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秋商序，一派凉意。合着蒲柳，以屈于求全的姿态，这般袭来，立于窗牖前，不知好坏。兄长擢升，我也一路遥遥，从姑苏赶车至此。他言甚多，终也逃不过——一字命也。逃不过，亦变不得，无所变数，只得顺其自然。我从不喟然于此，我只，喟然，也是徒劳罢了。）
（善姑此生，姑苏养，非善也，不做徒劳事，不怡滥情。无说碌碌为，不谈天地阔，居于戍暮，越过数载，恐一日之期，无了此残生之念。只愿——我安好。娥眉上挑，抚平皱褶，不比盎然，愿能首荣华，以茶弄墨，无非就是这点本事。听兄长所言，能明一二，知是如何，便也旋身归家）
（家——从不在姑苏。亦，不在京城，何处安身，何处是家）

（金銮朝凤已过，钟鸣仍旧，犹想她当初飒爽模样，还是一番欣喜。不过数月，就是要乘辇入宫的日子，这些日倒是怀起家来，兀想见她。一时，记忆归昔，当初情景历历在目）
（她眉目矜扬，张弛有度，度来一把木剑，上下挥动，伴随着微声入耳，唒来哗然。一时惊艳，满目欣喜，尽是赞赏。果然不出我意，温都家的女儿，即是那水养山傍，也逃不过——一字为妙，两字窈窕。踩步、顿点、走位，一一而过，丝毫不输）
（眼风妙然，随她身影翩然，她一场剑舞下来，瞧得我倒是一时讶然。走到二嫂门口，明艳一笑，扬声道）
你个好丫头，怪不得不跟九姑说，原是藏了这般武艺，要我目瞪口呆才罢休呢——

（ 金銮朝凤有惊无险总算渡过，忽视着脚腕传来轻微的痛在院中舞剑，回府后立刻被额娘接过去养伤，因我卸了担子放松心情也没注意周遭，猛地听见声音还吓了一跳，听清了九姑姑的声儿才安下心来，一番絮叨可叫我扬起了眉梢，肆意明朗： ）
谁叫我除了这个就只会女红烹饪了嘛，另两个都太麻烦，就只能选这剑舞咯~
（ 说完，却又苦下了脸，凑过去附耳冲她偷偷抱怨： ）
不过这花盆底可真麻烦，方才差点就出了丑，这会儿脚腕可疼着呢，若是真弄砸了，那叫姑
姑“目瞪口呆”嘞~
（ 天知道阿玛到底安了什么心，让我这离家数年什么都不懂的人儿去御前，莫不是当真不怕我搞砸？哪儿来的这份自信呀！ ）

这倒不错，我那日还忧着，如今一想，也是眇者识日，半点不知。姑姑真是——输得给你们，也得输的给这时候呀。
（听她这样言罢，似又回想，想到那日，她一步一顿，有些忌惮，总归是忌惮了这套衣装，不似家宴那天，毫无恚色，随她从容）
你阿玛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
（那日台上，她跌扭皆有，似是惊惶而有的颤栗，又或者，是那花盆底作怪。兄长精明，她这般一歪，倒是别有风情，韵味十足，让人瞧了，都注目不愿离。或许，她今儿给我的欢喜大多，多到繁满，却不至眼花缭乱）

（ 九姑姑是典型的大家闺秀，连说话都带着让我不明所以的意味深长。前一句我思量了好一会儿彩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对“岁月催人老”的感叹，因着这里是金銮殿，一举一动都被上头坐着的几位瞧得一清二楚，故而也不敢太放肆，低声含笑，打趣着： ）
诶？若我说，姑姑这可就是妄自菲薄了，那日……您才让星辰大吃一惊呢！
（ 说话间，已将剑交给枇杷收好，挽着姑姑入屋落了座，耳边响起一句呢喃，倒叫我忍不住嘟囔： ）
谁知道阿玛的如意算盘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朱颜不改，白鬓梢头，碾碎了风华，也输了荏苒若久。我所明晓的，左不过还不过那个时候，却能让我说一句输，是真的。见她低笑，也不知是笑什么，大抵，也是依着这话茬，憨憨而过，又喟然而笑）
你这丫头，这样好话。（明眸善睐，似嗔非嗔，就那样意味深长地递给她一个眼神）
这四座若是坐满了咱家人，恐怕咱们二格格，就得艳惊四座了。（与她揶揄着，弯了弯眉，放松些。若说不紧张，那是敷衍，立于云云之间，不免恐惶，老大不必忧心，唯独，就堪她。她这样一遭下来，只轮到我愁自己）包括，北岚。
（月前琐事，仍记得，有意无意地提一句，是说给她听，又或许，无关痛痒。听她念叨她阿玛，与我幼时不同，道往姑苏时，我玩着缗线，一言不发）
谁知道呢——你阿玛呀，可比姑姑鬼多了。

