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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有公子】张岱:一世界的热闹,一个人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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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公子。突然很喜欢他。


1楼2013-12-28 12:55回复
    张岱(1597-1679),字宗子,又字石公,号陶庵,别号蝶庵居士,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张岱是公认最伟大的明代文学家,著有《陶庵梦忆》、《西湖梦寻》、《三不朽图赞》、《夜航船》等绝代文学名著。他出身仕宦家庭,早岁生活优裕,晚年避居山中,穷愁潦倒坚持著述。一生落拓不羁,淡泊功名,具有广泛的爱好和审美情趣。他喜游历山水,深谙园林布置之法;懂音乐,能弹琴制曲;善品茗,茶道功夫颇深;好收藏,具备非凡的鉴赏水平;精戏曲,编导评论追求至善至美。前人说:吾越有明一代,才人称徐文长、张陶庵,徐以奇警胜,先生以雄浑胜。


    2楼2013-12-28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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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家多藏书,聚书40 年不辍,不下3万卷。顺治三年(1645年)避兵入剡,仅携带数篦书籍而行。而所存者为清兵所居,日裂以炊烟;又用图书作甲盾,以挡箭弹。40年所积,荡然无遗。


      3楼2013-12-28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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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自己: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 山果有灵,焉能久困?余为山计,欲脱樊篱,断须飞去。 故事,三江看潮,实无潮看。


        4楼2013-12-28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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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自为墓志铭》坦陈的种种所好,即是癖,是疵,而他所传之人,也多有癖,有疵。
          他在《五异人传》中云:余家瑞阳之癖于钱,须张之癖于酒,紫渊之癖于气,燕客之癖于土木,伯凝之癖于书史,其一往深情,小则成疵,大则成癖。五人者,皆无意于传,而五人之负癖若此,盖亦不得不传之者矣。


          5楼2013-12-28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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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纨绔也,故有霸蛮气。行文如操刀,造句如欺男霸女。”¬——这个评论喜欢的让人咬牙切齿。


