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刚搬来这里,正赶上乞巧节,家家梁上悬了花儿灯,街上老妪顽童都提着灯笼,映得街市白昼一样。
街边儿的玩意儿都是星璇没见过的,面人儿,糖人儿,戏法,面具,各色小吃食,扇面儿,帕子,形形色色的。
南宫煌与温慧大呼小叫地在人群里挤着,絮儿同景老板的孩童一处跑去吃茶沫子糖糕,余得他一个,初次遇着这样盛事的,无措地被人群推来搡去。
里蜀山从未有这样热闹呢。
想着想着,眼前就恍惚起来,一盏盏亮着的灯火,也影影绰绰地飘忽。
那个人的影子呵,就同招魂一样,于影影绰绰中,逐渐清晰起来。
思堂。
初见时,他还是个隐忍谋略的妖界少主,他还是个桀骜不驯的妖群头领。
心心念念的复仇,如此孤掌难鸣定是难以成事,总得蓄起来自己的力量,替换掉燎日的爪牙。
那飞扬跋扈的妖群首领,甚好。
妖族崇强,不论是武术,妖术,心计,甚至阴险,甚至残暴,只要能胜人,便好。
彼时,思堂尚还不知晓星璇的心思,只暗里烦着,明里也烦着,这位看起来清清秀秀的少主。
于是,在星璇涉足里蜀山外城的第一日,思堂就率着部众,高立于城墙,俯视着银发的少年,狠狠道:”若你多管了我的闲事,当心些你的命。”
那少年并未有着想象中的惊慌,或是愤怒,只抬头仰视着他,银色的发遮住大半脸颊,薄唇却扬着,扬着个淡淡的笑来:”晓得了。”
原本预演的训斥没有用上,原本准备的教训也没有用上,思堂哼了一声,转身腾跃而去,冷冷留下句:”晓得就好。”
星璇知晓思堂拳脚功夫甚好,术法修习亦甚好。脾气暴戾性子又傲,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
那好,顺着他便是。
思堂惹了人挑了事,星璇帮衬着,思堂闹过了头儿捅到内城那边,星璇疏通着,思堂与人斗殴受了伤,星璇为他包扎替他换药,细细嘱托不可吃辣不可沾水。
思堂初是怀疑戒备,到后来莫名的心烦厌恶,再到最后,凉了许久的心,被暖出了温度来。
这日,思堂躺在破败的草堂上,按着胸口。那只狐狸崽子玩阴的,他娘的,明明都跪降了,却是在身后放冷箭,卑鄙!
这次伤得这么重,又这么久,他为什么还没来?
呵,趋利避害的玩意儿,见我伤得狠了,就倒戈了可是?哼,小人,待我伤好,定当••••••
还未想好当要如何,门就被人推开,方才还在怨恼的人,端着热腾腾的碗,或是由于匆忙,那人微微喘着,颊上粘着湿发,还透着淡色的红晕。
”随着溪流逮了条鱼,想来是外界误入来的,刚好做成汤替你调养,料想你应该喜欢。”
隔着氤氲的热气,那人的面颜看不真切,鱼汤的香气冲散了屋内的潮湿霉味,一勺一勺喂过来的汤水,是此生初尝的滋味,从舌尖浸入血脉,经了心的酝酿,流淌到肌肤的每一处。
”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无端的好,总归是诡异,早些弄明了,亦好过无休止自欺。
”呵••••••”他垂下头轻笑,银色的发丝遮了清俊的面容,”不过是想借你一分力,推了燎日罢了。”
”••••••好。”
那年花灯会上,星璇想起思堂,忽觉花灯刺目得紧,人声喧杂得紧。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