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的里斯顿
文/终岛之行
☆
坐在车后座擦拭镜面的不二周助是被一声巨响惊醒的，夏日高温的侵袭下脑子里一片模糊，只有手在不知所以地运作着。他打开黑色的车窗，瞬间砂砾和烈风就一股脑儿地钻了进来。
只好伸手挡在眼前，轻轻眯起眼睛。
车还在行驶着，他看见不远方正升起浓烟，混合着这万里的沙石，是蘑菇的形状，浓郁的黑紫色绕着圈儿席卷四周的颗粒转瞬之间直冲云天。在那周围有几个看不清的人影，骑着棕色的马从小道朝他们的方向狂奔，马尾扫出一阵尘灰，又倏地被风撕成碎片。
狂野沙漠中汽车的速度不及几匹马，越过小道没多久就被马队反超。那些人从车边一跃而过，一匹，两匹……不二周助近距离地感受到马腿带来的微风，最后一匹……他抬起头来，正对着马主人平静无波的双眼。
镜片的反光后是无尽的深渊，似乎将世界所有沉静、执着和勇气汇聚在一起。
不二周助也睁开眼睛。
一晃而去，那人可能只是不经意向下一瞥，恰巧被不二收入眼中——那不带感情的，如猎人般认真而严肃的眼神。
“嘿年轻人，看见了么——”大胡子司机侧身问道，用他独特的大嗓门。
“那是谁？”
“那是里斯顿唯一被承认的上校先生。”
“被承认？”
“士兵们都愿意跟随他，哪怕去死。”
“那可真是有意思呢……”将摄像机抬起，“我听说里斯顿最高长官是个亚洲人。”
“那并没什么，你知道……”
“外界有很多他的传闻。”镜头对着窗外的景色。
“里斯顿从拥有记忆起就不缺传闻。”
“那他可是颇具争议的……”对着远去马队的背影，调焦。
“当然如此——他是里斯顿的野王！”
“在里斯顿的日子想必不会无趣吧。”对着那个人。
影像定格，隐藏在镜头后的唇角像出鞘的刀锋，渐渐勾起。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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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十日前。
洛马克修林普外务府，南政府大街901号。

乔纳森·卡罗尔动作迟缓地从箱子里抽出一盒烟，他坐在落地窗前默默地观察着前来申请的外籍记者朋友们。办公桌前杂乱地堆着不重要的文件和草稿，几枝钢笔横七竖八地在桌上躺尸，一串大小不一的钥匙从书本缝隙中露出冰冷的一角，而他自己，也十分应景地翘着腿，不耐地摆起脸色。真是不怕死的——他恨恨地想着。洛马特十年前就战火不断，期间政府军和反政府联盟小心翼翼地较量着，双方相持不下，尽管从未爆发过大规模交战，但每天都有军人和平民在枪弹下丧生，而记者不幸在战火中牺牲的新闻也屡见不鲜，这个从不安定的地区甚至让本国的媒体闻风丧胆，唯恐避之不及——可这些毫不相干的他乡人，竟然源源不断地向洛马特涌进。卡罗尔可绝不承认这些无聊的家伙会有什么高尚情操，他嘲笑般地拉起嘴角。利益高于一切。目前支持反革命武装的国家已经运送了大批军火入境，战争即将进入白热化阶段，到时候可不是小儿科的战斗了。

要来送死吗？
好的，先生们。

卡罗尔点燃香烟，他猛地吸了一口，憋在嘴里。对面的壁钟滴滴嗒嗒，时针笔直地指向上午九点，大厅刺耳的提示音响起，门外的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他们人手一份申请表，几乎都蹙着眉，表情焦急而不满，不过，似乎为了证明他们良好的教养，谁也没有发脾气，也没有上前敲响他的门。他平静地抽完整根烟，在吐出最后一口白烟的同时，门被倏地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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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身着绿色军装，头戴一个附有紫蓝色条纹的军帽，金黄色的发丝从帽沿下宛若丝带垂下。漂亮的蓝眼睛从进来的那刻就紧盯着他，让人头皮发麻……

