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一生罪业何人背~
话说求原文会不会被pia?

感谢亲爱的梓邯~

是慕天孙！慕天孙的本地口音相当标准，唯有那个“MU”字的音，总是会念成“WU”，学校艺术节落幕，在她口中便会说成“落雾”，别具娇憨，每次引得女孩子们吱吱咯咯笑个不停，只是那笑都是善意的，无非是觉得才貌俱佳的校花也会有小小的错处，更让人觉着亲切。慕天孙自己也不介意。
此时这少女挥袖织出彩虹，分明就唱道：“又岂在朝朝雾雾……”
尹少宁大喜，也顾不得这少女织绣功夫是如何诡异神奇，拔脚向前奔去，口中叫道：“天孙！”
雾气升起来，又浓重了几分。
呛！忽有金铁之声响起，尹少宁只觉腰间微震，似乎有森然的寒意，擦掠而过。
他低头看时，赫然发现卧于鞘中的剑身此时却弹出了一小半，原本生有绿锈的钝暗剑刃，此时却吞吐出森然的碧光。
剑器为百兵之君，古剑更是颇有灵性。这柄陆夫子所赠之剑，既是家传的旧物，已经很有些年头，想必也有了灵性。此时无端而鸣，尹少宁不禁心头一紧，呛的一声，将剑拔了出来！
碧光顿时大盛，甚至逼开了眼前的雾气。尹少宁无意中一低头，几乎要叫出声来——自己竟然正立在一处悬崖边，前方不过数尺的地方便是深深的崖涧，只需再往前奔出两步，难逃失足之灾！
他背上发寒，蓦地想到：慕天孙明明就在前方，可是前方已是悬崖！难道刚才那少女不是慕天孙？
尹少宁猛地抬起头来，但见前方的红叶林消失了，只有一团团雾气，飘舞不定。
唯有白色的身影，半隐在雾气之中。
“天……天孙？”
难道是眼花了？眼前不是慕天孙，也不是身着白袍的少女，而是一个穿着普普通通白裙子的少女，此刻她正惊恐地看着自己，白玉一样半透明的手交握在胸前，更显出了那瘦弱但窈窕的身姿。暮色和雾气，从她长长的灰黑色的头发里穿流来去，看上去像随时要乘风飞去。
尹少宁的心咯噔了一下，少女已经尖叫起来“：你们别过来！我……我家就在高唐镇上，我家是开旅游船的……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
尹少宁长长地舒了口气，暗里笑自己疑神疑鬼，慌忙解释道“：你别害怕！我不是歹人……我是来旅游的学生，学生……”
少女的神情还是惊疑不定，尹少宁忍不住又道：“喂，你是当地人，怎么会在这山上？难道不怕遇到山鬼？”
听到“山鬼”两个字，少女眼中的恐慌更加深了。
她蓦地站起身来，却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我……我的腿……”因为疼痛，她好看的鼻翼皱起来，“我中午上山来，想摘几枝红叶插瓶，可是不小心滑了一跤，把腿扭伤了。然后，大雾升起来，我就迷了路……”
她伸出手，带着期盼的神情，“你……你来拉我一下……”
剑身一闪，碧芒再次吞吐，吓得那少女缩回手去，“你手里的剑是什么怪物，还会发光，好可怕……”
“不是什么怪物，以前也不会发光的，可是刚才我看见我的同学在这里，穿着不像她自己的衣服，唱着一支我从没听她唱过的曲子……”尹少宁自己也觉得有些语无伦次，但随着自己的讲述，雾气缓缓流转，慕天孙的影子与白裙少女的影子仿佛在重迭、变换，一时是白裙少女惊惧的眉眼，一时又是慕天孙挥袖织出虹霓，衣袂翻飞如花绽放，在雾中若隐若现。
是因为想着慕天孙，所以眼前才会出现她的影子吗？
尹少宁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又仿佛不太分明，只是努力地去回想慕天孙的样子，恍惚间，眼前白裙少女的影子，越来越淡。
这时他感觉仿佛有一丝微小的颤动沿着远方高高的山脊一路传送下来，撼动满山的红叶树和岩石甚至落叶小径，蒸腾起一缕缕的雾气。雾气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凝结成大小不一的雾团。而那丝微小的颤动也渐渐变得强烈起来，起初是脚下有微微的震动，到后来成了剧烈的摇晃，千万株红叶树也随之摇动、旋转……
尹少宁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下去，陷入了浓重的雾团包围之中。
