合奏出没有章法的敲击声。叮叮叮当,当叮当叮。
  就好像我现在的心情,没有节奏,却很想表达些什么。
  明明就像经年累月的拼图游戏,不管散落在地上的碎片有多少,持之以恒,总是能逐一捡拾回来,砌成原来完整的样貌。总会到那一刻的。
  然而我还是很激动。
  因为我发现,记忆的拼图不是死的。
  记忆是逐渐累加,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于是碎片一直拼凑不完。
  一边要努力回忆起旧的部份,一边,又要把握正渐渐成为我生命的那一部份。
  属于他的拼图,却是我所看过,最简单,最没有修饰,最直接了当的。
  玩过拼图的人都知道,复杂的图形反而容易掌握,因为每一块都那么特异,很快就能知晓它应放置的坐标。
  但越是简单的图形,例如蔚蓝的天空、茵茵绿地,却往往是最难拼成的。
  因为每一片都太朴直,太单纯,许久都不会明白上一块跟下一块之间的关系。
  还有跟自己的联系。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补充氧气,勇气。
  还有醇厚的咖啡香。
  然后我要说一个故事。
  一本书至少要有一个故事镶在里头,如果想要畅销,那个故事最好是关于爱情。
  告诉人们什么叫爱情、如何去爱、怎么被爱,或是正经八百地定义什么才叫真正的幸福、靠山会倒靠人会老幸福还是靠自己最好等。
但我不确定这个故事什么时候开始。
  如果你期待手中紧紧握着的,是一本爱情小说的话。
  我不知道,但我并不惶恐。
  或许直到这本书的最后一页,故事才会开始,但那已经是一种奢求。
  或许故事永远不会发芽。
  只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在事情的一开始,就意会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是什么。
  至少我不能。
  而我只有在真正了解自己之后,才能体会自己所追寻的幸福长得什么模样。
  但在知道曾将自己温柔包围住的东西后,我可能,再也找不到那片拼图了。


IP属地:北京1楼2013-10-28 17:23回复
    第一章   等一个人咖啡店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谁跟谁坐在一起,其实早就在问题
    形成之前就已经注定好了不是吗?什么事情都是这样,所有
    的答案都在问题形成前,就已经清楚刻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1>
    幸运的,故事的起点很有趣。
      因为这个起点是个有趣的人,阿不思。
      阿不思,是我生平认识的第一个拉子的绰号,取自哈力波特里魔法学校的校长<阿不思邓不利多>
    之名。至于她为什么要自暴自弃、拿一个垂垂老矣的白胡子死老头当作自己的绰号,她从来没说,我
    也从来没想过要问。
      阿不思留了一头帅气到不行的短发,是我在咖啡店的工作伙伴,也是早我半年进店打工的前辈,
    在这之前她在台中顶顶有名的欧舍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阿不思她常常叫我小妹,却不让我叫她大姊,她说被叫大姐很恶心,叫她阿不思就可以了。
      我们打工的这间咖啡店位于清华大学对面夜市巷子底,有个浪漫的名字,叫「等一个人」。因为
    实在太浪漫了,所以当时才刚刚升高三的我才会在暑假害羞地进了「等一个人」,递上我几乎空白、
    只有姓名跟家里电话号码的履历表。
      身为前辈的阿不思有个特异功能,只要是咖啡,价目表上有的或没有的,甚至是客人开玩笑信口
    胡诌的,阿不思都能神色自若地将咖啡调出来。
    这点许多老客户、邻近清华大学、交通大学、光复中学的学生都再清楚不过,所以阿不思常常得面临
    无聊人士的突击考试。
    记得上个月,晚上七点。
      「小姐......我......我要一杯华山论剑之......黯然销魂特调咖啡。」一个高中男生在柜台前
    嗫嚅说道,脸上都是尴尬的斜线与汗水。
      长沙发座位上的五、六个显然是同党的高中生们轰然大笑、笑得前俯后仰,我也阿不思的身旁笑
    岔了气。
      阿不思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位大概是猜拳猜输的高中生,慢慢开口:「要几分熟?」
      那位被推派出来捣乱的高中男生表情很震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华山论剑之黯然销魂特调咖啡,你到底要几分熟?要几杯?」阿不思几乎没有表情,不愧是个
    冷面笑匠。
      「我......我要五分熟?六杯谢谢。」高中男生汗流浃背,不知如何是好。
      后面的无聊同党笑得更大声了。
      然而阿不思五分钟后,便将六杯加了一大堆烤洋葱的炭烧黑咖啡端到那群无聊高中生的桌上,那
    群高中生呆呆地看着阿不思。
      「是洋葱,我加了洋葱。」阿不思冷冷地说完、头也不回地回到柜台,留下那六个高中生愕然的
    表情,然后又是一阵大爆笑。
      然后是上上个礼拜日,下午两点。
      「小姐,我要一杯苏门达腊麝香猫咖啡。」一个穿着深色西装,抽着雪茄的肥肚子中年男子故意
    说道。
      他是店里出了名的无聊客人,每个月都要来乱点一次,我们都私下叫它「乱点王」。不过乱点王
    这次点的苏门答腊麝香猫咖啡可是真有其物,而且索费不赀。
      老板娘曾经跟我提过,那种咖啡豆是位于苏门答腊特产的一种「活生生的」、叫做「麝香猫」的
    猫在吃掉某种特殊咖啡豆后所排的粪便烘制而成,因为这种猫体内的腺体分泌物含有特殊香气,所以
    烘培出的粪便有种浓郁的巧克力香,但麝香猫越来越稀有,因此它们的粪便可是全年全球产量不到一
    百磅的珍品,在日本食粪饕客的炒作之下,一杯竟要卖九百块以上。
    这么稀有,我们这种小店当然没有管道订到货,也压根没想过去订。
    「啧,那种咖啡好贵啊,先生要是想喝有浓浓巧克力香的咖啡,点热可可咖啡或巧克力脆片拿铁就可
    以了,在这种冷冷的天气里也是一级棒的享受喔。」
      我有些窘迫,赶紧笑容满面地推荐一杯只要五十块钱的热可可咖啡、或七十元的巧克力脆片拿铁

