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烹饪 by旋子
油倒进热锅的时候发出滋滋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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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堆着洗好的番茄和打好的鸡蛋。实话说,我从来没有一次成功地做过一次菜,就连番茄炒鸡蛋都不行。伊安从前从未让我独立地好好完成一道菜。
比如番茄炒鸡蛋,我曾做过无数次尝试,番茄始终会糊在锅底。我想也许是因为番茄很爱鸡蛋的原因吧。
番茄和鸡蛋同时被倒入炒锅的时候,柔弱的鸡蛋破碎开来,发出撕心裂肺地呼喊。番茄努力对抗着油的温度,即使热到化成水,皮肉分离开来也不放弃,他们沿着锅底铺开来。把自己作为鸡蛋的保护膜。
他们说着呢喃的细语,用努力遏制过的颤抖声音安抚鸡蛋,他们用自己的身体盖住沸腾的油,直到他们渐渐平静下去。
金属的锅铲触及番茄早已干枯坚硬的身体,却用尽力气也无法使他们离开锅底。灼热的火焰将他们烤糊在锅底上,形成天然的屏障,还未煮熟的鸡蛋在这片废墟上徘徊,然后久久驻足,让火焰慢慢将自己腐蚀,蒸干。
鸡蛋饼铺在糊掉了的番茄上。像是祭奠。
那一幕,始终印在我的脑子里,像是火。伊安脸上的血,轰然倒下的楼房,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呼救,狗叫,救护车的声音还有机器的嗡鸣,停尸间里的伊安,然后是我撕心裂肺地呼喊。这些场景不断地出现在不同的梦里。
伊安很会做饭,但是他不交给我,他说他的女儿一定不能出去给别人做饭,他说一定得找一个像他一样的人照顾我才行。我想不会有了,伊安。就算有,我也害怕看到他们烧糊的样子。
油在锅里噼噼啪啪地响着。我叹了口气,把火拧了。番茄和鸡蛋好好地放在旁边。今天,果然也不能炒菜了。
我披上大衣出门,顺手从花瓶里抽出一支玫瑰。
情人节快到了,伊安。你说过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
伊安的墓地在房子的南面,虽然家人们都说这是不好的,但是我坚持和伊安待在一起。他的墓碑白花花的,盖着新雪。我放下手里的玫瑰。
“伊安,你知道吗?前一阵子单位有个很照顾我的男生,他想我求婚了。你说我是不是该答应下来。可是我蠢死了,我害怕地躲开他,跑到外面。
“外面下着雪,他追出来给我披上衣服,但是我太害怕和他结婚了,所以我飞奔着穿越马路。
“都是因为你!如果你当时不救我。只要你当时不救我。我太害怕看到爱我的人为了保护我而被烧糊了。你走了以后,我再也没正经吃过一顿饭。”
确实,伊安走之后,把食材放进油锅里发出的刺耳的声音都会让我想起那些梦。我不得不把锅扔到水池里,然后哗哗的水流过脸颊,和着泪水掉在锅里。
“为什么非救我不可呢伊安?也许你一辈子也体会不到躺在尸体做成的保护膜里的滋味吧。”就像是鸡蛋饼静静躺在糊掉的番茄的废墟中。
我从伊安的墓地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日子还是要过的,只是因为总也做不了饭的缘故,不断在外面吃,有的时候懒了便颓废了,也是有一顿没一顿地吃,反正也不饿,而且是越来越不饿了。
伊安死去一年半后,我被诊断出厌食症。
病号服在我身上显得越来越大,每天打着葡萄糖,手臂上是密密麻麻地针眼。我想,伊安糊掉了,我也应该慢慢被火焰侵蚀和蒸干了吧。这简直像是命运一样。
临床的病友已经快要出院了,他在医院里吃的最后一顿饭是番茄炒鸡蛋,看着均匀的炒鸡蛋和番茄,没有粘在锅底的糊状物,没有瘫在废墟上的鸡蛋饼。这个番茄似乎不是很爱鸡蛋哦。
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爱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
“伊安,如果番茄没有保护鸡蛋的话,番茄和鸡蛋都会死,但是,都会死得快一些,不那么惨一些。”
“但是伊安,番茄保护了鸡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