“怎么了，拉塔？”卡罗尔保持着他的镇定。

“太傻了，卡罗尔，你要知道你昨天就没干活！帝国可不需要会吃的废物。”

“那我该干点什么呢，拉塔？”

“十七名记者先生和他们的摄影师正等着你的审批，据我所知，他们昨日就已抵达，而你却紧闭着大门！”

“被联合国抛弃的国家并不需要外交……不是吗？”维维安·拉塔居高临下地直视着卡罗尔，她像光一样发亮的眼睛装满了愤怒，不过怒火太小，不足以燃烧她自己。转瞬间，她笑了笑，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也许你是对的。洛马克早该被隔绝。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下达外长的命令吧，卡罗尔中士。”

“该死的命令。”不得已，卡罗尔站起身，他向拉塔行了个军礼，以表示对上级的尊重。 “请你——乔纳森·卡罗尔，带着帝国尊贵的朋友前往利马关口。”

“谁？”

“Mr.Fuji.”

卡罗尔像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样缓缓坐下，他斜着眼去看维维安·拉塔，许久不说话。

“这是他的申请资料。”拉塔将手中的文件摆在他面前。

“这家伙什么来头？”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只要认得文件上外长的亲笔签名就够了。”

“……等等，拉塔，你说他要去哪里？”

“利马关口。” <?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喂喂，那里可是通向……”

“不错。”拉塔蔑视地暼了他一眼，“怎么样？”

“那个灰色地带？哈哈哈哈，他不想活了么！”

“够了，卡罗尔。外长的意思是，请你马上执行这个任务。”

“马上？”

“Mr.Fuji正在楼下等你。”

“那这些人呢——？”卡罗尔指着走廊上来自不同国度的媒体人员，大声质问着。
“继续奉行你的策略吧。”

拉塔转身走到门口，她拉开门的同时，嘴边一个冷笑：“管他们死活。”

“哈！乐得自在。”
卡罗尔摊开双手，本想显示自己无所谓，可一想到他接下来的任务，他瞬间愁眉苦脸。

日本人吗？
他看着资料上的照片，苦笑着。

“因为，里斯顿人并不认为杀戮是罪恶，并且他们排斥外邦人。”不二接过卡罗尔的话，他笑吟吟的，“他们中甚至有极端分子，以杀人为乐，却不会受到任何指责，这些天生的好战者被誉为里斯顿的英雄，当然，前提是他们不会对自己的民族造成损害。据我所知，这个地方因为传统民俗而封闭保守，尽管在战场的风口浪尖上，依然保持着优势。” <?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卡罗尔蹙眉，“你还了解得挺多的，即使如此，你也要去？”

“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奇怪的人。算了，随你。上来！”

不二周助上车坐好后才空出手来整理摄像机，卡罗尔启动车时观察着他，随即他认真地注视着前方。

“里斯顿的确属于洛马克的领土，但实际早已脱离洛马克的控制，特别是现任上校上任之后，就根本不听帝国指挥了。这个亚洲人看起来很了不得，因为神秘吸引了不少人。”
不二听着，眼睛却不离路的两旁，大概是洛马克的首都，受保护程度较高，没有发现在入境时看到的一堆难民。他想了想，说：“里斯顿的战争开始于十一年前，前五年就更换了47个上校，直到六年前这种现象才停止。”

“不错。可怜的哈巴达克斯，被人发现时身上的血都凝固了，身上总共中了91刀。而他死时，不过上任3天。作为上校没有比他更窝囊了，管不住地区的人不说，还被人弄死在自家浴缸里，这是六年前的事实。”

“能将里斯顿人征服的现任长官，难道卡罗尔不会感兴趣吗？”

理所当然的反问，卡罗尔用余光扫到他的客人的笑意，那笑容正展现了他自己浓厚的兴趣。

“丝毫也不。里斯顿是洛马克的耻辱。先生，我没有什么恶趣味，并且您必须要相信，真正的洛马克人都不会热衷于跟你讨论里斯顿，这个帝国的叛徒！”

“那真是遗憾。”不二未因对方的激烈言辞而不满。“可是您看起来似乎没有听起来那么爱国。”

