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水榭上的妙龄女子身着一袭烟色长衫，华美的裙摆坠下长长的流苏，随着她的柔美舞姿不断旋舞。三千青丝被挽起，簪身是通彻的碧玉，质地上好，雕琢成绿萝的曼妙。她的眉目透着江南水乡的婉约，肌肤如朝霞映雪，然而她明眸中的疏离却拒人千里。她的手上有一把短刀，刀身狭长却不过三寸，被她舞动起银亮的弧光，刀光皎冷如月色清辉。她的招式大气明朗，但般般入画，获得一片叫好。
越前不动神色地看了她一眼。那是潇湘榭的花魁，在烟花之地的孤高清冷也是出了名的。传说她难得一见，千金也不过是煮酒饮茶的风雅之事罢了。那么……今天自己真算是好运了。
女子的云袖逶迤，向众人一鞠便袅袅而退。临行之前，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唇边笑意清浅。
越前突然没由来的一惊。半响，看着女子的纤细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

[二]
灰原回到阁楼之中，卸妆梳洗完毕之后，就困倦地阖上杏目，仿佛假寐。
此时月光清和，映照一室清辉。
窗边有极轻微的声响传来。灰原没有睁眼，曼声道：“你来了？”
“失礼了。不过姑娘不正是希望在下来么。”越前冷淡地说道。他想起女子的眉眼中，分明有轻愁和哀伤。她是擅长用眼睛说话的女子，在她回眸的刹那，他轻而易举地看出她的无声的言语——带我走。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灰原轻笑一声，眼神却柔和下来：“这样你不觉得很武断？”
“在下相信自己的判断。”越前微微皱眉，将一份足量银子的锦袋扣在桌上。抬头，他挑眉道：“你随我走么？”
灰原犹豫片刻，将素手放到他的手中。她巧笑倩兮，顾盼生辉：“记住，我原来的名字叫做阿哀。以后你也这般唤我吧。”

[三]
阿哀的性子淡薄，她希望远离繁华之地。他随她来到扬州，就近找了宅院住下，倒也平和。
“落花时节又逢君。”每当看到扬花洋洋洒洒地在风中飞舞时，她总喜欢吟出这句，眸子璀如星子，含着深深浅浅的笑意。
而越前也含笑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柔和的怜惜让她回以一笑。
他将自己的长剑封起，埋着庭院中的覆盖的扬花下。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天下孤绝的剑圣越前，他将退出江湖，结束属于他的传奇。
毕竟，高处不胜寒。剑是无情的，但是他心中已经有了牵挂的女子。
他只想陪着她，看岁月静好，流年浸染。
此生不换。

[五]
他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按照慕儿的计谋，在垂死的男子前看到的凶手，是阿哀。
当初的短刀完全成了致命的武器，她出手狠辣，只是一招，刀身便流溢过凄冷的弧光，准确无误地插入了男子的胸膛。
“——住手！”越前大叫，却徒劳。身为诱饵的青衣男子已经丧命。而阿哀回头，她的面色惨淡如纸，触目惊心的苍白，衬着她手中蜿蜒而下的一线殷红，说不出的诡艳。
“……你愿意相信我么？”阿哀朱唇微启，想要辩解，“……我之前的确是杀手，也会武功，但是遇见你之后，我已经放弃自己的身份了，我……”
越前无奈地笑。他正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浓烈的香味，他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六]
再次睁开眼，面前是身姿纤纤的慕儿。
她看着不可置信的越前，用华丽的袖口掩住樱唇：“怎么？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阿哀和你，都不过我手下的棋子罢了……”
她盈盈走到越前面前，目光柔和，“为什么你不爱我呢，我一直在等你啊……”
越前扭过头，不再看她。他的眼神落到阿哀身上，是一种无声的歉意。
“这样吧。”慕儿指着面前的两个杯子，“左边的是离恨，是攻心的毒药；右边的是别情，有忘忧的功效。你们自己选吧。”
越前怔了半响，突然定定地看向阿哀：
“对不起。”他的眸中泛起朦胧的泪光，像是永诀。
“不……你打算做什么？！”
越前劈手夺过左边的杯子一饮而尽。喉咙中像是有一团火烧过，又仿佛刺骨的冰雪淌下。他含笑闭上了眼，眼前一闪而过很多的画面，最后定格成他微笑执起她的手，字字顿顿——
“此生不换。”

[终]
他又一次醒来。脑子中却空空荡荡的，好像缺了什么似的。
慕儿陪在她身边。他看她的侧脸，那么像一个人。
但是，那又是谁呢？
他和慕儿没有停留在扬州，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繁华盛极的苏州。
只是他每次望着慕儿，脑海中就不由浮现另一个人的轮廓。
是谁在笑，是谁在说——
此生不换。

[零]
他不知道他昏死过去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哀的眼泪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慕儿却笑：“我果真没预料错，所以我让他喝下的，不是离恨而是别情。他将会忘了你，而我会将你，取而代之。”
——只要你饮下这杯离恨，我会让他一生平乐。
阿哀含泪而笑。她的笑容很美，仿佛昙花一现般，纯美无暇的惊艳。
她说，请你好好照顾他。
然后，她决绝地一饮而尽，从高高的顶楼中一跃而下。
——让你平安的代价，是我的性命。
——那么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想起我。即使是一生不能再遇见。
——后会无期。
佳人如玉胭脂淡，一顾倾城玉无颜。百年离恨在高楼，一代容颜为君尽。
---。完。

我有一次一个人默默地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