      年轻的店老板娘自顾自坐在柜台前的位子上,恍若无事地翻着她的壹周刊,没有帮我解围的意思

      「叫你们家的阿不思出来,我要喝苏门答腊麝香猫咖啡!」乱点王嘿嘿嘿怪笑,摇晃着手中的钞
    票,说:「老子有的是钱。」
      我看着自以为幽默的乱点王叹息。
      唉,谁都看得出来肚子赘了一圈肉的乱点王想泡阿不思,可惜他不晓得阿不思  是个只喜欢女
    生的拉子,他一点机会都没有。
      于是阿不思拿着拖把出现了,冷冷地问明了乱点王要的奢侈品后,转身走进厨房,捧了正在吃面
    包的镇店店猫「阿苦」出来,放在柜台上。
      「苏门答腊要大便的话,大概还要三十分钟,加上烘培也要三十分钟,再加上冲泡十分钟,总共
    是一小时又十分,先生你要等吗?」阿不思指着店猫阿苦。
      阿苦的嘴里还咬着法国面包,表情痴呆地抖抖屁股。
      「阿不思你少来这套,这只猫我也认识的,叫阿苦啊!」乱点王愣了一下。
      阿不思捧着阿苦的肚子,望向坐在柜台看杂志的老板娘。
    「唉,阿苦死了,这只猫是我们新养的,叫苏门答腊。」老板娘头也不抬,淡淡说完继续看她的八卦
    杂志。乱点王瞪大眼睛。
    「苏门答腊只是他的名字,他全名叫苏门答腊·麝香。」我忍住笑意,一脸正经地说。
      乱点王瞪着无辜被改了名字的阿苦,阿苦打了个臭臭的哈欠。
      「一个小时又十分,等不等?」阿不思冷漠地看着乱点王。
      最后,乱点王点了杯巧克力脆片拿铁外带,就恨恨地落荒而逃了。
      我无法克制地在店里哈哈大笑,但阿不思跟老板娘则酷酷地继续她们原本正在做的事,好像一切
    都没发生过似,真是搞笑界的最佳拍档。
      不过,阿苦就比较倒霉了,他从此被改了名字,就叫苏门答腊·麝香,简称苏门答腊,好应付以
    后还有类似的胡闹要求。
      这个故事,就从这间有趣的「等一个人」咖啡店开始吧。
      2000年,9月,那时我已经在店里试聘了一个暑假,进入高三下学期。
      周杰伦刚刚发了他生平第一张专辑。


    IP属地:北京2楼2013-10-28 17:24
    回复
      <2>
        「阿不思你好厉害,要是我根本就没办法应付那些无聊男子的无聊要求。」
        我练习用手工打奶泡,这样的奶泡比较温和顺口。
        「小妹,只要你待的够久,你也能够调出世界上所有存在跟不存在的咖啡。」 阿不思清洗着上
      面画着史奴比的可爱瓷杯,事不关己地继续说道:「至于能不能喝就不是你的责任了,是那些无聊的
      人的事。」
        「说的也是。」我又笑了起来,默背桌上英文课本里的第一课单字。手里的奶泡器继续翻搅着。
        开学一个星期了,我还在调适一面晚上打工一面准备考大学这种「让同学听起来很帅气」的高中
      女生生活。
        目前为止我自认这样的生活很有规划、朝气蓬勃,不像一般高中生放学后必须去补习班继续上学
      时没打完的瞌睡、传还没传完的悄悄话纸条,或是去烟雾弥漫的网咖跟虚拟世界里的怪物抢夺霹雳无
      敌大宝剑或根本不能用的金币等等。
        在香香的咖啡店打工,可以学到调煮咖啡的各种知识和品味,跟冷面笑匠阿不思共事,向深不可
      测的幽默年轻老板娘学习她自己发明的人生哲学,这才是一个健康的高中女生的课后生涯。
        偶而有同学来店里捧场,我也可以穿着白色的围裙,像个小公主端出自己冲调的咖啡跟淋上心型
      焦糖的热松饼放在他们眼前,有种「看吧,我就是比你们还要独立喔!」的虚荣感。
        「对了,你不去补习却来这里打工,你家里都不会骂吗?」
        阿不思将所有的杯子都清洗完毕,快十点半了,店也快打烊了。
        「不会呀,虽然我爸反对,不过我已经跟我妈讲好了,如果我的月考全校排名没有退步的话,我
      就可以在这里赚零用钱不必去无聊的补习班啰。补习班好无聊,去补习班还不是在那里跟女生传纸条
      ,不然就是一些自以为很帅的臭男生想跟女生「做朋友」,真的是小说看太多。」我说,故意将「做
      朋友」加重语气。
        高中女生讨厌男生,天经地义。唯有他例外。
        「那你回去以后,洗个澡,多读一点书再睡觉吧。」阿不思。
        「超酷的阿不思怎么会比我自己还担心学校功课?」我吐舌。
        「我可不想过两个月后,还要重新训练新伙伴。」阿不思酷酷地笑道。
        阿不思将最后一个瓷杯收拾好,看着墙上的钟,十点二十五分。
        还有五分钟打烊。
      但是今天,一整天,老板娘的「老板娘每日分享」特调咖啡一杯都没卖出去。
      所以,老板娘还在等一个人。
        店里已没有客人,老板娘独自坐在柚木小圆桌旁,赤着脚盘坐在白色的绒布沙发椅上看书。
        小圆桌上,只有两只干净的空咖啡杯。
        「还有五分钟。」阿不思将白色围裙脱掉折好,点了只烟。
        只有在快下班、店里没客人的时候,阿不思才会抽上一根烟。
        她总是若有所思等着铁门拉下,然后去找她还在念大学的女友吃宵夜。
        「他一定会来的。」我说,趴在柜台上喝着刚刚打好的奶泡。
        老板娘抬头,看着我笑笑。她也知道的。
        那个人不管白天工作多么忙碌,晚上如何狂风暴雨,就算新竹突然刮起龙卷风、下雪、落下冰雹
      ,他也会尽一切可能赶到,喝她亲手调制的、一天只与一个人分享的、口味永远不确定的单品咖啡。
      然后与她聊聊。
        虽然那个人从未出现过。
        因为,老板娘的故事,同样尚未开始。


