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起

引子 死气沉沉的森林大地上，繁茂的树木沙沙作响，迷雾笼罩着它们光滑的树干，像森森白骨，雾气在漆黑的森林里萦绕。树梢上方的天空打着哈欠，没有星光，十分清冷。月亮没有升起来，月光也没有投下树影。可就在树木之间，一种怪异而可怕的光正闪烁着。 毫无生机的地面上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两名武士相对而峙，猛蹬后腿，飞身朝对方扑去，他们的身体在空中腾跃扭转，宛如黑暗中的幽灵。两个身影一棕一黑。风吹得树木嘎吱作响。棕色公猫拱起肩膀，朝消瘦的对手发起猛击。I

黑色公猫赶紧躲避，他全神贯注地眯着双眼，目光一刻也未从对方的脚掌上移开。 但棕色武士的出击落空，他重重落地，来不及转身就被黑色公猫用力咬了一口。他嘶吼一声，用一只后腿支撑身体，扭身再度跃起，前掌如岩石般落在黑色公的肩膀上。重击迫使黑色公猫倒下地来。他的胸口撞在地上，不得不张大嘴吐气。棕色武士挥舞着荆棘般的利爪划过对手的毛皮，看到带着咸味的鲜血从伤口中涌出，他不由得皱了皱鼻头。黑色公猫像蛇一样迅速摆脱对方的控制，开始有节奏地挥舞起前掌，直到棕色武士开始退却。就在棕色武士退缩的那一刻－也是他分神的瞬间－黑色公猫扑上去，将牙齿深深没入武士的前腿。武士呼号着甩开公猫，他的眼里燃起愤怒的火焰。两只猫对视了片刻，显然都在盘算着什么。接着，黑色公猫俯下身，贴着地面朝棕色武士雪白的肚子下俯冲过去。可不等他达到目的，棕色武士便猛扑住他，用长长的钩爪抓住他的皮毛，将他摁在地上。I

接～
“太慢了！”棕色武士咆哮着。
黑色公猫拼命挣扎，对手的嘴巴开始凑向他的喉咙，黑色武士的眼里流露出恐惧。
“够了。”一只虎斑公猫从阴影中走来，他硕大的脚掌将薄雾搅动得四处飞散。
猫儿们停下来，接着分散开。棕色武士一屁股坐到地上，抬起一只前腿，好像受了伤。黑色公猫爬起来，抖动身上的毛，血滴溅到森林地面上。