            6楼2013-12-29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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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世界的热闹,一个人的梦
              李敬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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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喜欢的事是:深深庭院,眼神波俏的丫鬟,繁花和少年,华丽的衣裳,骏马奔跑的姿态,神奇的灯,烟花在幽蓝的夜空中绽放;还有梨园歌舞,紫檀架上的古物,雪白的手破开金黄的橘子,新绿的茶叶在白水中缓缓展开,这些都是张岱喜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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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还喜欢锣鼓吹打,喜欢人群。浩大的、如粥如沸的人群,其中有张岱。张岱叹道:人太多了,太挤了,太闹了。但人群散去,天地大静,一缕凉笛绕一弯残月,三五人静坐静听,其中亦有张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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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是爱繁华、爱热闹的人。张岱之生是为了凑一场大热闹,所以张岱每次都要捱到热闹散了、繁华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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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字宗子,居绍兴,生死于明清之际。家世殷富,少有捷才。然学书不成,学剑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时文不成,学仙学佛,学种地,皆不成。时人呼为废物、败家子、蠢秀才、瞌睡汉,到老了,一言以总之,呼之曰:死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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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之后百年,有贾宝玉生于金陵。张岱所爱亦为宝玉所爱,宝玉之阅尽大观正如张岱凑够了热闹。该二人皆有与生俱来的冲动——成为“废物”,“废”了自己。故异史氏曰:宝玉岂“死老鬼”张岱投胎转世欤?张岱又字石公,莫不就是大荒山青埂峰下女娲补天所遗的一块废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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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毕生足迹,南不过绍兴,北至兖州。山东、江苏、浙江,由圣人发祥之地到六朝金粉、湖上风月,地图上狭窄的一条正是古中国文明的中心。时当晚明,据说资本主义在此萌芽了,据说这萌芽又被掐掉了。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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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和他的人群正无边无际地欢乐。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他们不知道北方的蛮族正撞击帝国的长城,不知道一个下岗驿丁的身后正聚集着更广大的人群,这是一支沉默、饥饿、仇恨的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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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不知道。张岱知道的是:这世界正在瓦解,天柱欲折,四维将裂,张岱在内心深处等待那一刻。那和满洲的铁骑无关,和李自成的义旗无关,和历史无关,那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是尘埃落定。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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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和他的人群见证了“末世”。他们见证无限的美、无限的繁华、无限的精致复杂,见证了缓缓降临的浩大的宿命。休说是王朝鼎革、人事浮沉,这种宿命的末世感将穿越康乾盛世,结出一朵最美的花,所谓“阆苑奇葩”:《红楼梦》。《红楼梦》是无数梦的影子,其中有张岱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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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晚年耽于梦。鸡鸣枕上,夜气方回,五十年来,总成一梦。痴人说梦,遂有《陶庵梦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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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此时国破家亡,流离山野。所存者,唯破床一具,破桌子一张,折腿的古鼎,断弦的琴,几本残书。还有梦。还有用秃笔蘸着缺砚写下的字。字迹想来是枯淡的,但应是依然妩媚,如当年旧事藏于白头宫女眼角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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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真正喜欢的事是: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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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好文字。不是那种正大的好,是纨绔子弟的那种好。好得有点儿赖皮,好得不讲道理。明代小品,文字通常是放得开了,但二袁其实还是官员气派,作爽朗作洒脱,自高处平易近人;至于竟陵诸家,越放开越别扭,如仆人扮老爷,手脚不知何处安置。倒是张岱,便是赖皮,便是不讲道理,也是娘胎里带来的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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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文字快。他喜用排比,快时直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目不暇接。张岱爱热闹,文字也热闹,眼观六路,下笔如飞,无黏滞、无间断。小品文字,写慢容易,写快难。快而又磊磊落落、跌宕流转如张岱者,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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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纨绔也,故有霸蛮气。行文如操刀,造句如欺男霸女。如《报恩塔》起首一句:“中国之大古董,永乐之大窑器,则报恩塔是也。”如《筠芝亭》:“筠芝亭,浑朴一亭耳,然而亭之事尽,筠芝亭一山之事亦尽。”此类句子均如一声断喝,当者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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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在文字中注视他的城郭人民,他失去的一切,他权当未曾拥有的一切。他竟无怨愤、无哀伤。偶尔张岱会感慨,但也只是一声轻叹。明季遗民中少有如张岱这般没心没肺。但张岱的没心没肺有更广大的境界:冬天降临时,凋谢的花、殒命的鸟何曾哭天抢地?而这古老文明的荒凉冬天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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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于崇祯二年中秋次日途经镇江。日暮时分,至北固山:  月光倒囊入水,江涛吞吐,露气吸之,天为白。余大惊喜,移舟过金山寺,已二鼓矣,经龙王堂,入大殿,皆漆静。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余呼小仆携戏具,盛张灯火大殿中,唱韩靳王金山及长江大战诸句,锣鼓喧天,一寺人皆起看。……剧完,将曙,解缆过江。山僧至山脚,目送久之,不知是人、是怪、是鬼。(《金山夜戏》)
              ——这就是张岱的生命和生活,一场大静之中热闹红火的戏。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7楼2013-12-29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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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泽雄:
                山阴张宗子,是我至爱的文人。如果只说笔墨活计,在中国式古典文人随笔里,张岱足以傲视千秋。如袁氏兄弟之流与他相比,总有凡品与神品之别,流品与逸品之分。约可与他抗衡的,当属稍后的湖上笠翁李渔,李渔文人味逊于张岱,但更多一些旷达的江湖气,我也喜欢得不打一处来。今人多读他的《陶庵梦忆》,据我小见,他《嫏嬛文集》里若干笔墨小札,更是汉语美文里的奇迹。
                “张岱在文字中注视他的城郭人民,他失去的一切,他权当未曾拥有的一切。他竟无怨愤、无哀伤。偶尔张岱会感慨,但也只是一声轻叹。明季遗民中少有如张岱这般没心没肺。但张岱的没心没肺有更广大的境界:冬天降临时,凋谢的花、殒命的鸟何曾哭天抢地?而这古老文明的荒凉冬天已经来了。 ”
                张岱晚年披发入山,撰《石匮书》,以一己之力抒写民族痛史,岂可以“没心没肺”视之?当然,我没见过《石匮书》,只是知道些关于该书的传闻,不过主要来自张岱本人,可见其真。
                一个擅写斑斓文字的文人,容易让人误认为只是个性喜吟风弄月的雅士,而对于他内心的沉郁慷慨,往往极易忽略。这是一种可以理解的误会,时而美丽,时而痛切。
                艾默:
                陶庵老人自序中,连用七个“仇”字,将昔日繁华尽数持于佛前忏悔,却在如梦的追忆中,将往日情景,诗书唱和、丝竹声伎,一一历遍。此中感概,读来尤有黍离之悲。是“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8楼2013-12-29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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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的心灵味
                    读张岱,最好在微雨的天气里或者雪后,任张岱的文章味自然散发。“繁华过后的苍凉”大约不是寻常人可以轻易体味出的。张岱无疑把这种基调调到了极至:“国破家亡,无所归止,披发入山……因想余平生,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
                  台静农评张岱文字有“如看雪个和瞎尊者的画,总觉水墨浓郁中,有一种悲凉的意味,却又捉摸不着”语,这大抵是因着对张岱身世遭遇的了解与同情。而这同情又依着那幽深的眷恋和感伤的情怀,便一下子能够让读他人触动了起来。
                    张岱身上有很多非同代知识分子所拥有的气质。《明遗民传》称其“衣冠揖让,绰有旧人风轨”。少年时代曾过着一段很长时间纨绔生活,自称是人无癖不与之交,并说自己“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囊诗魔”,把一般人不屑或不敢说的都说了。不过一旦“国破家亡”却居然“披发入山,骇骇为野人。故旧见之,如毒药猛兽,愕窒不敢与接”。也许正因如此,张岱的文字里总透着一股清明与不羁的气息。
                    《陶庵梦忆》一书,在我读来更好似读一个人的心灵。虽然这本书通篇不过是在叙说地方的风土人情,从归类上看更是都市文学的代表。但张岱却把他心灵深处的矛盾诉诸简洁而透明的文字,故而他的文章时时充斥一脉气象,让读它的人总在文字外感受着时代的阵痛。所以我们读张岱仅仅读出记忆中的少年靡丽是不行的,更重要的是要读出其中的风味来。
                    张岱一生论艺,崇尚一“气”字。古人气息之法在他那里得到了重新地体验。所以他的文章里没有太多呆板、刻意的成分,均是无心而作,妙手偶得,法百家而出百家。同代人祁豸佳赞之:“笔具化工,其所记游,有郦道元之博奥,有刘同人之生辣,有袁中郎之倩丽,有王季重之诙谐。”可谓恰切!
                    张岱的心灵味便是从这散杂的文章意里衍生的。《湖心亭看雪》结末有“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一语,着一“痴”字而文章意与心灵味俱出。故而张岱的风味并不仅在文字里,往往是入乎其内出乎其外。