不知在何时，他站立不稳，双腿发软，不觉跌坐在地上，可是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任何东西，伸手出去摸索，只感觉有无数气流在上下穿梭着，忽冷忽热，是焦急的躁热和凄迷的阴冷。它们就像是无数扑扇着翅膀的绒毛小鸟，它们滑过头顶、颈子、肩膀、背脊，几乎无处不在、忽高忽低地飞行，带来轻微的刺刺的触感，还发出啾啾的叫声。
“啊！这是什么啊！”少女尖利的叫声里，尹少宁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细长的手指紧紧地嵌在肉中，掐得他生疼。
“喂喂！轻一些啦！”他咝咝地吸着冷气，试图提醒那陷入深深怖意中的少女。
“为什么会有这些奇怪的声音，不像是鸟叫，像是……是人在说话……”少女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真的，仔细听，每一缕雾气都仿佛有了生命，有了喉咙，无数条声音缠绕在一起，才有那样短促细碎的声音。
“章怀楚呢？”尹少宁强行压下心里的惊恐，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章怀楚的动静，“你一直在山上，有见过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生吗？”
“我什么人也没见到过，”少女瑟缩着靠在他旁边，答道，“雾团一出来，就什么也看不见啦。”
她呜呜地哭起来，“难道真的遇到山鬼了吗？只有山鬼将要出现的时候，才会有这么浓重的雾气吧？不要啦，我不要死，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呢……”
“……”尹少宁想安慰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少女忽然停止了哭泣，吸着鼻子拉住他的胳膊，“如果我们这次没有死，就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吧，好吗？”
“啊……这个……”
少女等不到他的回答，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就知道！哪怕是要死了，也没人喜欢我！没人喜欢我！”
为什么他眼前这一切，都好像渐渐地模糊了呢？
哪怕是慕天孙的影子，哪怕是那么强烈的牵挂，在这模糊的雾的世界里，一切往事和牵挂的东西，都模糊得像是在渐渐消去的印记。
“你不要哭……我不是这个意思……”尹少宁慌乱地安慰着她。
少女果然不哭了，满怀希望地问“：那么你愿意让我做你女朋友吗？你会很喜欢我的，对不对？”
喜欢，是什么样子呢？自己好像也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穿着白衣的少女，清丽的面庞，却已模糊在心底，像水渍一般怎么也看不分明。
少女已经依偎了过来，带着满意的呢喃，“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你会一直留下来陪我的，快说你愿意，你愿意啊……”
“我……”尹少宁下意识地动了动手，却发现手中是空的，手中不是应该握有什么吗？那是……剑？
“班头！”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雾中传来。
尹少宁大喜过望，想要站起来，但转念又想，在这雾重不能辨路的地方，万一失足了摔下去怎么办？
他重又坐定，大声应道“：我在这边！”
少女一把搂住了他，轻声道“：不相干的人，我们不要理他。”
“可是……有人在叫我……”
“山中雾大，那都是幻觉。难道‘班头’是你的名字？”
“班头？班头？”那声音听起来很焦急，是尹少宁从未听过的焦急。那个人不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吗？总是带着一种看似亲切实则令人咬牙切齿的笑容，什么时候，他会带着这样真切的焦急，叫出“班头”来呢？
因为他是……
“妖狐！”
仿佛有亮光一闪，那一瞬照亮了心中的迷雾，让他叫出了这个熟悉的昵称。然而，哪怕是用尽很大的力气喊出来，喉咙似乎都要撕破了，可是为什么这声音连自己听起来也觉得很缥缈，仿佛是在遥远的地方响起，
