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长剑贯穿胸前，从背后穿出寸把长，将她钉死在灰白斑驳的墙壁上。
天空深处积压了许久的雪开始飘落。殿内一片黑暗寂静。过了许久，她才失笑，:“这就是你的爱？”
“是。”他手握剑柄，垂着头哑声重复这事实。
“咯咯……”她仰起头，忍了好久的泪水滑落，“我未曾对不起你。”
这一夜，大雪覆盖了整座皇城。

【第一章】
九岁那年初夏，青梅越过府上的墙头，探到我的窗杦间。
那年初夏，我在上书房遇见十一岁的赵怀谨。
我挽着双髻，着杏子黄的单衫，迷迷糊糊坐到了角落里原属于他得到位置，简单的一张书榻，书卷虽少却摆放得分在整洁。
他进来时，小小的少年眉目间却有凛冽冷漠之色，裁剪服帖的一身白衣，让他看起来与皇族子弟格格不入。
赵怀谨缓缓走到我面前，站定片刻，一旁的和宜公主提醒我:“这是他的桌子。”
我注意到和宜对他的称呼，一个“他”字，轻蔑而又不屑。我愣了愣，抱歉地站起赵怀谨却面无表情地抱过桌案上的书卷，走向了另一张桌子。
我惊讶地楞着，不知所措，和宜挑挑眉“别理他 他就是这样子”我侧目，流露出好奇的样子，她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赵怀谨是父皇最小的儿子， 可父皇并不喜欢他 ，加上他出身卑微 又少言寡语，皇兄和皇姐也都讨厌他。早着年，五殿下总是针对他，他一开始还激烈反抗，可是渐渐地，便索性任别人打压。可他这样更让人讨厌，但也没有人再有欺负他的兴趣。 ”
我一滞，意识到赵怀谨有可能把我也当成了欺负他的人之一，心里不禁一酸，回头一看，冷淡少年书页打开在桌上，黝黑的双眸紧盯着太傅，他应该是很想得到父皇的认可吧。
于是早课完毕，我就拦住了走在最后的赵怀谨。
阳光洒落一庭光华，树影投映在赵怀谨侧脸上。我闪身拦住他的去路，绽开一个最大的笑容:“殿下，我叫苏庭钰。”
赵怀谨抬眸向我看来，似是太久未听见这本就属于他的尊贵称呼，他的瞳孔一发不可收拾地暗下去。
我继续笑:“刚才坐了殿下的位置，是庭钰疏忽了，殿下不会怪我？”
上书房边不知名的花树绽开一朵又一朵白光，白玉栏边的石路上，赵怀谨容颜生动，知道我面对的是一烟寒沙，我还是忆出了当时的心动。
“庭钰，”赵怀谨轻轻念我的名字，“你是谁？”
“我？”我站在他不远处，“清河长公主是我母亲。”
赵怀谨低头，再次想离开，我拦住，轻声地笑:“你怕了？不过是一个郡主的名号，至于让你不敢看我？”
他恼怒起来，我不依不饶:“你是在怕吗？你身体里流着皇室的血，这尊贵的血统带给你的就只是逃避？殿下。”
我最后两个字在他听起来是极大的讽刺，他抬起头来，片刻的平静让他看起来像一头即将发怒的狮子，或许用狮子来比喻他不太恰当，他更像一条龙，一条君临天下的龙。
“我的母妃只是个宫女，”顿了顿，“你满意了？”

赵怀谨抬起头来，容颜微动，片刻，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我只当我们是释嫌了，一笑:“皇舅许我自由进出宫城的特权，眼下也没有什么事，不如出去玩？”我撩了撩腰间的玉牌，冲他挤挤眼。

【第二章】
此时，正艳阳高照，明亮的阳光洒满长安的街道，赵怀谨被我连哄带骗拉出宫来，可费了我好些口舌。这少年除了性子冷淡，也格外古板，说什么要背古训，怎么都不肯出来。逼得我撂下一句:“有什么好背的。反正皇舅也不会问你的。”
这无心之失，让赵怀谨一路上都没有言语，我又是讲笑话，又是扮鬼脸也无济于事。我于是不停询问他喜欢什么，他不肯说，逼急了才面红耳赤道:“苏合香。”
“苏合香？”我愣住了，扯着自己的袖子让他闻，“是不是这个？”
他慌慌张张后退几步，撞上路边的小摊，脸红得像是要烧起来。见我不悦，才胡乱点了几下头。
我扭捏起来，以为他的意思是喜欢我的婉转表达方式。却不想等他平静下来，一边整理衣襟，一边慢条斯理地重复:“是母妃身上的味道。”
刘佳氏碧云，七殿下生母，本为御前侍奉的宫女，一夜承恩，产下皇嗣，后晋为云宝林。生平最爱苏合香，沐浴必用之。薨于正德八年。
那年赵怀谨六岁。
我并未有不悦的情绪，反而沉静下来，两人都不说话，知道经过一家玉器店。
我停下来，提议:“去看看？”他点头，于是走了进去。店内冷清萧条，一座香炉缓缓袅生出青烟香雾，好似经殿。
我没想到看似简陋的店铺内有如此多的好东西，正宗和田玉的笔杆，碧玉的指环……我一眼看中了一支碧云笛，修长温润的笛身，坠一枚碧绿玦，我想伸手去拿，却被一只手抢了先。
玉笛优雅地在那人指尖转了一圈，一个男子靠在柜台上，慵懒地问:“你也喜欢这个？”
我看了看赵怀谨一眼，点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公子何不促成一桩成人之美的好事？”
男子笑起来，如同一只猫，眯着狭长的眼:“可是，我也喜欢。”
我还想说什么，被赵怀谨制止了。他低声道:“长公主府里有的是这种东西。你何必跟别人过不去。”
中瞪了那男子一眼，拔腿离去，赵怀谨跟上:“大不了我再送你一支一模一样的。”
我不满地念叨:“我想把它送给你。”
赵怀谨半天没有说话。