卡罗尔默默，一会儿后才开口：“这让我哑口无言，因为事实如此。”

令人欣赏的坦率。

不二想，在洛马克的战争中没有保家卫国一说，打来打去都是自己人，尽管反政府联盟受到那些图谋不轨的国家帮助，但不过是摆不上台面的地下交易罢了。没有哪个国家会在如此尖锐的矛盾下引火上身，中东局势自古以来就不稳定，而这位于亚欧中心的地区是个危险的引爆桶，窝里斗还好，一旦从外部点燃火线，恐怕受害的范围就会迅速扩大，央及池鱼了。显然，洛马克人也清醒地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 <?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只要有一方退步，人民就会获得幸福。”眯起的眼睛微微睁开些，灼热的光烤得皮肤像烧起来一样。“但这样的假设永远不会成立。”

“这是个假命题，先生。即使政府让步，人民也不会过得更好。我——我们出生在地狱。”
安定的人们永远不会理解这种悲苦，他们只会同情，用各种渺小的手段表示他们微不足道的怜悯心。他们那样简单地评论、观看别人的不幸，说着无关痛痒的话，不过因为事情没有落到自己头上。

“而里斯顿，则在地狱的下层。”最后，卡罗尔说道。

不二不再搭话了，他远远地眺望着北方——就在洛马克的最北方，在那片原本荒芜人烟的大漠里，驻扎着里斯顿的军队，他们围绕着城镇，形成一个圆把镇里的人们包围起来，严密而不可突破。里斯顿非议颇多，但不二觉得，尽管种种恶习从里斯顿频频传出，但他们抓住了人性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先学会去保护，而不是伤害。最起码——最起码，这些年的战争里，里斯顿失去的只有军人，没有一个它的子民丧生。
所以，这一趟才非来不可。

颠簸的路上风响不绝，发动机孤独地嚎叫，沙粒漫天飞，长达六个小时的车程使人身心疲惫，他们时不时与军方的车子擦过，改装过的大卡车上挤着数十名士兵，他们低着头，靠在车厢上就睡了。不二来不及留下影像记录，车子就绝尘而去。高温将空间扭曲，汗水从额头滑到下颌，滴落。偶尔折射进车窗的光随意地就刺伤眼睛，不二一直留意着摄像机的通风情况，实在不行，他只能用冰水蘸湿纸巾擦拭机身。 <?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当地时间傍晚七时许，不二才看到利马营垒的瞭望台，还隔得很远，却已经听到了关口那面的火车的轰鸣。 从修林普去里斯顿，只有一条铁路。每五天发一次车，不二算好了时间，只要能在今天通过关口，那么明天就能乘上列车，但此刻，他蹙着眉，他听到了火车的哀号，这意味着什么？

“看来您似乎得多等几天了。”卡罗尔似乎也注意到了不同，抱歉地说。

关口执勤的只有两个人，守着大到骇人的铁门，他们提着枪，军帽遮住眼睛，不二周助跳下车时只看到他们干涸如枯河的唇。卡罗尔一把扯下钥匙，先不二一步向那两人走去。“嘿，老兄，最近怎么样？”

“马斯，瞧我们看到了谁？这不是卡罗尔嘛，好久不见了。”

“嘿！嘿！”

他们握手，然后小声地交谈了几句。不二向上仰望着高大的铁门，像关着什么怪物一样，建造这样坚固的牢狱之门，而利马的那一头，只能通往里斯顿。也许从一开始，洛马克就没有打算接受里斯顿，他们从未敞开心扉。 <?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马斯，火车是怎么回事？”卡罗尔问。

被称作马斯的青年立马垮下脸，“那批里斯顿人回来了，他们非要今天开车。站长拿他们毫无办法。”

“他们还是这样让人恶心。”

“明天还有班次吗？”卡罗尔指了指不二。

“我不知道。但达魔加已经到了。”

“这么快？让我们进去。”

不多久，大门颤颤微微地被打开，卡罗尔开着车驶进，才算真的到达了利马。 “达魔加来接你了，Mr.Fuji.也许你可以跟他商议一下走公路前往里斯顿小镇，如果你急的话。”