接～
“打得很不错啊，鹰霜。”深色虎斑猫朝肩宽体壮的棕色武士点点头，接着将目光转向黑色公猫，“你也进步了很多，风皮。可如果你想战胜比自己更强壮的武士，你的速度还得更快。要是你在体重上无法和对手匹敌，那就得在速度上想办法，利用他们的重量来对付他们。
风皮点点头：“我会认真练习的，虎星。”
又一只公猫从阴暗处走了出来。他绕到虎星旁边，身上的银色条纹在暗淡的光线中微微闪烁。“鹰霜能对抗任何一名武士，”他轻声细气地说道，简直是在奉承，“没有多少猫具有如此优秀的技巧与力量。”
虎星一咧嘴：“安静，黑条！”他嘶吼道，“鹰霜了解自己的能力。”
黑条眨眨眼：“我并没有——”
虎星打断他的话：“总还有进步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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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只猫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他黑色的毛发在光滑的灰色树皮映衬下显得十分粗糙。“鹰霜太依赖于他的力量了，”他低声说道，“风皮则过于依靠自己的速度。要是他们结合在一起，那就会是一名伟大的武士。而作为个体他们都有弱点。”
“断星。”鹰霜露出牙齿，问候这只毛色暗淡的虎斑猫，“我们是不是该听听这位没能让松鸦羽倒下的武士的建议呢？”
断星尾尖一甩：“我没有想到星族会那么拼命地救他。”
“永远不要低估你的敌人。”鹰霜伸直前掌，退后一步。
风皮舔着自己体侧深深的抓痕，舌头都被自己的血染红了。
“我们一定要准备好。”虎星吼道，“一次打败一个敌人还不够。我们必须继续训练，直到可以独自战胜整支队伍。”
风皮停止舔伤，抬起头来，眼里闪着光：“我已经能在训练中打败兔泉和叶尾了。”
虎星眼神暗淡下来：“训练是另一回事。当武士们要保护他们的生命时，会更凶猛地战斗。”
风皮抓紧地面：“我也可以更凶猛地战斗。”
虎星点点头：“你比绝大多数猫更有理由这样做。”
风皮喉咙中发出隆隆的吼声。
“你没有得到公平对待。”虎星柔声说。
幽暗中，风皮充满稚气的脸就像个孩子：“你是唯一意识到这一点的猫。”
“我告诉过你，你必须伺机复仇。”虎星提醒他，“有了我们的帮助，你可以向每一只曾经背叛过你的猫复仇。”
风皮的目光中充满饥渴。黑色武士继续往下说：“你还可以向每一只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其他猫把属于你的东西据为己有的猫复仇。”
“就从鸦羽开始。”风皮喊出父亲的名字。
断星在空中抽动着弯曲的尾巴：“你的父亲做过什么保护你的事吗？”他的话语中带着怨恨，仿佛浸透着他的痛苦回忆。
黑条蹑足上前：“他从来都不在乎你。”
虎星一甩尾巴，将斑纹武士赶回去：“他想毁了你，让你软弱无能。”
“但他没成功。”风皮啐道。
“可他这样尝试了。也许他更在乎他的雷族孩子，那三只幼崽根本就不该出生。”虎星走向年轻武士，他的眼睛在闪光，就像催眠猎物的蛇一样牢牢吸引住风皮的目光，“你一直允吸着其他猫的谎言和软弱。他们茁壮成长时，你却受尽苦难。但你是强壮的，你将会找回公平。你的父亲背叛了他的族群，也背叛了你。叶池背叛了星族，因为她找了个伴侣。”

风皮抽打着尾巴。“我会让他们为自己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他的目光里没有烈火燃烧，只有冷冷的憎恶，“我会挨个向他们复仇。”
断星走上前：“你是一名高贵的武士，风皮。你不能一辈子生活在谎言中。你对武士守则的忠诚，在血液中涌动得太强烈了。”
“不像那些怯懦者。”风皮同意他的说法。
鹰霜站起来。“再练习练习？”他提议。
虎星摇摇头：“你还有别的事情去做。”他转过宽大的脑袋，面对那名武士。
鹰霜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什么？”
“还有另一名学徒。”虎星告诉他，“她拥有强大的力量。她必须加入我们，让这场战争更有把握。”
“你想让我去拜访她？”鹰霜的话中透露出一丝阴森。
虎星点点头。“进去她的梦乡，告诉她我们的战争是她的使命。”他颤动着长长的黑色尾尖，“去吧。”
虎背熊腰的武士转身离开，步入迷雾之中。虎星在他身后高喊：“你应该不会遇到麻烦。她已经准备好了。”

鸽爪心里涌起一阵自豪。是她察觉到那些海狸堵住了小河，她还帮着将它们的堤坝变成了碎片。现在，所有族群都能生存下去。

但那段记忆苦乐参半，就像舌头上粘着的蓍草。在和那些庞大的棕色动物战斗的过程中，河族武士建议死了。它们的身体比狐狸还强壮，黄色的牙齿撕咬起来比爪子更致命。

自从鸽爪回来后，那段征途的记忆就一直充斥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涟尾的死始终萦绕在她梦里。狮焰也有同样的感受吗？她不敢问。她也不能去告诉松鸦羽，说那段征途多么顽固地残留在她的思绪中。他们可能会认为她很脆弱。还有伟大的使命等着她去完成。
她该怎样才能真正成为火星很久以前得到的那个预言中的主角呢？将有三只猫，你至亲的至亲，掌握着比星族还要强大的力量。
她就是那三只猫中的一只，此外还有狮焰和松鸦羽。这依然让鸽爪感到震惊。她成为学徒还不到一个月，但她现在肩上担负的责任却比资深武士的更加沉重。除了磨练自己被赋予的使自己成为三力量之一的力量之外，她还能做些什么呢？她每天练习，尽可能全身心地深入森林中去倾听、回味，并感受那些甚至连松鸦羽都无法察觉的声音和动静。

