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本章起改用第三人称视角】
她从饭馆里出来后,径直向一条小巷子走去。
小巷子里鲜少人迹,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植物,墙壁已经脱落了色漆,斑驳的灰白色裸露在一片黛绿深红中,尤为显眼。
顺着路小跑了一会儿,视线里的黛色逐渐被妖冶的桃红取代,她放慢了脚步,推开右边的一扇木门。“吱嘎”,老朽的门发出喑哑的呻吟,抖落的簌簌木屑让她不由得呛了几声。
刚刚提步,耳边却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哟,这不是纳容雨仙小姐么,居然还敢回来?”
她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尾浅蓝的裙边,视线再往上移,是一张俏丽的脸。杏眼含春,柳眉生韵,本是一个极其清秀的女子,满脸的厌恶与煞气却硬生生破坏了这份秀丽。
“白小晶。”冷冷地说出对方的名字,纳容雨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来做什么?”
白小晶是这家妓馆的头牌之一,芳龄十七,因其清丽的外表而引人注目,素有“纤纤美人”之称,可惜心肠却是一等一的恶毒。纳容雨仙还记得,当九岁的她带着七岁的妹妹被人卖到这家妓馆,打开大门后当头泼了一盆冰水的,便是白小晶的一个奴婢。而那时,白小晶也不过才十一岁。
“哼,我来做什么用得着你管?不过一个羯胡的小贱人罢了,若不是金玉老板娘肯给你个洗衣的差事干,你和你那妹妹早就扫大街了!”高高挑起的柳眉下,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鄙夷,被称为白小晶的女子啐了一口,转身就要离去。“不知好歹的东西,省得跟你废话!”
“啊呀,对了。”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白小晶回过头,脸上浮出一个恶毒的笑意。“也用不着我教训你了,刚才我看见金玉老板娘的人手已经去了小木屋,也许是要将什么赶出去。可惜我得去准备接客,看不见了,真是期待呢。”隔得老远,那股浓郁的香气还扑鼻而来。“纳容雨仙,你不去看看?”
“……”袖子下的拳头松了又紧,纳容雨仙没有出声。她怕自己忍不住要出手。深呼吸了一口气,待视野里已没有了那人的身影,她才匆匆地跑去。
虽然是下午,但小木屋里却一片昏暗。在边缘已有裂纹的木桌上,蜡烛莹莹地跳动,窗帘上影影绰绰地映出一个纤细的身影。
“啪”木门被人毫不留情的撞开,几个彪形大汉簇拥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女子粉面丹唇,面容妩媚,脸上挂着妖娆的笑容,但纵然施了再多脂粉也掩不住眼角的鱼尾纹。她环顾了一下室内,柳眉蹙了蹙,刹那间的风情让周围的大汉直了眼:“这里,就是纳容雨仙的住处?”
“是、是的,”原本身形魁梧的领头大汉此刻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语气里是无尽的讨好,眼睛还不时瞟向女子丰满的胸脯。“回金玉老板娘,这里确实是纳容雨仙的居所。”
“是么……想不到啊想不到。”虽然这么说,金玉却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只是将一张手绢掩在了鼻前。
“是,金玉老板娘吗?”木桌后转出一个人,莹莹的烛光照亮了她的容颜:青绿的长发披于脑后,厚厚的刘海下是一张精致的瓜子脸,肤如凝脂,眸似秋水,樱唇微抿,淡淡地一个眼波递来,便令人乱了呼吸。虽然身着一席粗麻绿裙,但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让人想到“弱柳扶风”“楚楚动人”一类的词语,从心底生出怜惜。
只见她盈盈下拜,身姿优雅,一派端庄:“在下是纳容雨幽。承蒙金玉老板娘此前搭救,多年来不曾见面,然这份恩情雨幽一直留于心中,不胜感激。”语罢直起身子,朝着金玉一行人的方向望去,然而目光却有些放空,似乎望的不是金玉,而是投注于更远处。
“呵,”金玉牵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虽然对于纳容雨幽的表现有些惊讶,但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也就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何况……她想起那些流言,似乎是说纳容雨幽的视力并不佳?如今看来,也是符合的。可惜了,原本极好的一个苗子,却身体残疾……不太愿意与纳容雨幽耗下去,金玉转了个话题,语气有些严厉道:“可惜,你虽然口口声声说什么‘心怀感激’,但你这行为可是半点诚意也无。连一盏茶、一把椅子都没有,算什么招客?莫不是有什么好东西都收起来了吧?德胜,给我搜!”
“这……”纳容雨幽似乎是为这突然转变的态度而愣住了,就连德胜带着几个大汉越过她要从床下翻东西她都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她才呐呐发声,伸手要去拉德胜的衣袖。“德胜大叔,我这里没有什么东西。这次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以至怠慢了你们,下一次,下一次就不会了,出来吧,好吗?”语气如孩童般幼稚,带着一股子恳求意味。
金玉皱了皱眉,她总觉得,纳容雨幽现在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刚想叫德胜停下,德胜却已反手扇了一掌,恶狠狠道:“滚开!我要搜东西,关你什么事!”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纳容雨幽捂着自己脸上多出来的五个掌印,站在原地不动了。她直直地盯着德胜所在的方向,又似乎什么都看不见,眼神空而冷。慢慢的,有什么东西在她眼中浮现,却又一闪即逝,而她却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神变得狂乱,伸手对着空中一阵乱抓,嘴唇蠕动着,像是在说些什么,却一个音节也听不到。金玉心中一紧,刚要走上前,耳旁却吹起了一阵风,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冲了过去,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云霄:
——“不要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