                  9楼2013-12-29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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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忆》自序:"偶拈一则,如游旧径,如见故人,翻用自喜。"《梦寻》自序:"余为西湖而来,今所见若此,反不若保我梦中之西湖,尚得完全无恙。……余犹山中人,归自海上,盛称海错之美,乡人竞来共舐其眼。"历史见证、感情慰藉、期有兴感,何所缺焉?张岱在文字中反复提到郑思肖,《石匮书》之得名、寓意既从其《铁函心史》而来,两《梦》之得名、寓意实亦如是。《心史》卷上《中兴集·忆梦哭歌》小序:"五月二十一日夜,梦游西湖上,旧游宛然。行至戎马蹂践之地,忆今天子不在咸阳宫,大哭陨绝而觉,遂作此歌。"《梦寻》题材的选择和得名由此直接而来,《梦忆》的得名亦与此以及郑思肖的字"忆翁"直接相关,由此可见,两《梦》确实是张岱对大明故国山川、大明故国风物的恸哭之心史!
                    坚定的民族气节、深沉的故国情怀,就是这史文所载的"道"。那种把张岱小品仅仅看作其自道的"忏悔"之什,或当作“繁华颂歌”的观点,显然失之肤泛。
                    两《梦》均成书于明亡三十年前后,以两《梦》为代表的张岱小品,虽然锋芒比较收敛,血泪含而未溢(《梦寻》之在文字狱中漏网与此相关),但作为连周作人也曾承认的“反抗的”作品,应该也是这种新小品的代表。考虑到其情感流露的深沉含蓄、表现境界的冰雪滢澈、文化蕴涵的寻味不尽、语言文字的写照传神等优长,加以比较集中的规模,称其为这种新小品的白眉。