      IP属地:北京3楼2013-10-28 17:24
      回复
        <4>
        将书包挂在衣架上,拿出数学参考书一题一题按部就班解决排列组合的问题。
        我的数学在班上可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还没洗澡的我有些难以集中精神,加上许多排列组合的题
        目个个充满可恶的陷阱跟不明确的题意,十分钟内我一连错了五题。
          「真怪耶,什么七个女生八个男生坐在一个圆桌上吃年夜饭,但玛丽跟约翰两个人彼此在生气所
        以不能做在一起,而彼德跟汤姆两人感情很好一定要坐在一块,请问这十五个人有几种坐法?」我杵
        着下巴,有些不甘不愿。
          这种问题真的很奇怪,不知道是哪个没社会知识的数学家恶作剧发明的。
          既然玛丽跟约翰彼此生厌不坐在一起、彼德跟汤姆非坐在一起不可,那么其它十一个人难道谁跟
        谁坐就会都没关系吗?
          就算某甲不讨厌某乙,不见得某甲就愿意坐在某乙身旁,也或许某甲心底偷偷喜欢着某丙,所以
        尽其所能要坐到某丙身边啊!
          更可能的是,十五个人围成圆桌坐在一块吃东西,或许大家都是贪吃鬼,都以想办法坐在离自己
        最喜欢的菜最近的位置为优先考量,所以题目里应该详加规定菜色的内容跟个人的喜好供解题者参考
        才是,不然一昧瞎猜也不是办法。
          不管多少个人围成一个圆桌,不论是吃东西或是纯聊天,都有一定的规则跟潜藏的人际关系埋在
        底下,所以问题的答案其实限制重重,纯解题实在穷极无聊。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谁跟谁坐在一起,其实早就在问题形成之前就已经注定好了不是吗?什么事
        情都是这样,所有的答案都在问题形成前,就已经清楚刻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所以,这种问题实在非常无聊,对人生一点加分的能力都没有。」
          但我清楚我继续抱持这种「务实」的想法的话,我没有一题能解得出来,于是认份地翻开下一页
        ,尝试解出下一个没有社会常识的题目。
          然后哥哥头顶着浴巾开门进来。
          「臭死人了,快去洗澡。」哥哥一屁股坐在床上,拿起吹风机嗡嗡嗡吹头发。
          「等一下,我解完这一题再去。」我咬着笔杆,铅笔末的橡皮擦被我咬歪了。
          身为班上数学神童的我可不能倒在排列组合的狙击下。
        我家很小,于是我跟哥哥从小就挤在一个房间,本来以为哥哥上大学后我就可以拥有一间完全属于自
        己的小天地。
          不料哥哥考上了同样位于新竹的中华大学,为了省钱跟欺负我,哥哥没有搬出去租屋,还是一如
        往常窝在家里,将他没有药救的幼稚继续传染给我。
          现在我那笨蛋哥哥正赤着上身打哈欠,拿着吹风机用热气嗡嗡翁攻击我的后脑。
          「你真的很无聊耶,难怪交不到女朋友。」我感觉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
          「呵呵,交不到女朋友还轮不到我。」哥哥笑的很白痴。
          「是吗?怎么有人大学念了两年,结果交不到半个女朋友?」我吐槽。
          虽然我知道哥哥忙打工跟疯社团,没机会认识瞎了眼兼没有品味的女生。
          「亲爱的小妹,如果我真的要追女生,唉,什么系花校花哪朵花不让我手到擒来?只是配得上我的
        女孩还没出现,现在身边的笨女生都跟你一样不够亮眼,叫哥哥我怎么追得下手?」哥哥自恋地说。
          「我拭目以待。」我说,将头发拨正,继续解着「鸡兔同笼」的生态危机问题。
          哥哥沾了一点发胶抹在头上,然后将头发搓成一个难看到连鸡都想逃跑的鸡窝,站在半身镜前自
        以为是的怪笑。
          看来大学不只制造出一张张笑脸,还制造出无懈可击的笨蛋。
          「说到交不到女朋友,嘿嘿,我今天在社团活动时听到一个超好笑的真人真事,说给你听。」哥
        哥对着镜子说。每天晚上哥哥都会说一两件上学的新鲜事。
          「有一种东西,叫做数学,数学需要专心致志。」我正经地说。
          其实我对哥哥口中任何有关大学的事都很有兴趣,好像身入其境,提早念了向往的大学似的。
        「那个清大,你知道吧?」哥哥将吹风机的电线缠起来,躺在床上,
          「知道啊,我就在清大夜市里打工,你耍白痴啊?」我说,心不在焉看着题目里的抽象又没有虚
        假的鸡跟兔。
          「呵,今天我们一票人去清大,跟他们的溜冰社讨论分配期中教学的学校。」哥说,踢着看着吊
        在床头上的直排轮溜冰鞋。
          「什么是期中教学?」我转头。
          「就是去国中啊高中啊推广直排轮,哎,还不是要拍照片当作社团活动记录,一年一度的社团评
        鉴时就可以当数据啊,方便申请经费咩猪头。」哥的鼻子喷气。
          「继续说。」我转着笔。
          「我们去他们的溜冰练习场一边吃鲁味一边聊啊,本来很正经的,但他马的竟然让我遇到一个倒
        霉界的奇才,他叫什么我已经忘记了,好像叫阿土?又好像叫阿杜?」哥哥陷入自言自语。
          「不管他叫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事啊?」我提醒哥好好把话说完。
          「呴,你算数学不专心呴!」哥哥好像戳破了我的大秘密,不知在得意什么。
          「你真的很幼稚耶死大学生,请把那位倒霉界奇葩的丰功伟业讲给我听,不要故意吊我胃口,谢
        谢。」我偷看参考书上的解答,将解题方法默背下来。
        「就叫他阿土吧,阿土他是清大溜冰社的,大三了,但以前没看过他,今天他们大三的社长在介绍他
        们社员给我们认识时,场面超爆笑,害我真的把一颗卤蛋从嘴里喷了出来。」哥哥的大脚轻轻踢着直
        排轮,一本正经模仿清大溜冰社社长的语气,拍拍身旁的空气,说:「这位是我们的新社员,叫阿土
        ,他最大的特色就是......他交往一年半的女友在去年这个时候,被一个女同性恋给追走了!至今单
        身,万年诚征女友中!」然后不断拍手夸张地大笑,缺氧到脸都红了。
          我听了也觉得挺好笑。
          一个堂堂男子汉被这样介绍,这位叫阿土的可怜虫大概颜面扫地了吧。
          「然后我们就你一言我一句,问他是不是那里翘不起来啊、还是小时候那里被保龄球K到歪掉啊、
        还有人提供猛打第四台广告专治举而不坚坚而不久的建华中医诊所的电话给他,要他好好把那里举起
        来,真的是超级爆笑!」哥哥好不容易停止住笑,说:「不过阿土先生只是搔搔头不知如何是好,一
        点都不生气,好像对这种场面已经免疫了,哈哈哈,真的是很有肚量的一个笨蛋啊!」
          「说不定清大的社长只是开个玩笑吧?就算是真的,那个被拉子追走的女生也许也是个女同性恋
        ,只是她本来不知道而已吧?」我忍不住说,哥哥猛摇头。
          「喔NO~我可不这么认为,后来一个清大的丑女私下告诉我,说阿土是她念核子工程系的同班同
        学,阿土的糗事她可是一清二楚,阿土那个女友可是从他高三就开始交往了,后来阿土念很别口的清
        大工程与系统科学系,女的念交大管科,两个学校根本就黏在一起,所以感情交往也应该理所当然的
        很顺利啊,哈!妙就妙在这点,那个女生居然在上大学后被一个女同性恋给追走,害得那个阿土被这
        个大笑话给诅咒,每次出去联谊、别人介绍他时,这个大笑话就会被重新翻出来提一次,提到阿土颜
        面神经都麻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哥又开始大笑。
        我也笑了,虽然女朋友被拉子横刀夺爱的阿土先生,实在是条不折不扣的丧气蛋,应该掬一把同情泪
        而不是捧着肚子大笑。
        但有个广告说,能吻的时候就不要说话。我想,能笑的时候还是不要哭吧。
          「阿土先生才大三吧,好可怜,我想他还要被笑两年整?」我吃吃发笑。
          「不只不只,不管阿土再怎么努力改变形象,大学必修三学分:课业、社团、爱情,阿土他在爱
        情这一项已经注定拿零分了。」哥哥又开始大笑了。
          「为什么?」我不懂。
          「阿土不只丢尽了脸,那个丑女还说,阿土的男子气忾已经被这个大笑话给剥夺光光啰,你想想
        ,女友被女同性恋抢走,那代表阿土在命根子的表现上实在是很不man啊!所以阿土的自信心也是一路
        下滑,长期跌停板,跌到破底啰!」
           哥哥打开床头灯,随手抽了一本漫画,打开。
          也没错,一个没有自信的男生是没办法对喜欢的女生展开行动的。
          况且也没有女生会喜欢没有自信的男生,那就像收留无家可归兼爱流鼻涕的无助小弟弟。
          「我只能说,大学里什么人、什么故事都有啊。」我说,将参考书阖上。
          阿土先生,替你默哀一分钟。