章怀楚也似乎根本没有听见，“班头！班头你回答我啊！都是我大意了！我没好好照看你……”章怀楚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愧疚的哭音，“班头，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一些奇怪的字眼疾速地从章怀楚的口中念出来，每一个字仿佛都化作一束金光，透过浓重的雾团投过来，同时带来巨大的回声，在虚空中隆隆作响，震耳欲聋。“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
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章怀楚念到那个“令”字时，一束束的光已经凝结到一起，合成一道强烈的红光，蓦地向上直射，似乎穿透了雾团对虚空的封锁，接触到广袤的天幕，就像是将一根铁条放在烧得通红的煅炉里一样，金光中滋滋地溅起许多红的火焰，细小的光焰喷射出来，像烟花一样四下散落。
就在这光焰的粹炼中，那道金光渐渐铸成了宝剑的形状，刷的一下分开浓重的雾团封锁，当空劈下来！
少女惊叫一声，紧紧抓住了尹少宁。就在此时，天旋地转，尹少宁整个人也随之翻滚不已，枯叶碎石从腰间不断硌过，风声在耳边呼啸。视野中最后的一瞬间，是金光一闪。还有章怀楚的叫声，像风一样细微，遥遥飘来，“班头！记住你的执念！不要动摇！”
砰！砰！
随着两下沉闷的响声，尹少宁感觉自己摔在了一处坚硬的地面上。少女的惊呼声离耳边很近，显然她也摔了下来。
尹少宁忍着全身酸痛，一骨碌爬起身来。
四周云雾像潮水一样退去，清朗的月光照射下来，居然已经是夜晚了。眼前出现一大片开阔的空地，除了一间小小的石屋外，四面空荡无依，只有几株深色的红叶树，在山风里发出簌簌的摇动声。
尹少宁不甘心地四处看了看，红叶树的树根扎在石缝深处，下面都是万丈深渊。远处的山峦起伏如一条条的蛟龙，长江在这里看下去，竟然像一条细窄的闪着银光的带子，缓缓向东流去。
“别看了，这里是神女峰顶。”少女忽然说。风吹起她的裙子和长发，有一种不真实的美。

“你以为将我的身形打散，你们就能离开这里吗？”阿凤的脸色一变，露出狠毒的神色，“这里的云雾都是我的化身，就像《高唐赋》中所说的那样‘崪兮直上，忽兮改容，须臾之间，变化无穷。’没有人能离开我的掌握，没有人……”
虽然尹少宁此时能看到天空的明月、远处的山峦和江水，可是这一切都蒙上一层似是而非的绡纱，显出凄迷哀怨的样子。仔细想想，这都是怨灵的结界中造出来的幻象吧。
“我知道有一个人就能够的，而且他已经来了。”
章怀楚笑吟吟地说，“你可以用云雾的结界将这里封锁，我也可以用我的办法冲破结界向外面报讯啊。你的修为这样深，想必是数百年的怨灵，应该不会没有听说过狐火吧？”
他仰起头来，头顶是零落飘舞的雾团和宛然若真的明月。有一股光焰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在空中像扇子一样地倾泻开去，起初是火红的烟气，到了最后化作如孔雀尾一样明丽的星星点点，洒落到更深远的夜空里去。
那些雾团根本不能遮掩它的光芒。
“这是九尾狐族才有的召唤火种的法术，”阿凤的声音里有一丝慌乱的痕迹，“可是像你这么年轻的九尾狐根本不可能幻化成这样逼真的人类，更不会懂得道家的金光咒……”
“你只知道执念所带来的痛苦，却不知道执念也有着巨大的力量，有很多不可能的事情，正是源自于专注的执念，跟是不是九尾狐又有什么关系……”恍惚间，许多火红的光焰也在章怀楚的足边腾起，兴奋地舔动着他的衣襟和领口，仿佛久别重逢的亲人在诉说着无声的思念。而他俊秀的脸庞在火光的照映下也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就在这火红色的光影里，章怀楚的身后隐然腾起九条雪白狐尾的影子，像旌扇羽旄一样排列开来，轻轻摆动。此时火焰环绕下的他，俨然就是那高贵庄严的青丘之王。他仰起头，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怀念，又似乎是欣喜，更似乎有着说不清的慨叹。尹少宁从来没有见过章怀楚这个样子，一时感到激动又兴奋，似乎看到了这一面的他跟章怀楚的心更加靠近了一步……
天际的深处忽然出现了赤色的云气，像电一样疾速滚滚而来，好像是在应召狐火的呼唤。它在瞬间吞没了那片“夜空”和“明月”，带起呼呼的风声，敏捷地扑到石崖上来。
章怀楚拉着尹少宁迅速地往后退去。阿凤来不及闪避，惨叫一声，已经被卷入赤色云气之中，云雾般的身体被云气吞噬进去，只露出飘舞的灰色长发和恐慌扭曲的脸。