达魔加蓄有浓密的大胡子，操着一口不二勉强能听懂的国际语，又高又壮。他是里斯顿人，也是里斯顿唯一跟洛马克政府联系的军人。不二与卡罗尔分别后静默了一会儿，他还在想怎么与大胡子相处，大胡子就先礼貌地请他上车了，他问不二是否介意乘坐汽车，又询问他是否需要休息。不二笑了笑，心想他大概不是典型的里斯顿人，因为他对自己的态度与传闻中并不相符，反而热情和文明。马上启程不二简直求之不得，于是他上了后车座，另一方面也方便休息。

“我们家的孩子又惹了不小的麻烦，”大胡子说，“我来晚了，不然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上校是不允许的。”

刚闭上双眼准备小憩的不二突然来了精神。

“我们里斯顿很久没有过客人了……”

他惋惜的语气几乎让不二觉得之前的传闻都是虚构的诬陷。

Ⅱ <?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世界上最敏感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艺术家，一种是多愁善感的女孩子。

不二周助显然不属于后者。

里斯顿的风难得柔和，基地的南郊全是胡杨和桦树，粗壮的枝干蕴含饱满的沧桑感。作为大漠鲜见的绿色呈直线沿袤数里，松散的树叶随风摇曳时，太阳投下的斑驳光亮也来来回回，在干燥混沌的午后，像渗进水里般模糊。

将摄影机固定好，不二周助眯着眼睛试了试距离，心情不错地一直保持笑容。对面的人正正经经地站着，与想象中大不一样，他和里斯顿多数人相反，皮肤意外的白皙，因为基地进入休整期，身上只套着干净的休闲服，没有图案，设计极其简单。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个金丝眼镜，整体印象没有沙漠的粗犷和野蛮，斯斯文文。与周末的社会精英形象更为接近，像从什么和平年代不小心走到这炼狱的青年。

而与心中猜想别无二致的是，男人是冷静而睿智的。

这一点，早在初次见面就已经了解得透彻了。不二周助善于捕捉细节，尽管里斯顿最高长官的年轻让他非常讶异。之前以为他们会把他晾在一边，至少见到上校恐怕还得费些周折，没想到这位本应高傲的领导人却没什么大架子，处理完军务后，就在他来到里斯顿的第三天约见他了。

“Tesuka先生，久仰大名了。”他说。

“我并未应允您的要求。”男人的嗓子已经发育成熟，声线低沉得仿佛砂石压着喉咙。

“这个么……”不二抚摸着摄影机，“您不是它的拍摄对象。” <?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对方没有给出应有的回应，不二接着说：“我得到了里斯顿的短期居住权，我是摄影师。与记者不同的摄影师。”

“我不需要说话，我想表达的都在图片里，而我的图片，是真实的。”朝那人笑了一下，“这么说，能消除您的几成顾虑呐？”

光的碎片洋洋洒洒，在里斯顿是史无前例的好天气，不二周助轻轻闭上眼睛，在他的理解里，里斯顿是个喧嚣和宁静并存的，同时也是萧索和繁华共进的城市。
“您以为，什么样的记述才能被称为历史？”

男人却跳过了他的提问：“恕我直言，你的目的是？”

“目的？没有哦。”没有那种东西。“这仅仅是个人任性的爱好。”

不二看到手冢低了低头，像是在思考。不一会儿，有个身着军装的人站在很远处，态度恭敬，手冢看见他，越过不二走过去。
“先失陪了。”

“里斯顿的光是暖的。有人知道吗？”

成功地看到那人停下脚步，侧过身来。然后是一些时候的空白无言，不二静候着对方。如果没有手冢国光的同意，不仅是他在里斯顿的处境艰难，他甚至毫不怀疑他将在短期内被勒令离开。不过手冢思量了一段时间，他最终转过身，果决地远去。

“请便吧。”他说。

脑海中像爆米花一样，初遇时那个人驭马奔腾的模样不停地冒出来，不二周助轻轻向后倚在树上，他抬起镜头，对着上校挺拔的背影，晃了晃机身，做出一个拍摄的假动作。<?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随即他松了口气。