        IP属地:北京5楼2013-10-28 17:25
        回复
          第二章 那一个人,泽于
          但这辈子能有多少次心跳加速、话都快说不出来的时刻?
          我没谈过恋爱,但我知道,一个对爱情有信仰的人,应该
          珍惜每一次心动的时刻,然后勇敢追寻下一次、再下一次、
          然后再下一次。


          IP属地:北京6楼2013-10-28 17:25
          回复
            <7>
              「别发春了。」
              自习课,后面的小青拍拍我的脑袋,传来一张纸条。
            小青是我最好的朋友。
              不过我们跟传统女校里的好朋友不一样的是,小青跟我个性都很独立。
              我们上厕所时既不习惯结伴,走路时也不喜欢手勾着手,就连放学也常常各走各的,因为我们都在不同的地方打工。我在咖啡店,小青假冒年龄在金石堂当柜台。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我们都向往成长。
              「小青,你说我有没有机会跟泽于在一起?」我回头看着小青,傻笑。
              「才第二节课,你就开始做白日梦了,你还记得下午要考古文观止跟中国文化基本教材吗?」小青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我依旧傻笑,虽然小青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但只有跟我说过两次话的泽于依旧盘据在我的脑海中,将课本上的文言文搅得一团乱,变成一只只的蝌蚪。
              「不行,这样下去我只能考上私立大学,我要好好用功,一定要考上交大,这样才能够当泽于的学妹。」我自言自语,拿起绿油精狠狠一吸,精神一振。
              机会是留给准备好的人。
              「话又说回来,思萤,交大可是理科学校耶,你知道念社会组可以考哪些科系吗?」小青用笔刺我的背,提醒我。
              我想了想,对喔,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我的潜意识里觉得这辈子开咖啡店很不错了,但一直没想到大学里没有咖啡系这件事。
              小青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厚厚的学校科系简介,是上个礼拜补习班到学校里发的,我也跟着从抽屉翻出那本简介,两个人交头接耳研究了起来。
              「清大的文组科系比较多耶,有经济系、中文系、外文系......」小青看着简介。
              「拒绝,我要念交大。」我直言不讳。
              尤其是交大的男女比例是七比一,女生可是相当宝贝的稀有存在,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系花,这对模样平凡的我倒是个出线的好机会。
              「交大只有两个系是社会组的,管理科学跟外文,看来你的选择不多啰。」
            小青的指尖顺着交大的科系介绍游动,抬起头来:「外文在读什么我知道,但管理科学是在念什么啊?要算很多数学?用到很多计算机?」
              我对英文并不排斥,但要我一鼓作气念它四年我就没太大兴趣了。
              而管理科学四个字既好理解又很难意会,看来需要好好调查一下,好坚定志向。
              然而这四个字好像有些熟悉?
              我陷入沈思,在脑海里寻找我到底是在哪里听过管理科学这四个字的。
              小青则往前翻读,停在台大跟政大的章节。
              跟大部分的高中生一样,小青想在大学阶段离开家乡到外地求学,体验离乡背井的生活,所以清大、交大、竹师、中华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我本来也也这样的念头,但这辈子能有多少次心跳加速、话都快说不出来的时刻?我没谈过恋爱,但我知道,一个对爱情有信仰的人,应该珍惜每一次心动的时刻,然后勇敢追寻下一次、再下一次、然后再下一次。
              泽于。
              泽于就是我追求的爱情。
              要不然,我不会走进他常常邂逅的「等一个人」。
              要不然,他不会早在我之前,就邂逅了「等一个人」里的肯亚。
              我们从各自的生命出发,注定要会合在某处。某处也许就是在这里。
              所以,我要留在新竹,留在我们相遇的咖啡店,想办法考进交大。
              要不然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喂,你又发呆了!」小青用立可白敲我的头,敲醒了我粉红色的白日梦。


            IP属地:北京9楼2013-10-28 17:30
            回复
              第三章 那一个人,阿拓
              阿拓的脸上浮出一点笑容。
              那一点点笑容彷佛乌云密布的天空,
              静静湛露出一道赤诚的蓝光。