（ 听姑姑”质问“，忙讨巧得吐了吐舌头，俏皮得眨眼嫣然而语： ）
星辰可是实话实说！
（ 刻意咬重了那四个字，笑嘻嘻地倒了茶递给她，姑姑的揶揄听在耳里，不免尴尬，才有些不满地嘟囔起来： ）
艳惊四座？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姑姑可莫要打趣星辰了
（ 遂又听她提及北岚，只苦笑着不说话，反而听到阿玛，失仪态地撇撇嘴，道： ）
也是，阿玛的心思一直难猜得很。

（我知晓得，这些日的筹备，总归也是为了今儿个，她们小辈，也都看在眼里，若是当真有了失误，碍于面子，亦或是名儿，也不会嘲讽，而那话里定然也是宽慰更甚）你倒是让我，大吃了不知多少惊。
（无奈笑笑，不同于坐在席上的僵冷笑面，反而活泛。兄长常言，善姑是傍水而生，依船而长，怎么着笑，就是笑不出花来。不会卖笑的——自然也赚不得什么。如此想来，更是引起往事，眉尖一顿，兀地发笑）
你是三脚猫？我怎么不知道，我温都还养了只这样十八般武艺都会的猫儿呀？从哪捡的，改明儿，我非得去捞一只养在身边不可。
（温言款语，藏匿了几分淑婉，却终归结不到一个嫕字上。见她失仪，微有讶然，又扬了嘴唇，勾出个弧度）
那就不必猜，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 她问我”是以姑姑的本事，还是以姑姑的辈分？“。
（ 为此，我愣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答案，因为我想，不论我说什么，她……都是半信半疑的、好在她也没有揪着一个不放，又一句意味深长被我嘻嘻哈哈得一语带过，遂听她打趣儿，也顺着扬眉自得，明朗肆意： ）
全天下独此一个！
（ 逗得她掩唇直乐，也算是缓和了方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

那可得好好养着。
（见她笑意明朗，心中舒缓，却无法避免忡忡忧。她窗扉略开，我抬眼，看了看窗外，老二的性子无疑是讨喜的，却只讨我喜。家宴一事，不知北岚作何感想，北莺前去劝过，大概，也是让我落心的时候了）
你们——你们，尤其是你，二丫头呀，姑姑以后，手可就没这么长来管你们了。
（憨憨一笑，似是笑给自己，亦或是她）

（ 见九姑姑眉间掩饰不掉的忧愁，本以为自己能逗她开心，可到底还是做了无用功，直到她说一句“姑姑以后，手可就没这么长来管你们了”，我才想起缘由为何——金銮朝凤过后不久，大选的圣旨就昭告了天下。 ）
姑姑……
（ 我敛了笑，皱了眉，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

怎么了？
（隐些惆思话下，转眼向外，又明声回。挑了挑眼尾，定好心下，语调仍是一如既往，明艳爽利。依是笑着，愈发朗然，有带了些慵意，仿佛那点怅色，不被所有。长指点眉，又拢了拢她，心里终有些放不下，低声嘱咐）
北岚那边，星辰会处理得好，很好。（不经她意，就这样断定，也有些命令的意味。好，很好，定然要处理好，十里八街的琐碎，长臂勾不着，那这区区小宅里，可万不能起火）
别皱眉，喜猫儿就是那股子恹恹劲儿，这样一皱眉，把那点值得人稀罕的都没了，你说，还怎么博得稀罕。

（ 对她莫名的信任，我自然回以肯定： ）
姑姑放心，北岚……是我的妹妹！
（ 或许因为离家太久，现在对亲情我只有珍惜，一声“妹妹”能听得出几分，她知我明。遂听她后语，这才噗嗤笑开，一如初见的明艳如阳： ）
是了是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她是你妹妹，你和她一样，都是我侄女。
（似无偏袒，淡若水一般，这关系最平凡，平平絮出，又添后话）姑姑喜欢猫更胜过人。人有百态，我倒觉得，最美的一面，不过是猫儿最普通的恹恹。
（一番话说明白，就是我稀罕她多些。北岚与她，在我眼里本是一样的，好以无暇玉，整似鱼雁书帛。按道理说，我应该更喜欢北岚多些，可当这些小辈捧在心里，一时高低辨明。掐了掐她脸蛋，丹唇一扬）
你这笑，还少点傻气。然后——就成小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