【第三章】
此后的三年，我几乎与赵怀瑾形影不离。
在上书房时 ，我坐在他身边，他再被人排挤时，我替他解围，渐渐的，我也连带被孤立。
直到有一天，我走过五殿下赵秦的宫室，劈头盖脸便是一盆从天而降的黑狗血，腥臭的液体沿着我的发梢和衣角滴下来，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只觉得世界一片血红，粘稠腥味令我作呕。
我没想到赵怀瑾会在后面，他简直像一头发怒的野兽，冲进了赵秦的宫室，再然后，赵秦被人直接从窗内扔了出来狠狠一声砸在地面，骨节一阵咔咔作响，呻吟着无法起身。
赵怀瑾面色阴挚走了出来，若无其事拉过我的手“走。我带你去洗洗。”
我一路都在恍惚，侧目一看赵怀瑾，我才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此时，他以是十四岁的少年，眉目疏朗，阳光照在他身上色彩明亮。黝黑的双眸如镜面般，我这才发现他早已不是当年赢弱的少年。，他的身上散发着强烈的皇族尊贵的气息。
我停了下来，盯着他道“赵怀瑾，你要什么，我都明白。”
他身形动了动，并未回答。
“我帮你，好不好？”我轻声问
赵怀瑾茫然的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忽然忽然扑进他怀里“我忽然觉得，我好像离不开你了”我紧紧拥着他的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
“你，这是怎么了？”赵怀瑾的声音响在头顶
我摇头“我只是想帮你”
“好。”他犹疑了一下，揉着我的头发缓缓道
赵怀瑾带我回到他宫里，这是一处僻静的院落。宫女打了一桶热水放在阳光下。我坐在亭子里，赵怀瑾散开我的长发，用热水一点点清洗着。彼时，日光洒满庭院，我感觉到赵怀瑾的手顺着我的发丝，缓慢而余生悠长。
这天，我出宫时已是将暮未暮，我在赵怀瑾的宫院里待了很久。他跟我说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第一次觉得，我真正的走近了赵怀瑾。
这一个过程，从初见那一刻起，我用了整整三年。
三年前，他还是一个冷漠的少年，三年后，他依旧冷漠，只不过，只有我看见他身上睥睨天下的骑士，我想，这个少年的心机，或许是从这个时候猝不及防的降临。
自此阔别，因着母亲的一场小病，我有小半月没见他。
一个夜晚，惊雷大作，我满身冷汗从床上坐起。房外闪电滚滚，照亮了房间，我心口悸动，隐约觉得有事发生。
我不安的下了床，正想穿衣进宫一趟，天空中又一个惊雷劈下，天地一阵颤抖，闪电映着我挂着汗珠的脸，有如鬼魅，我手一抖，银篦掉在妆奁上，轰然断为两截。
我脖颈一阵发凉，顾不得梳洗，抓了令牌便往宫城跑。此时是深夜，天空阴沉，只有闪电游龙般亮起，我只着雪白中衣，在空

无一人的长街上疯狂的跑着，长公主府离宫城不远，不一会儿，我就气踹吁吁的站在了宫门前。
这样一个恶劣的夜晚，宫中却祥和安静，起伏的宫脊绵延不断。我突然抹着汗笑了，这算什么？我真是疯了么？
我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转身沿长街回府。
在担心什么呢？
我用力的想着，却如同在一堆乱线中找寻唯一的线头。
午夜的皇城安静的不行，又一个滚雷劈下，天空中终于掉下了疏落的几颗水珠，随即，雨越来越大。
我在雨中走着，依稀，好像有什么东西失去了。
宫中角门缓缓打开，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驶了出来，向着塞外漠北的方向，极慢极缓。
马车内一片漆黑，如墨的瞳孔，如夜之名。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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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感而发。风起天阑，如花，第三十八年夏至，倾尽天下，不见长安，雨碎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