              IP属地:北京10楼2013-10-28 17:30
              回复
                <8>
                  午睡过后,下午第一节是两班合上的体育课。
                  高三的体育课要上不上的,常常放我们自己打篮球了事。
                  但今天有些特别,肚子肥肥、长得像卖鲁肉饭的胡须张的体育老师,钟响后就将我们两班集合在操场边点名,大家不知所以然蹲着。
                  小青甚至还带了本英文单字册出来偷背,我则在脑中开始了题目为「Time and Money」的实时英文作文。
                  「等一下清大直排轮社会来我们学校教学表演,大家要鼓掌欢迎,要有礼貌,展现我们新竹女中的泱泱风范,知道吗?咳!」体育老师说,一边猛咳嗽。
                  他大概是我看过最虚弱的体育老师,夏天上课必撑着小洋伞遮太阳,冬天则将自己裹成一颗肥滋滋的大粽子,不管上什么球类都由可怜的体育股长示范。
                  他会的拿手好戏只有点名。
                  「你哥不也是直排轮社的?」小青用手肘推我。
                  「我哥是中华的。」我点头又摇头。
                  这时候校门口外一阵摩托车的引擎声。
                  一群略带腼腆的大男生拿着校外活动证明通过门口守卫,朝这里走来。
                  他们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大袋子,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里头只有两个女生。
                  班长喊着「欢迎光临!」我们一起拍手。
                  一个顶着黑人头鬈发的大男生领着所有社员向我们挥手打招呼,我发现小青在笑,我研判是在耻笑他奇怪又夸张的头发。
                「各位同学好,我是清大直排轮社的社长,今天很高兴来到全新竹最优秀的女子中学为大家示范直排轮运动,大家都叫我阿爆,就跟我的头发一样,哈哈!」
                社长先生干笑,真是冷死人不偿命。
                  接下来阿爆先生指挥着社员从护具的正确穿戴开始教起,他们从大背袋里拿出处处磨损的直排轮鞋跟护具,并约略比较各家的品牌,但小青跟我只想看他们玩花式表演。
                  而此时,我的脑子里好像有个东西一直想浮出来,却迟迟不见踪影。
                  「你怎么了?生理期还有一个礼拜不是?」小青轻推了我一下。
                「不知道,我好像有件很好笑的事一直想不起来。」我说。
                那些清大学生在讲解如何保持平衡,由一个一个头发略长、没有戴眼镜的男生示范没有保持平衡的后果,故意搞笑似地跌倒,班上几个女生笑了出来。
                然后社长阿爆也在笑。
                  「这位表演摔跤的社员的人生,正好就是一连串的摔倒。他可是我们清大的传奇人物喔。」阿爆说,几个示范的社员开始窃笑,班上的同学好奇地听着。
                  那位示范摔倒的男生尴尬地站着,摘下了塑料头盔,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眼睛却逐渐睁大,原来......
                  社长阿爆继续笑着介绍那位尴尬的男生:「这位社员叫阿拓,木村拓哉的拓,不过阿拓比木村拓哉还要厉害,阿拓在高中有个女朋友,交往了一年半后,他的女朋友居然被一个女同性恋给追走了,
                阿拓大受打击,从此丧失了男性雄风、一蹶不振啊??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狂笑了起来,小青还笑到摔在地上,气氛一时热烈不已。
                  阿拓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的乱发,脸都红了。
                  哥,你这个笨蛋......
                  「他不叫阿土,他叫阿拓。」我喃喃自语。
                  然后我也想起来,阿拓的前女友,正是念交大管理科学。环环相扣的起点。
                  众人的笑声中,午后的阳光在阿拓手中的塑料头盔上闪耀着。
                  阿拓,一个在众人日经月累的讪笑声中,被剥夺男子气忾的大男孩。
                  二十二岁,耀眼的人生提早结束。


                IP属地:北京11楼2013-10-28 17:31
                回复
                  <11>
                    阿拓吃饭的时候很专心。专心到,像是刻意回避从柜台后、阿不思的眼神。
                    尽管阿不思才不理他。
                  「我想他以后不会再到这间店吃饭了。」我心想。
                  换作是我,我也不愿在前任情敌上班的地方用餐。彷佛有一百双眼睛加诸在自己身上。
                    所以,如果要道歉的话,只有这次的机会了。
                    此时阿拓的两个朋友也注意到了阿拓一直不说话的异常,于是开始询问阿拓。
                    我虽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但我隐隐约约察觉到阿拓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目前正处于很糗很糗的状态。
                    因为他那两个损友无可遏抑的大笑,阿拓的脸再度烧了起来。
                  「真是太不可原谅了。」
                  我的心中突然有一股快要暴发的怒气,难道阿拓从来都没有凶过他们吗?
                    我一点都不再犹豫了,大踏步走出柜台,大刺刺来到他们的身边。
                    他们的笑声没有停止,但也注意到桌子旁站了一个穿着白色工作围裙、绑着马尾的勇敢少女,于是边笑边抬起头看我。
                    「不准再笑阿拓了,你们不知道这样嘲笑别人会刺伤他的心吗?是不是阿拓都不凶你们,所以你们就觉得没有关系?」我忿忿不平,指着阿拓的鼻子:「光用看的就知道这个家伙很善良,不忍心对你们发脾气,但是你们却将人家的体贴当作理所当然继续欺负人家,这样真的很可恶很可恶!你们如果静下来,仔细听,就会发现阿拓的心正在号啕大哭!」
                    他们停止大笑,尴尬地看着我,手中的叉子陷进松饼里。
                    而阿拓则是张大了嘴,一动也不敢动。
                    「而且,你们知道抢走阿拓女朋友的拉子是什么样的人吗?」我越说越不平:「她是我看过最聪明最厉害最神乎其技的拉子,就算是你们的女朋友,如果被她瞧上照样也跑不掉!到时候你们喜欢这样被笑吗?到时候你们会有阿拓这样的风度跟朋友相处吗?」我开始信口开河,但阿不思的确是个很神奇的人。
                    他们面面相觑、脸色通红,完全的战败。
                    突然之间我又气馁了,我好像不是来道歉的,而是来添加大家的困扰。
                    「对不起,今天你来我们新竹女中的时候我们很不礼貌地笑了你,请你原谅。」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
                  「不会不会,我实在......实在不晓得我这样会造成大家......或是你情绪上的不满,应该道歉的人好像是我才对。」阿拓忙道,拍拍他两个朋友的肩膀忙说没事。
                  我想我今天的唐突他们应会放在心里,最好是能将我的话散播出去,让阿拓周遭的空气开始友善起来。
                    然而我看着阿拓有些慌乱的表情,不禁对他有点生气。
                    如果不是他这种窝囊个性,他怎么能被笑这么久?
                    如果他不被笑这么久,就不会造成今天我要鞠躬认错的尴尬局面。
                  「你说得也对,从今天开始,你就应该有点脾气,真正的好朋友是不会因为你发这种脾气而离开的,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我气呼呼瞪着阿拓的两个朋友,气氛有点僵硬。我站着,他们坐着,然后都停止说话,不晓得该怎么办。
                    我似乎可以感觉到手腕上的秒针晃动的触感,滴答滴答。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凶了。没看过这么凶的店员吧?」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索性再度低头认错。
                    「没有啦,我们自己也有错,你刚刚说的也对。」阿拓的一个朋友讪讪说道。
                    阿拓则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伸出双手来。
                    我呆呆地跟着伸出手,让阿拓的双手紧紧握住。
                    「今天很谢谢你,不过这都是我不好,我会好好反省我自己的软弱。」
                    阿拓的手很紧很紧,神色诚挚地道歉。
                    「不,是我太唐突了。」我感觉到手都快被握疼了,赶紧说:「你想喝什么咖啡?我请客,手艺不好请多多包含。」我每次犯错,千篇一律的道歉方式。
                    「不用了,我平常不喝咖啡的。」阿拓忙摇头,指着奇异果汁。
                    啊,一个不喝咖啡的人!
                    我又错失了一个藉由咖啡知晓一个人个性的机会,尤其是眼前这位记善良又懦弱的大男生,我实在好奇这样的男生会与什么种类的咖啡发生关系,好供我建立「咖啡/个性」这样的品味图谱的一员。
                  「那......那就从今天开始吧!只要你来,我就请你喝一杯咖啡,今天呢,就试试我刚刚学会的摩卡。」我笑笑。虽然阿拓可能再也不踏进这家店一步。
                  人与人之间,这样多可惜。
                    阿拓搔搔头,让他原本就不大整齐的头发又更乱了。
                    「那就谢谢了。」阿拓坐下,我转身。
                    于是,从一个误会跟一杯温暖的摩卡开始,我认识了阿拓。
                    一个害羞近乎没有个性,却拥有诚恳的蓝色笑容的大男孩,二十二岁。
                    虽然,我从他的眼神跟没口子的称赞里,看不出那杯摩卡到底对不对他的口味。


