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夜: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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蝇虫在凌乱堆积的血肉上肆意狂欢,还在轻微跳动的经脉一下一下地拍打着碎石板。少女打结的长发散在地上浸满血液。一双宝蓝色眼睛双双挂在眼眶外。
言疏跪在旁边全身颤抖不止,粗重的喘着气,梵城则一脸惨白的站在一旁。
“竟然玩偷袭,渣女人,一点也不上道。”言疏擦擦额角的血渍,转过身去看梵城,“你没事吧?”
“……”梵城摇摇头,声音还有些发抖,“对不起……果然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似乎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呢。自己只会没有骨气地笑和一味妥协,言疏只会毫无原则的维护自己。
一直在给你添麻烦啊。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土地渐渐变成泥地,自己陷在墙角,雨水仿佛顺着骨缝钻进来,一点一点冰凉又肮脏地填满体内的空白。
然后这个明明和自己一边大却更加成熟坚毅的瘦小少年就出现了,他黑色短发被冲刷地贴在脸上,眼睛被雨点打的几乎睁不开,只剩下睫毛不停颤动。
“既然是个人,就好好地站起来。”
这么说着的少年撑着同样脆弱的骨架一次又一次地挡在自己身前。
梵城总会想,如果没有他自己必死无疑,可是如果没有自己他又会怎么样呢。
一定。会有更好的未来吧。
“你愣着干什么。”言疏撑着膝盖直起身来,“趁没人过来赶紧走吧。”说完他走过来一个不稳却跪在地上,梵城赶紧过来扶他却被揪住领子。
“那蠢女人招来了一个士兵,现在有两个人跟着咱们了。”言疏把声音压得极轻,“我们甩掉他们,你一会一定要配合我,千万别露馅了。”
说话的时候言疏和梵城离得很近,言疏黑色中发微微蹭着梵城被破旧长袍露出来的锁骨。
有种呼吸都危险的错觉。
梵城恩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言疏扶起来。
顺着土坡向上走,一开始还很稳,可到后面越来越陡,几乎需要很费力才能爬上去。从下面只能看见坡顶上长着一棵很大的树。
“爬上去。”言疏这么命令着,随即用力拽着梵城的胳膊,干瘪的手臂因为用力的缘故而微微发颤,青筋都绷了出来。
梵城腿都在打颤,看着言疏明明满脸痛苦却又对着自己挤出个并不熟练的微笑,突然觉得心里酸胀到无以复加。
我多么想立刻死去不再让你左右为难费力护我周全。
可是我懦弱到在你面前连不字都不敢说出来,更何况放弃去死这些让你恨彻骨髓的字眼。
我怕你会因此厌恶我而放弃我。
你从未说过一句承诺。
梵城用力握了一下藏在胸口的短匕。
指甲渐渐被掀翻,血腥味一点点从指间蔓延到面前,言疏始终抬着头看着土坡顶上的那几棵树,突然清清嗓子:“梵城,你这辈子最后悔什么?”
梵城喘了两口气,眼前有些发黑,言疏的脸也有些模糊不清:“……大概是这副身体和性格吧。”
“啊?”言疏有点意外,“为什么要讨厌啊……”他别过脸去又欲盖弥彰地转回来,“挺好的。反正我挺喜欢的。”
梵城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笑的温和异常。
“如果再转生的话,你会选择做个贵族或是平民吗?”言疏舔了舔从指甲断裂处滴在唇角的血滴。
“恩……那样子碌碌无为一生也没什么意思呢。”梵城出神地看着言疏清亮的瞳仁,“还想做个旅者,不过是真正的旅行者,以自由作为唯一信仰与风相伴的人。”他亚麻色的发丝被风扬起又搭在破旧沾满泥土血痕的长袍上。
“是吗?”言疏瘪瘪嘴,“我还以为你会提到我呢。”
梵城没说话只是笑。
拖累你一世又怎么忍心拖累你第二世。就算仅仅是痴心妄想的假设我也不能容忍自己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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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到坡顶的时候迎面扫过来的风几乎把两人都掀翻下去,冰凉的触感席卷两人的神经。
言疏慢慢地坐在地上,脸上竟有隐隐的绝望:“这里……是大海吗?还仅仅是一条河?”
梵城不说话,只默默摇着头。
言疏只感觉一股无名火一下子窜了上来,忍了半天的话都失控地倒出来,他一把揪住梵城的衣领:“又来了!你能不能像个爷们一样?每次都这样一无是处,只会拖累我!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管你叫废物了,你确实是!”言疏几乎绝望地叫着,另一只手狠狠指着身后望不到边际的水线,似乎想把它戳出个洞,“你看啊,我们果真出不去了。呵呵。”他一甩手,梵城像是没有生命的枯骨被甩到地上差点从土坡上滚下去。
废物。
梵城脸色惨白,身体发抖到不能自已。
废物。废物。为什么。
言疏背对着自己默默揪着头发。他在哭吗?他有什么好哭的?
梵城突然站起来,细弱的身子像是在风中气急败坏的枯叶,他冲过来一拳打在言疏后脑:“你有什么资格什么权利说我是废物啊……”虽然在叫但是他的声音还是一样温柔,听起来更像是埋怨,“我没有求过你帮我啊,你那自以为是救世主的样子又自大又恶心。”他竟不自主地扯起嘴角开始笑,“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恶心嘴脸,你可是天天那么对着我呢……我没有求过你!”他眸色转深,“你才是该去死的废物。”
说完拔出一直藏在胸口的短匕朝言疏刺了过去却被对方轻易躲开。
两人随即扭打在一起,就像在集市里常常被妇人取笑的两条争食的野狗。肮脏,粗俗,下贱。
梵城一个转手把言疏直接从坡顶推了下去。
他脸上挂着伤和仓皇的孤单,看着失控下坠的言疏消失在视野。过了一会响起物体坠入水中的声音。
我……做了些什么啊……他捂着脸跪在地上,带着血的短匕轻轻地划开自己的手腕。
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他伸头看了看依旧翻涌的水波,凄惶地低声呜咽。我确实是个该去死的废物。你说的,并没有错。伤害了唯一不想伤害的人。
他闭上眼调整呼吸,随即也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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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下去的陡崖四周没有任何树丛和土坡一类的遮挡物,所以完全不必担心会被跟着的两人发现。急速下坠的过程中梵城手忙脚乱地扯着一切能抓到的东西,藤条树枝划的满手鲜血直到麻木,最终他抓住一根比较粗的藤条停下了。
“……言疏?”他不敢太大声叫,只能轻声试探。
下方不远处突然飞出一块不小的石头,石头坠入水中发出不轻的声音,然后是少年清亮的双眸和温柔的笑意:“在这,我拉你下来。”
梵城抓住他的手一点一点向下退,言疏突然闷着声说:“对不起。刚才那些话……没有一句是我真心的。真的!”
梵城笑着摇头:“我当然知道,我说的那些话当然也不是真心的。能遇到你是我此生唯一一件值得向神明感恩的事。”
十指交缠。
就好比多年前那个噩梦般的雨夜,我在濒死的时候遇见了你——我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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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者参与者【迪奈】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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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