                    11楼2013-12-29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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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明,那一抹残雪微听
                      ――遥寄陶庵
                      历史的画册,静静地躺在如豆的油灯下,散发着朦胧黄晕的幽魅和迷离。
                      想起湖心亭的雪。
                      那是晚明的一场残雪,洒落在一个风雨飘摇的时代,飘飞在一个清狂士子的内心,如一曲出尘的清歌飘过万卷书海,掠过浮躁的尘世,留下绝代的跫音。
                      飘然过往的前尘影事,烟花柳巷,斗鸡走狗,犬马声色,到头来终究半世繁华终遗恨,惟剩故国沧桑一梦寻。
                      身居陶庵,当人生只剩下如影幻梦。在每个阑珊的午夜,举杯邀月,让杯杯冷酒融成颗颗热泪,然后婉约成一首首凄神寒骨的绝唱。梦忆陶庵,撑一支生命的长篙,向记忆更深处漫溯。梦寻西湖,任无边思绪将自我放逐,只为看这尘世最后一眼,然后在决绝中永不回头。清清剡溪,落蕊流红,生命的碎片,哪堪捡拾。那就让自己走向万劫的炼狱,也许是唯一的归途。
                      前朝多少事,都付梦魂中。想起雪,这天地的精魂。
                      梦萦里谙熟的湖光山色,那一片依稀的故国家园。只是此刻,你是否听到了时光流过和生命消亡的声音。
                      落拓文人,冰雪良知。那个暮雪初霁的黄昏。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三千世界,茫茫人海,杯盏触碰的刹那,时光凝固,将沧桑往事雕刻成永恒。然而,此时此刻,故人零落,那些飘飞的裙裾和飘飘的衣袂早已在心底永隔,成为天涯。
                      雪。终于来了。三天三夜没有停歇。
                      末世,西湖,一曲挽歌。空气中弥漫着忧伤。
                      踏雪。独行。在自然与心灵的交融中寻找那一叶精神的方舟。
                      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故国复重游,湖山依旧点点愁。他日多情应笑我,天地尽悠悠。
                      穿越滚滚红尘,着一袭白衣,于苍茫的雪夜,从繁华的市声走向山林的寂寞,从痛失家国的悲凉走向个人生命的殇痛。樱桃又红,芭蕉又绿,前朝往事依稀如昨,繁华旧梦散落人间。雪依旧肆虐苍白,浮华和虚幻铺陈着历历过往,却终究逃不脱幻灭的宿命。
                      碎了的光阴泻在心上,流淌开来,看上去有些暧昧。等我们转过身去,其中便有一场凄美的雪,让人垂泪;一卷冰雪的文,玉壶冰清。你用款款双眸深情回望这个世界,这一场残雪的世界,然后带着生命的气息流落进历史的烟尘。泪眼看花,依稀往事梦魂中;缘起缘灭,似雪飞花自飘零。
                      一个孤高自赏的没落贵族,一个冰雪良知的落拓文人,一段灰飞烟灭的苍茫历史。
                      穿越古典之雪,用温情的目光凝望这些生命的真实和坦荡,凝视那些曾经的执着与迷茫,孤傲与坚定,你会不会有些许感动。回眸那一个雪霁初晴的黄昏,你是否蓦然聆听到,那来自遥远的古典和雪中的歌吟。
                      手指轻轻滑过这些书页。
                      窗前是摇曳着古典的烛光,月光碾过泛黄的情节,把没落悄悄隐藏。这是历史尘封的书香,萧鼓击碎了夜的幽静,漫舞着馥郁的心灵之光。我驻足他们思想的道场,可是握不住那些绚丽的霓裳,只能让心田之水静静地静静地流过他们翰墨的天堂。我不忍叩响他们雕花的门窗,只能化为悠悠之风,默默地默默地掠过他们苍凉的梦乡。
                      晚明。那一抹梦呓般的诗行,是否还残留着一丝温暖?
                      只是,那一抹残雪微听。转眼的经年,已化作遥远的绝响。


                      13楼2013-12-29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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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习惯于称陶庵为公子。
                        无论是深深庭院中的华衣贵族,还是纷纷大雪中的落拓文人,他都当得起“公子世无双”。


                        14楼2013-12-29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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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不是我们学的那什么的诗人吧


                          来自手机贴吧15楼2013-12-30 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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