                  IP属地:北京14楼2013-10-28 17:53
                  回复
                    第四章 等一个人,老板娘
                    「对不起。」我。
                    「不用对不起,你从未应允过我什么。」他。
                    「对不起。」我哭了。
                    「不用对不起,有些事,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努力是没有用的。」
                    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
                    「对不起。」女孩子将脸埋在双掌里。
                    「不用对不起,不过你要明白,有些事,是一万年也不会改变的。」
                    他坚定地说:「我永远都在等你当我的新娘子。」


                    IP属地:北京15楼2013-10-28 17:55
                    回复
                      <13>
                        「阿不思姊姊,我要......我要五杯......」
                        一个显然是猜拳猜输了的高中生害羞地站在柜台前嗫嚅着。
                        还是同一个,上次点黯然销魂咖啡的那位。真该练练猜拳技术的。
                        「五杯什么?」阿不思的脸部肌肉完全没有一丝牵动。
                        「我要五杯......那个......那个......降龙十八掌之吸星大法热咖啡...」
                        高中生很艰难地背完,我笑了出来。
                        「满十八岁了吗?」阿不思冷冰冰地问。
                        「啊?还没。」高中生有些震惊。
                        「降龙十八掌之吸星大法热咖啡要十八岁以上才能喝,三岁小孩都知道,去跟你的同党说,改点别的幼稚一点的咖啡。」阿不思拒绝。
                        高中生落荒而逃,脸红红地回到那群狐群狗党,然后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年轻就是美好,做什么蠢事都会被当作英雄。」
                        老板娘回头看着那群喧哗吵闹的高中生,忍不住发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老板娘,你记不记得有个问题还没回答我?」我看着心情很飞扬的老板娘。
                        我想,现在也许是个得到解答的好时机。
                        老板娘看着我微笑,她立刻知道我在问什么,实在是个很聪慧的女人。
                        她的魅力不仅来自于淡淡的成熟,还有举手投足间的慵懒自在。
                        只有真正的聪明人,才能够得到这份慵懒暇逸的气质。
                        「我不是一直都一个人。」老板娘停止手中的剪纸,对阿不思说:「给我一杯低咖啡因的摩卡爪哇,我想,我又要开始说故事了。」眉毛上扬。
                        阿不思理所当然的笑笑。
                        短短三分钟,阿不思变魔术般在老板娘面前放上一杯热咖啡。
                        而我的面前也摆了杯热巧克力。阿不思用一种很特殊的眼神告诉我,那个故事她已听过,示意我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
                        我同意了,我是个很喜欢听故事、听故事时也喜欢专注的女孩。
                        我看着老板娘第一次喝「老板娘特调」之外的咖啡。
                        比起我的热巧克力,低咖啡因的香气略显单薄了些,但清爽没有厚琐的负担,很像我眼中想象的,老板娘的人生。
                        或许,这点观察也可以在我伟大的「咖啡/个性」记事本里添上一个小小记录。
                        「很久很久以前,我跟阿不思一样,是个不喝咖啡的人。」
                        老板娘闻着咖啡香,那淡淡的蒸气抚摸着她略显清瘦的脸颊。
                        「但我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非常喜欢喝咖啡,喜欢到,连我都不由自主端起咖啡,进入他的世界。」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端详着左手无名指。
                        当时我年纪还小,但我明白,那里是一个女人,身上最幸福的位置。
                        「你很喜欢他,对吧?」我猜。
                        「一开始没有那么喜欢,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无话不聊的童党。原本我以为,我们到了人生某个分歧点,例如国小毕业、例如国中毕业等,我们就会理所当然穿上颜色不同的制服,走进不同的人生,跟大多数人一样,回忆尘封在毕业纪念册上的短短祝福。」老板娘的眼中充满了得意的光采:「但没有。」