“姬梦泽！是你！”
白麻衣衫和墨色长发翩然欲飞，似乎随时破空而去。赤色云气丢开阿凤，在黑发男子的身前欢喜地翻腾和缠绕，又撒娇似的蹭着他的腰身，像是一只温顺而活泼的爱宠。
“好了，赤豹，现身吧！”
赤色云气在瞬间急遽地收束和聚拢，化为一只四肢强健、目光锐利的赤豹，威风凛凛地站在他的身畔。
被称为姬梦泽的男子轻轻地抚摸着赤豹光滑的毛皮，肩头蹲着一只酷似狸猫的小动物。不过那小东西眼睛是明亮的珊瑚红，尾巴也像扇形一样披散开去，毛色盈厚。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它身旁的那个少女，白绢短衫罩青灰褙子，清丽脱俗的容貌并不逊于美艳的阿凤。哪怕是有如此奇异的经历，她脸上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始终静静的，不发一言。
那少女赫然正是慕天孙。
“能驱动赤豹和文狸，你应该就是山鬼，也就是屈原在《九歌》里写到的山林之神吧？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不是美丽的女神，而是跟我们班头抢女朋友的猥琐男……”章怀楚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一边笑嘻嘻地说，一边不露痕迹地往慕天孙那边移了移脚步，“喂，解释下掳人这件事吧。”
“啊，你终于找到了你的心上人了，是吗？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身边有女人呢，姬梦泽！”阿凤看到了慕天孙，凄厉地尖叫着，半是人形半是云雾的诡异身躯像是被失望、嫉妒、愤怒的情绪撕扯着一样变幻不定，“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肯答应我？我有什么比不上她的？以前是夫人，现在是她……”
“你还是这样执著啊，”姬梦泽，也就是当初的美男画师，带着悲悯而又厌恶的神情叹息道，“在码头上你看见我跟她说过话，所以你才幻化成我的模样将她引入深山，想要将她害死，对吗？你害了那么多人，自己也被拘羁在怨恨之中，始终没有得到超脱，这样真的值得吗？”
“值得的，从两千多年前，我在阳台看到你的那天起……”
“你在阳台看见的，根本不是我啊……”
阿凤对姬梦泽的分辩置若罔闻，凄厉的神情中夹杂着陷入回忆的幸福，仿佛这神女台上的迷离云雾被刹那间的阳光穿透进来，“那天你带着千乘之众的随从们，巡游云梦之域数千里的疆土，最后到达了高唐。沉睡的高唐被惊醒了，隐没在青翠山峰里的我们也被惊醒了，我们挥舞衣袂，飘落到那个被称为‘阳台’的地方，看到楚国的旌旗王旄连成一片，仿佛云彩遮蔽了整个天空，安营扎寨的篝火像云霓一样闪亮密集；山野里被追击的兕虎，嗥叫声响过天边轰鸣的雷霆。还有你……戴着通梁组缨远游冠，穿凤虎绞纹蒙绡束袖绢衣，金缘带、乌皮履。英气贵雅，眉目如画的你啊……
云华夫人瑶姬也被你的气势所惊动，现身于神女峰顶，更使你一见倾心……”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只是她的侍女，我是比不上她的，可是她并不喜欢你，而我……却非常非常喜欢你……”
尹少宁听得云山雾罩，章怀楚却冷静地插了话，“所以，高唐荐枕的神女，根本就不是瑶姬，而是你，对吗？”
姬梦泽惊讶地看了一眼章怀楚，阿凤却垂下目光，以几乎不易察觉的细微动作，轻轻点了点头。但她的声音里，还是有着留恋的缱绻，“虽然我化作夫人的样子才让他与我相会，可是我并不后悔。那三天，我朝为行云、暮为行雨。暮来朝去，耳鬓厮磨……仅是三天的相处，已胜过天宫中所有的岁月，足够回味千万年。”
“后来呢？后来呢？”章怀楚饶有兴致地追问下去，而那孤独的怨灵似乎也乐意向人倾诉数千年的相思，“后来啊，他离开高唐回到郢都。临行前他对我许下无数遍的誓愿，他说不久就会回来看我……可是，我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他再也没有回来……我也重新隐入了亘古的长眠之中，只到后来，我遇见了他！”她扬袖一指姬梦泽，“他和当年的他，长得一模一样！我一见到他，就明白他是我那情郎……他是凡人，生命当然如瞬间泡影，但堕入轮回后灵台不泯，所以才会重回高唐，与我相逢！可是他……”她的声音中带有无尽的哀婉，而姬梦泽只是苦笑着摇头，阿凤幽幽继续道“：他却说，这一切都是我的执念，他根本就不是他……”
