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叫做伊始的羊
整个九月我都没有迈出家门一步，就像是得了一场重病。虽然整日处在家中，但却仍像一只迷途的羔羊找不到回去的路。这应当是心里的距离，我猜想。
终于在十月十五号左右，我出了一次门，原因是想去买一只羊。因为当我把自己比喻成羔羊的时候，就在那晚梦见了一个情景：在一片无垠的草地上有一只羊，孤零零的只有它一只低着头专心的吃着草，看着十分温顺，羊毛也很洁白，就像天上的云絮，它不抬头走走，也不躺下休息，只是吃草。而周围没有任何东西，远远望去只能看见草。而我就一直看着那羊吃草，然后醒来。
于是我想，去买一只羊吧。
出门的时候，天气很好，层层云海。许久未出门，外界似乎也没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隔壁的沙县居然变成了美容美体；对面的早餐店改成了五金店。这些改变让我感到陌生。
到车站时我依然毫无头绪，该去哪买羊呢？因为从前没有买过动物，甚至植物都很少买。
“也许可以去山脚下看看。”我突然想到。清明节去山上祭拜祖先时，在山脚下看见过羊。
坐在车上，抬头看见高处的电线上停满了麻雀，看得人头皮发麻，即使车子飞驰而过，但这景象依然能停留在脑海很久才肯散去。
路程比预想的还要远，五点出门，七点才到。小时候似乎是一眨眼的时间，而现在是一场睡眠的时间。
我走下车，整个人都显得恍恍惚惚，仿佛刚从南极来到北极。看着偏僻的小道，不敢迈步。从这里到山脚应该还要十几分钟的时间，幸而只有一条主道直通山脚下。我走在路上，道两旁种满了东西，黑乎乎的密密麻麻一片。清冷的路灯隔了十几米才会有一盏亮着。远远的可以听到狗叫声，并不凶狠，反而有几分孤寂的味道。
我闻了闻风中传来的气息，一股强烈的牛粪臭盖住了其余所有的气味。走了一会，终于看见人家，屋内亮着的灯光穿透黑夜，就像落水后的一根圆木，让人得以喘息。
到达门前时，反而犹豫起来，该怎么开口呢？怎么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这些问题恐怕想一夜也得不到最好的答案吧。不如索性先敲门，当无退路时，才能下定决心。
“咚咚”“咚咚”，木质的门发出扰人心安的声响。
“来了，等一下。”屋内传来一位女孩的声音，声音很稚嫩，年龄应该不是很大。
“是谁？”传来的声音似乎离我很近，应该就在门后。看来女孩有些警戒意识。I