                      IP属地:北京17楼2013-10-28 18:07
                      回复
                        <14>
                          他的双亲在他国小毕业典礼那天,不幸出车祸过世了。
                          当大家都在为分离培养情绪假哭时,我看着导师走到他身边说了几句话,他一听,仓皇不知所措地从会场跑去医院,我不懂,于是向导师问明了原因。
                          知道后,我开始无法克制地大哭。
                          一连哭了好几天,每晚睡觉阖上眼睛时,彷佛都会看见他穿着麻衣、无助地跪在丧礼告别式的角落。我难过得无法入梦。
                          于是,我鼓起勇气告诉我爸爸,我不想念私立中学的初中部,想到他读的、位于八卦山山上的彰化国中,继续当他的好朋友、照顾他的情绪,以免他变成自闭儿或是学生流氓。
                          幸运的,我爸爸很高兴我珍惜这份友情,于是答应了。
                          上了国中,依亲的他没有钱吃营养午餐,于是我每天从家里带两份便当给他吃。
                          他成绩不好又贪玩,我便晚上押着他到我家、当他的小家教,教他到不想会也得会为止。
                          而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我家里摆放的种种煮制咖啡的器具,那些都是我喜爱喝咖啡的老爸珍藏的宝贝,而他老是好奇地东摸摸西摸摸,我爸也就热心地倾囊相授,教导他各种咖啡的知识、如何辨别咖啡豆好坏、甚至还跟他一起蹲在院子里用奶粉罐DIY烘焙生咖啡豆,两个人像是忘年之交。
                          到了高中联考,真是我的一场噩梦。
                          不晓得是因为太过紧张或是吃坏了肚子,我考到第二天就得了急性肠胃炎,在考场里几乎熬不下去,成绩当然不好,只得在选填志愿时将私立中学当作唯一的选择。而他,他真的很聪明,他的联考分数远远超过第一志愿彰化高中五十分。
                          我想,应该是说再见的时候。
                          坦白说,我挺难过的,当时我真希望我爸还有没教完的咖啡课程,如此我才能在偶而的下课晚上瞧见他的身影。
                          但到了私立高中报到、新生训练的第一天,我吓呆了。
                          「好久不见,以后请全校第一美女多多指教。」
                          他穿着白色衬衫、咖啡色长裤,笑嘻嘻地背着蓝色布书包,站在校门口等我。
                          然后深深一鞠躬。
                          我根本没办法反应,只好讪讪地向他挥挥手打招呼就走进教室。
                          回想起来,我当时根本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情绪,是一种叫做「喜欢」的东西。
                          我还单纯地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后来我看见他每天放学后都匆匆忙忙骑脚踏车离去,我才知道,原来他为了支付私立学校高昂的学费还就学贷款,每天晚上都到咖啡店打工。
                          呵,也算是学以致用吧,我爸知道了还很得意他的徒弟终于青出于蓝。
                          我偶而会到那间咖啡店写作业,老板跟其它的工读生都向我夸赞他的手艺是全店第一,客人都很满意。
                          「全校第一美女,请问今天想喝点什么?本店请客。」
                          他总是笑嘻嘻地穿着白色围裙,弯腰问我,故意装绅士。
                          「随便。」我想说既然他请客,那就随便吧。
                          他每次都端上风味不一样的咖啡,拿铁、摩卡、浓缩、哥伦比亚、美景三河、佛罗娜、苏拉维西,还会贴心地附上一片小蛋糕,单就技术上绝不比阿不思逊色。
                          虽然我的舌尖没有特别敏锐,但我总是可以感觉到在每一次不同的口味后、藏在他手艺里的,那一点点特别的东西。
                          但我还不知道,那一点点特别的东西,是多么珍贵。
                          所以我在高二时交了一个男朋友,高三的学长,高高帅帅,骑红色FZR打档车、穿刻意定做的打折裤上学,是所有少女心中的梦想。
                          「对不起。」我。
                          「不用对不起,你从未应允过我什么。」他。
                          「对不起。」我哭了。
                        「不用对不起,有些事,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努力是没有用的。」
                           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
                          「对不起。」女孩子将脸埋在双掌里。
                        「不用对不起,不过你要明白,有些事,是一万年也不会改变的。」
                           他坚定地说:「我永远都在等你当我的新娘子。」
                        我想我伤透了他的心。
                          虽然我还是可以见到他勉强挤出笑容,弯着腰、伸出手,绅士般问我:
                          「全校第一美女,请问今天想喝点什么?本店请客。」
                          然后加上一句:
                          「请问我还没有没机会,如果有,别忘了轻轻敲桌子鼓励一下我喔。」
                          然而,我的手从来都吝惜传达我的情感。
                          他却从来不吝惜他的笑容,还有美味的咖啡。
                          所以老天爷给了他一个机会,也给了我一个启示。
                          大学联考前一个月,他陪着我到邮局划拨一套音乐CD,当时在中午,来邮局办事的人很多,他趴在我身边看着我填写划拨单,不知在傻笑个什么。
                          突然,有两个抢匪冲进邮局大叫抢劫不要动,我吓呆了,他立刻紧紧从背后抱着我。半分钟过后,我听见一声爆竹巨响。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人群的尖叫。
                          「你有没有怎样!你有没有怎样!有没有哪里很痛?」
                           他惊慌地抓着我的肩膀,将我绕了一圈察看,我赶紧摇摇头表示我很好。
                          「吓死我了。」他松了一口气,我却看见他的右手袖子上,都是血。
                          我在医院急诊室外,不断祈求上天别让他离开我。
                          只要他还能对我绽放笑容、为我端上一杯温暖的咖啡,我愿意给我们俩一次机会。
                          两个小时过后,挂在急诊室门上的红灯熄了。
                          我又哭又笑,站在走廊上将满脸的眼泪揩干,将电话卡插进话机里,告诉那个学长我想,分手。


                        IP属地:北京18楼2013-10-28 18:10
                        回复
                          <15>
                            「然后呢?」
                            那个猜拳老猜输的高中生趴在柜台上,他的朋友们挤在柜台边,围成了一圈。
                            不知道从故事的哪一段开始,他们全都靠了过来。
                            乱点王也将椅子凑近了不少,竖起耳朵倾听。
                            苏门答腊不知何时,被老板娘抱在怀里,睡着了。
                            「然后,我就在这里,等一个人。」
                            老板娘笑着,没有眼泪,也没有一丝悲伤。
                            我却哭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他」最后怎么了。
                            但我知道老板娘为什么开了一间几乎无所事事的咖啡店。
                            为什么菜单上会有一道老板娘特调。这就够了。
                            「阿姨,为什么你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都不会哭啊?」那高中生问,他刚刚偷偷抬起头来让泪光滑回眼睛里面的动作,早就被我发现。
                            「回忆很美,为什么要哭呢?」老板娘依旧看着左手空荡荡的无名指,笑的很阳光。
                            「还有,我不是阿姨,我叫老板娘!小心我叫阿不思放老鼠药进咖啡里!」
                            老板娘故意恶狠狠地瞪着那些高中生。
                            「老板娘,你年纪轻轻就变成了欧巴桑,我们一定会帮你。」
                            一个剃平头的高中生勇敢地说道,差点被老板娘的手刀击中。
                            「帮什么!」老板娘第二记手刀也打不中。
                            「帮你贴海报啊!」平头高中生空手夺白刃,硬接住老板娘的手。
                            「贴海报怎样?」老板娘感到好笑。
                            「征求喜欢喝难喝咖啡的勇者,通过一百杯咖啡就可以娶世界上最年轻的欧巴桑回家!而且一杯只要99元,多少也值得尝试一下!」长得像西瓜的高中生附和。
                            「现在的高中生真是太不可爱了。」
                            老板娘无奈地收回手刀,然后突然往西瓜高中生的头上一斩,斩得他哇哇大叫。
                            我看着老板娘。
                            多么美的一个故事。
                            很荣幸,我能够在这间店里工作。
                            陪着老板娘等着她的真命天子,总有一天,他带着天上另一个他的祝福与使命,前来共饮那一杯杯难喝,却充满幸福期待的咖啡。
                            也希望,在这段浪漫店史的庇荫之下,我也能等到生命中的那一个人。
                            「咳,我想来杯老板娘特调。」乱点王整理衣襟,故作忧郁地走了过来。
                            然后我们全都用白眼瞪他,他只好干咳了两声,假装没说过那句话。
                            白烂终归是白烂,只想捡现成的便宜。
                            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IP属地:北京20楼2013-10-28 18:11
                          回复
                            第五章 海堤烟火
                            人与人之间啊,真不该如此脆弱。
                            但情人与情人之间,却常常需要断裂得无比彻底才能释放彼此。