虽然这一连串的“他”听得人头昏脑胀，但是尹少宁基本上也明白了她的叙述。虽然自己对这美丽的怨灵仍然心存畏惧，这一刻又仿佛能原谅她一切的狠毒——那不过是源自无望的等待，和永不相偕的爱情吧……
“那镇上所传的山鬼是不是你？”章怀楚居然还能提问。
“当然是我！”阿凤咯咯地笑起来，“每当我看到美丽的女子，就会想办法把她们带到他的面前，如果她们没有迷恋上他，我就会放过她们。可惜啊……她们每一个见到他，都神魂俱醉、倾心相爱，就好像当年的我一样……可是我怎么会允许有另一个我这样的女子来抢走他呢？我就幻出异象把她们都逼下了悬崖！至于男子，我最恨那种甜言蜜语、见色忘本的男子，如果在山中遇见了，我会先勾引他让他喜欢我，但一旦他说了喜欢我，当然也是死路一条！少年郎，你不是也差点死了吗？”
那些穿梭不定的云雾气流又啾啾地叫起来，仿佛无数细碎的声音交缠响起来。这次尹少宁终于听懂了，那是无数被她害死后又拘在怨气的云雾中不能超脱的魂灵，在不甘地呼救、哭泣和哀求。
尹少宁打了个冷战，对她的些微同情一扫而空，忍不住叫起来“：你……你怎么能这样 ?”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阿凤斜斜地飞了他一记眼波，颇具勾魂摄魄之态，“他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就算他是山神，又能奈我何？如果我能经常见到他，或许还有心情好的时候，让巫峡中有片刻阳光的投射。即使将我杀死，也破解不了我数千年凝结的怨气，到时整个巫峡将云山雾罩，永不见日月！”
到了这个时候，章怀楚终于明白姬梦泽的心情和他那淡淡的苦笑了。
身为山林之神，却不能庇佑这一片百姓的安宁，除了告诫百姓不要在黄昏时分入山以免遇到作祟的阿凤之外，竟没有任何的办法。
大概，执念的力量太巨大了，巨大到连神灵都没有办法解除吧。
可是……咦？
“等等，”章怀楚望向姬梦泽，“你拐走我们同学想干什么？难道……你想让她做山林之神的祭品？”
尹少宁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大变，连忙跑到慕天孙身边，张开双手挡在姬梦泽面前，警惕地盯着他。
“不是。”慕天孙开口了，简短的两个字，并轻轻推开了尹少宁的双臂。
姬梦泽看向狠狠瞪着他的尹少宁，笑了笑，“三百年前，我就在码头上画画，一直想从往来的人群中，寻找一个我想寻找的人。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难道只是为了做祭品吗？”
“那你……”尹少宁的警惕并没有减弱。
姬梦泽没有马上回答尹少宁，而是望着阿凤柔声说，“你的执念太强大了，强大到罔顾时光的变迁，也不能接受楚襄王春风一度后将你完全忘怀的事实，只是执著地追逐着心中的那个影子，甚至将影子套在我的身上，再也不肯放过。将怨恨和思念化为云雾，终年弥漫在巫峡的天空里，以为这样就会被远方的他所看见，并且将你深深地牵挂在心中吗？不会的，因为他……”
“我不要听！”阿凤尖锐的声音像两把铁剑的锋刃互相斫磨，令人耳酸齿冷，“是你……是你一直躲着我……是你不肯回到我身边！都是你！”
姬梦泽叹了口气，“那么，就让这一切结束吧，这纠缠了两千多年的绝望爱恋……”
阿凤蓦地向后飘出丈许，美艳的面庞又化为白骨骷髅，凶相毕露，黑洞洞的眼窟直瞪着他，“你想要干什么？”
“天孙。”姬梦泽回头，向着慕天孙柔声叫道。
可恶！他的嗓音本来就好听，像春天里融化的碎冰在溪流里相互撞击的清脆声响，而这一声“天孙”，又叫得分外缠绵温情；听在尹少宁耳中，却仿佛一根长满倒刺的狼牙棒，哗啦哗啦地在耳膜上来回拉个不停。
尹少宁心情复杂地瞪着他。
慕天孙从怀中取出一条素色的帛绢，捧在手中。
风吹动帛绢，隐约能看清绢面上那些绮艳的图案，好像无数种色彩的细流融汇到方寸之处。
尹少宁和章怀楚互视一眼，从彼此眼神中都看到了惊疑——这不是慕天孙有空就绣个不停的绣品吗？
说是准备参加崇文馆第十届淑女艺术节用的，现在为什么要拿出来？难道……难道要教阿凤绣花以修身养性？用脚趾头来想也觉得这种降妖伏魔的办法简直是不可思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