“嗯……我不是坏人，该怎么说呢？（还是直接说吧）我是想来买只羊的，你家有吗？如果没有，我现在可以直接走。”
屋内没了声响，房门被打开，出现一位大约十一、二岁的女孩。
女孩一直盯着我，眼睛很亮，甚至有些亮过了屋内的灯光。我拘谨不安，站直身体，使自己看起来是一位“规矩”的人。
“先进来吧。”女孩让开身体，让我进去。
“谢谢。”我迈进屋里。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桌，四张椅，旁边有用石砖堆起的灶台，煤气罐就放在一旁，看着很不安全。灯泡挂在墙上，伸手就能碰到。桌子左边有扇门，里面应该还有空间。
女孩关上门，说：“坐一下吧。”
我点点头，搬张椅子坐下，双手放在双膝上，挺直后背，像一位接受审问的士兵。
女孩离我稍远的地方坐下来，还是有些警惕的看着我，不说话。
我只好先开口：你…你父母呢？
“他们出去工作了，不在家。”
……
“如果我是坏人的话，你这么一说，我就要动手绑你了。”
“你不是坏人，坏人有用买羊为借口的吗？除非你是个傻子。”
我哑然失笑。
女孩挪动椅子坐在我对面，自顾自的说：“现在这就我一个人，妈妈说，反正这没多少人来，所以也就放心我一个人。他们要很晚才能回来，早上又很早出去，很多事我都是自己做的，我是不是很厉害？”女孩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期待我的赞赏。
“你很棒，是个勇敢的小女孩。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还没你厉害呢。”
女孩显得很开心，但随即又看向我，认真的说：“你生病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很累，没精神。”
“哦？大概是没睡好吧。”
女孩点点头，终于转到正事上。“为什么要买羊呢？好奇怪。”I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来买羊呢？只因梦到羊便直接来买羊，而过程中却从没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错误。
决定的时候不想，那现在为什么要想呢？我对自己说。
于是，我开玩笑：“因为买羊我就能数羊，这样我就能睡好了。”
女孩瞪大眼睛看着我，彻彻底底的表明我的玩笑失败了。那我只能认真说了。
“因为我梦见了一只羊，它站在一片大草地上吃草，一直吃，一直吃。”
“那它肯定是饿极了。”
“确实如此。所以我想买一只羊，让买来的羊吃得饱饱的，也许梦里的羊就能休息会了。”
女孩眉头紧皱，就像有一道数学难题把她难住了，但随即她便豁然开朗，居然没有再提问，就像我说得话是最正常不过的话。
“好吧，我答应给你一只羊。但你要好好照顾它哦，要照顾它直到老死的。”
“那是当然的。”
女孩从椅子上起来，把门打开，说：“羊在外面，跟我来吧！”
这一刻，我无故的兴奋紧张起来，就像一个盗贼快触摸到绝世宝贝一般。我连忙站起来，跟在女孩身后。
屋外夜色苍茫，草丛里满是虫叫声，虽说已是十月多了，却还是像盛夏的夜晚。走进草丛，似乎可以听到远处有铃铛响，并伴随着走动声。
女孩解释说：那是羊脖子上挂的铃铛，我觉得很好听。走一步就响一下，很好玩的。
我笑着点头。
越往深处，杂草越茂盛，不得不一一踏平，有些还是扎着手和腿，很有刺痛感，但说明这很真实。当踏平最后一株杂草，所有的刺痛感都消失时，借着月色，我看到前方那三抹白色的仿佛云彩一般的羔羊，内心一下就平静下来，所有的困扰都烟消云散。
女孩欢快地跑去，在三只羊面前站了一会，然后解开了其中一只羊身上的绳子，牵过来交给我。
这是一只很瘦小的羊，身上的羊毛似乎也有些脏。女孩开口说话了。“你别以为我故意挑只瘦小的给你，它可是我最爱的一只羊，可是它怎么吃也胖不起来，而你又说你梦里的羊一直在吃草，所以我觉得也许它们两个能互相分担些。”我笑着说谢谢，并接过女孩手中的绳子。I

“多少钱呢？”
“你确定不会杀它吧？”
“当然不会。”
“那我不要钱了。反正爸妈也看这三只羊很烦了，我就说它走丢了。”
“这样没关系？”
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
“它有名字吗？”
女孩摇头。“因为我取得都不好听，你取一个吧。”
“那就叫伊始，一个全新的开始。好吗？”
“是一二三四的一吗？”
我摇摇头，蹲下身，抹平沙地，拿石子用力写下“伊始”两个字。“就是这两个字，一个很好的词语。以后你会学到的。”
……
我牵着小羊和女孩一起回到屋旁。
“好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快进去吧。下次不要轻易开门了，很多坏人的。”
“你是坏人吗？反正我遇到的都是很好的人。”
我说不出话来，看着女孩。她站在月光下，月光打在她脸上，我牵着羊站在一旁，地上投下几抹影子，似乎一切都很美好。我想起梦中的羊，觉得任何事都有缘由，不会突然出现，也不会突然消失，只不过是被人遗忘了过程。
走的时候，我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给了小女孩。
“再见，勇敢的小女孩。我会照顾好羊的。”
“再见，怪怪的大哥哥。别忘了等你梦里的小羊不吃草的时候要来告诉我哦。”I

【完】

二楼

二楼

四楼
　　　--我是新人～

有村上春树的感觉了，这才是真文艺呐
--当你决定了方向，勇气会带你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