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打电话说她要加班,要很晚才回来,让我自己早点睡。
“一个人在家不会害怕吧,莉莉?”
“才不会呢~”我说着让妈妈放心的话,没拿话筒的手绕着电话线,“而且不是有白白他们陪我吗,才不是一个人呢。”
那边隐约有人叫妈妈的名字,妈妈模糊地应了一声,似乎用手捂着话筒在和那边说话。“亲爱的,”她声音又清晰起来,“妈妈要去忙了,挂咯。”
“嗯。妈妈晚安~”
“晚安宝贝,我爱你。”她轻轻吻了我一下,挂了电话。
我舒了口气,放下听筒。
接久了电话耳朵有些发烫,有些疼。
屋里很安静,但我耳边一阵嗡嗡声,妈妈的声音还不断回响着,若隐若现。
妈妈的工作属于法医的一个分支,主要处理那些因暴露野外而严重腐烂的尸体,通过检查尸·体上寄生虫的状态来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
“看,这是苍蝇的第四代幼虫,通过这个我们就能大概知道尸·体腐烂的时间。再通过对当时环境的分析,我们就能确定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被丢到这儿了的。”妈妈这样讲着。
那时我还小,妈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把我带到了她工作的地方,给我看了显微镜下的小小蠕虫。
白色的蠕虫扭动着,在薄薄的玻璃板上。
我看不出这只虫和其他的有什么区别,妈妈讲的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就是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白白。
那种虫的名字我忘了。
我第一次见到的它们,正在啃食尸·体上的腐肉。
不留分毫,啃得只剩雪白的骨头。
那截露出来的骨头在工作室明亮洁白的灯光下反着细腻温软的光,粉粉的,柔柔的。
我看得呆了。
“莉莉喜欢……吗?”妈妈注意到我的目光,主动把我引到那个巨大的玻璃柜前,让我看。那时她应该是说了白白的名字,但是我忘了。
那时我还太小。
小得不知道什么是恐惧。
玻璃柜里是一副让人作呕的景象。
腐烂的尸体上爬着无数灰白的扁虫,它们安静而迅速地啃着腐肉,互相爬过彼此的身体,触角般的软足划过坚韧的肉背,从看不出是哪里的洞里爬进爬出。
但是我一点都不怕,睁大了眼想看清它们每一次吞噬的细节。
“它们是妈妈的好朋友哦~”妈妈一点不奇怪于我的镇定,“你看这些骨头,好干净是不是?凭妈妈才不能做到这种程度,全都要交给它们。通过骨头能得到好多有用的信息呢……”妈妈开始讲她工作上的事,我完全没听进去。
真的好干净。我趴在厚厚的玻璃上看那些雪白的骨头。
好漂亮。【好恐怖】 妈妈同意我带一些白白回家养,养在玻璃箱里。
“记住哦宝贝,它们只吃腐肉,没腐烂的肉它们不会碰的哦。”妈妈这样吩咐着,好像我养的只是普通的什么宠物。
在我看来也是。
但是,但是,别人不这么想。
我很伤心……
一个又一个朋友因为看了我家里那箱虫而害怕得抱头尖叫,从我家逃走。
其中一个夺路而出时撞倒了刚泡好红茶的我,茶壶从托盘上掉下来撒了我一身茶水。壶掉到地上摔碎了,陶瓷片四处飞溅。我跌坐在地,滚烫的红茶水从我被烫红的手臂流下,浸湿了厚厚的地毯。
他们都没再回来。
他们躲着我。
我身边全是奇怪的流言
“宝贝,你没有错。”妈妈抱着流泪的我,轻轻抚摸我卷曲的长发。
我头枕在她肩膀上,闭着眼,泪水还是不断的流下。
“他们不能理解你,不是你的错,亲爱的。”妈妈的声音里透着丝丝无奈,我听的出来。
后来我慢慢长大,离开了那所学校,然后在新的学校交到了新的朋友。
我从来都不是孤僻冷漠的孩子,我喜欢他们,但是他们只会喜欢一部分的我。
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我们谁也不会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