鸽爪蜷伏在巢穴外，潮湿的风吹得她的猫泛起涟漪。她闭上眼睛，让感知力滑过接触泥土的脚掌，越过育婴室里罂粟霜的孩子们打闹的声响，在空中徜徉。充满生机的森林在颤抖，让鸽爪感受到各种味道和声音：晨鸣前的鸟儿们正抖开羽毛；一支影族清晨巡逻队睡意朦胧地踏出营地，踩在铺满松针的湿滑地面上，样子十分笨拙；生长在两脚兽废弃巢穴旁的猫薄荷送来浓烈的气味，包裹住她的舌头；风族领地的边界上，小河潺潺流过堆积的乱石，那水声搅动着她的耳毛。

等等！
为什么有两只猫在这个时候正沿着湖边漫步？
鸽爪不安起来，眨巴着睁开双眼。她得把这件事告诉谁才行。可她该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神秘力量的前提下，解释清楚这一切呢？狮焰？不。她不能去找她的老师。他一定还在武士巢穴里睡觉，而要叫醒他，就一定会打扰到他的同巢猫。
松鸦羽？当然是他！自从叶池加入武士行列后，松鸦羽便单独睡在巫医巢穴里。鸽爪立刻穿过空地，钻过垂落在那阴暗洞穴入口的苔藓帘子。
“松鸦羽！”她睁大眼睛，努力适应昏暗的光线，快步来到他窝边，用鼻子拱了拱他。
松鸦羽那身灰色的虎斑毛被睡得皱巴巴的，鼻子轻轻放在脚掌上。“走开。”他咕哝着。
“这很重要。”鸽爪嘶鸣道。
巫医抬起下巴，睁开毫无生气的蓝眼睛。“我正在做梦！”他呵道。
鸽爪顿时紧张起来。她该不会影响他接收来自星族的信息吧？

“我差点抓住一只老鼠，”松鸦羽用两只脚掌比划出一根胡须的长度，“就差这么远。”
鸽爪喉咙里咕噜起来：“很抱歉。”松鸦羽和其他猫一样，也常常做些抓老鼠的梦，这让她非常欣慰。
“这不好玩！”松鸦羽站起来，抖动皮毛。
他从窝里跳了出来。鸽爪闪到一旁，让他落在自己身边。
“出什么事了？”松鸦羽舔了舔一只脚掌，用它拂过胡须。
“两只猫正绕着湖前进。”
松鸦羽放下脚掌，盯着她。鸽爪眨眨眼，她还是不习惯松鸦羽的这种举动，尽管他眼睛是瞎的，但仿佛还是能看到一样。
“他们是朝雷族领地来的吗？”
鸽爪点点头。她很高兴，松鸦羽没有问自己是否确信。。他相信她，完全相信她。他对她的力量充满信任，她的确是三力量之一。松鸦羽若有所思地长叹一口气：“你知道他们是从哪个族群来的吗？”
自己为什么不事先确认一下呢？鸽爪再次将感知力发送出去，让它们重回湖岸，围绕着依然稳步前行的两只猫。她闻到了他们身上的鱼腥味，小声说道：“河族。”她还能分辨出他们的毛色：一只带有金色的斑纹，另一只是灰色的。
有斑纹的是一只较小的母猫，“是蛾翅。”这名巫医身上的药草味很浓。灰毛的也是只母猫，但体型更大，肩头肌肉发达，是一名资深武士。“还有雾脚。”她认出了河族副族长。
松鸦羽点点头，眼神忧郁。
“怎么了？”鸽爪凑近他。
“她们很悲伤。”他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