                            IP属地:北京21楼2013-10-28 18:13
                            回复
                              <21>
                                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是十一点半,阿拓将车子停在我家巷口让我自己走进去,大概是怕被误会,导致我被家里的人骂吧。所以也不能说阿拓是百分之百的笨蛋。
                                「谢谢,我玩得很开心,以后要放冲天炮记得来店里找我啊。」
                                我说的可是实话,今晚收获颇丰呢。脱下风衣,还给号称是感冒不侵的阿拓。
                                「一定一定,对了,你家是哪一栋啊?」阿拓遥遥从巷口张望着,接过风衣。
                                「就是二楼阳台攀着一大堆黄金葛那栋,我爸跟我妈都喜欢种东种西的。」
                                我说,边走边跟他挥挥手:「谢谢你准时送我回来,掰掰。」
                                「嗯嗯掰掰,啊啊啊对了!」阿拓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了我:「思萤!明天是礼拜天,你有没有空?明天是金刀嫂开炉的日子!我差点给他忘记!」
                                「明天下午以后都有空啊,不过金刀嫂是什么东西?」我摸不着头绪,阿拓说话常常乱七八糟的。
                                「太好了,那明天请你吃饭!傍晚我在巷口接你好不好?」阿拓看起来很高兴,一副我也要感到非常兴奋才对的样子。
                                「好啊,不过在巷口不好啦,在东门城那边的NET门口吧。」我点头,有人请吃饭当然很好啊,虽然那不叫约会。
                                有一天泽于请我吃饭的话,那才叫做约会。
                                「那明天见!」阿拓挥手,戴上安全帽。
                                回到家,我跟正在看电视的爸妈说了我脚踏车临时烂掉、被我锁在光复路旁,碰巧我遇到一个熟客好心载我回家等等。
                                「光复路啊?光复路的哪里?反正都简单啊,你明天下午跟我一起去上班,我开公车经过光复路时你下去牵就好啦!」爸提议,他开的两班公车路线都会经过光复路。
                                「明天下午几点?」我问,爸的排班表一向跳来跳去。
                                「大概两、三点吧。」爸说,我说好。没有冲到免费的晚饭都好。
                                洗个澡,泡了杯热牛奶,我打开参考书做历史跟地理的题目。
                                我背书的本事不高,所以我都靠多做题目来强固我的记忆。
                                周末的夜晚最适合抢攻需要专心致志的历史地理,因为哥整夜都不会在。
                                念私校的哥每到周末就是打工赚学费,下午去加油站,晚上则去KTV当服务生,好让平常的时间可以拿来逃课看漫画。
                                大概是烟火的残影还留在我的脑海里劈劈啪啪吧,念书的效率不是很高。
                                然后我想到了阿拓跟我在海堤上的对话。
                                「我问过阿不思了,她说那个盒子是你送弯弯的生日礼物,你真是个蛮念旧的人,我想弯弯一定很高兴的。」我说,但阿不思没有告诉我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嗯。」阿拓搔搔头。
                                「可以问阿不思是怎么横刀夺爱的吗?」我最喜欢听故事,因为故事用听的,远远比用看得要真实得多。耳朵接受情感的能力远比眼睛要来的高,所以女生才那么喜欢听情话。
                                「弯弯说她比较喜欢阿不思,所以就这样。」阿拓说。说完了。
                                我看着阿拓。
                                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只要端详他的脸就可以知道他的心情甚至是想法。
                                他根本藏不住,或是他没想过要藏。
                                现在阿拓的表情告诉我,他是真的把故事说完了,而不是不肯说得感情丰富点。
                                「弯弯也是拉子吗?」我问。
                                「我不知道,其实什么是拉子我也是很后来才知道。」阿拓很坦白:「我只知道弯弯如果喜欢另一个人,不管对方是谁,都应该得到祝福的吧。所以我们就分手了,说起来也很正常。」
                                「那你以前跟弯弯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弯弯是那种会喜欢女生的女生?」当时的我觉得这些问题才是关键。
                                「不知道,坦白说我以前根本想都没想过这种问题,后来回想起来,也只记得当时阿不思跟弯弯蛮常在一起的。」阿拓认真地说,递给我最后一块蛋糕:「阿不思是个很棒的人,她比我聪明多了,弯弯考我脑筋急转弯的问题我都招架不住,阿不思却好像事先知道答案一样,每次都随口答出来,真的很厉害。而且她也比我细心多了,像刚刚,我就忘记骑机车会冷,应该在一开始就把风衣让给你穿的,我却到了你打喷嚏以后才想起来。要是阿不思,阿不思才不像我这么笨。」
                                关于阿不思的聪明,我可是百分之百同意。
                                「你知道阿不思很会调咖啡吗?跟你说几件超级爆笑的事。」
                                我开始说着阿不思应付无聊客人的故事,例如苏门答腊麝香猫啦、华山论剑之黯然销魂啦、蓝山咖啡要蓝不要山啦、小杯浓缩咖啡小辣不要太甜啦,听得阿拓一愣一愣的。
                                「所以说,你输给阿不思也不必感到不好意思啊。」我开解阿拓。
                                「我从来没有不好意思啊,反而是弯弯,她自从跟阿不思在一起之后,就不跟我连络了,这让我觉得很泄气。」阿拓苦笑,耸耸肩。
                                「她应该是觉得很对不起你吧,所以不是不跟你连络,而是不敢。」我以常理猜测。
                                「我想也是,所以我就更自责了。弯弯跟我在一起一年多,可我竟没让她了解我,了解我根本不会生气,也不会想埋怨她。我只是想继续跟弯弯做朋友,毕竟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不该是说断就断,如此脆弱。」阿拓拍拍自己的脸,说:「所以我被甩的很彻底,很失败。连送个生日礼物都要托人转交。」
                                我将牛奶喝完,也有点困倦了。
                                人与人之间啊,真不该如此脆弱。
                                但情人与情人之间,却常常需要断裂得无比彻底才能释放彼此。
                                阿拓还不明白。我也是看了一缸爱情小说才提前明白的。


                              IP属地:北京27楼2013-10-28 18:2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