然而正是这愉悦让他忘记了，一个人待在南郊是非常危险的——特别是对他而言。联想起清晨从房间出来后到前往这里与上校见面，一路上的那些里斯顿士兵看待自己的眼神，充满敌意，并且充斥着浓郁而锐利的杀气。像目视着仇人一般，不管他们在做什么，只要不二经过，他们会马上停止动作，僵硬地瞪着他。不二的直觉是，如果他在这里待下去，迟早会受到攻击，保全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趁早告辞。不过不巧，他刚好是那种执着的人。他感兴趣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所以这一次，是不会放过的。即使此刻，几名里斯顿人正满怀恶意地向他走来。

从上校离去的反方向前来的高大的军人，丝毫不掩饰他们的愤慨，气势汹汹地逼过来。共六个人，一目了然，身高很平均，相貌不太看得清，他们统一着装，没有官阶。不二双眼渐渐睁开，他站直身体，慢条斯理地装好摄像机。他还未见识过他们的身手，谈不上把握，不过七点钟方向躲藏的两个人大概不会视而不见。那两人的视线不二一开始就感觉到了，他住进宿舍的第一天，对自己处于监视之中就有所察觉。这两天无论他去哪里那两道视线都一直存在，除了方才上校在场的时候。不过他的生活没有受到打扰，而且与其他人相比，这两人也更温和。大胆地做一下猜想，之前认定的“监视”可能也并非那么绝对，兴许，是“保护”的成分居多。

那些人越走越近了，不二仍旧笑着。他扫视着周围，暗暗计算着逃离的路线。把生命交到那两人手上过于轻率和愚蠢，在这里起冲突更是不明智的。他心里刚有了退路，面前就突生了几片阴影。 <?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喂！你看着……好像很陌生啊？”浑厚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将不二围住的几个人中，一个看起来似乎地位高些的瘦高个朝不二喊道。他有一头火红的头发，在光下特别显眼。接着他旁边的人就开始附和他，用的是里斯顿最原本的土著语。奇怪的发音使不二有点茫然，果然语言不通就无法沟通，他无奈地想。

红头发挑高了下巴，他向前几步，伸手一把揪住不二的衣领，有力的右手轻而易举地将不二提起来。

不二未做挣扎。不是时机，他想。他笑着与红头发对视，无视他横在眼前的手臂上结实的肌肉。红头发看到他的笑容却蹙着眉，他愣了愣，随即像被惹怒了似的，面目狰狞，左手握拳，猛地向不二挥来，掌风凌厉，煽动空气流速加快。不二双眼一眯，右手动了动，一个防卫的动作就要做出，这时，却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萨基，你在做什么？”

平淡，不带感情。

所有人都朝发声人看去，不二脖子前的力道一松，落地后他不着痕迹地将右手藏到身后。

“上、上校？！”七尺男儿轻易地将恐慌写在自己脸上，红头发退后一步，他全身颤抖着，嘴唇一张一阖，说不出话来。与他一道的同伴们也好不了多少，他们的脸转成酱紫色，低着头不敢抬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措手不及，不二望着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的手冢国光，任凭身体侧倒，半蹲在树下。

“我问，你在做什么。”手冢重复了一句。音调冷了几分。

“我……”红头发扫了一眼不二，脸别向一边：“抱歉，我……”

手冢直走到他们当中，他每走一步，年轻士兵们的头就更低一些。他在红头发身旁停下，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巴尼放松了对你的管教，所以你也得意忘行了。”

“不！”萨基急忙行了个军礼，大声道：“是萨基的莽撞，请不要惩罚我的父亲。”

“三年前你开枪扫射了前来拜访的记者，因为触犯军规被开除军籍，并罚处一年监禁。你父亲用十年来的所有奖章换取你的自由，你想让他白费他的苦心，我会将你遣回镇里。”

“上校！”一个里斯顿士兵忍不住抬头大喊，“请不要收回巴尼家族的荣耀。为了这种记者——”他接触到手冢的目光后，倏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