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曲院街晨清客稀,隔窗阑尽语痴狂
天快亮的时候,长乐才送走朱老板。他叫杂役打来水,洗过了身子,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天空刚刚透着点白,到下一个夜晚的时间还漫长,长乐闲着无聊,便想到了小萍,他随手在桌上拣了几样还没动过的点心,用纸包了,便向后院踱了过去。
厢房里面没有掌灯,就着窗阑透进去的微光,长乐看到那孩子和衣蜷在床角,脸朝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他压低声音,叫了几声“小萍”,见他转过脸来,那双杏眼又红又肿,果然是哭过了的样子。长乐心想终究还是个孩子,但转念又想,刚进来的时候,谁没有哭过呢?
长乐招了招手,叫小萍到窗下来,隔了窗栅将那包点心递给他,小萍打开纸包,迟疑了一下,便转过身去,背对着长乐狼吞虎咽起来,想是饿狠了。长乐看他细小的脖子一伸一伸,怕他噎着,连忙道:“桌上有凉茶,你去倒一杯来,小心别噎着了。”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隔着墙隅,隐隐地听得外面的街坊间铺子开门的声音,哪家的小丫头打着呵气出来倒马桶,哪家的学徒骂骂咧咧地被打发出来干活,人声夹杂着清晨的鸟儿啁啾,倒更映衬得这青玉楼的一片寂静。偶尔后院的门扇悄然地响一声,是哪个流连晚归的客人,只留个剪影般的背影,看不真切。
长乐刚洗过身子,只披了一件纶衫,一头湿漉漉的乌发也任性地披散在脑后,只用一根带子在发稍的地方系住,赤脚踩着一双唐风的高屐,在这初春微寒的清晨,别人看着都他替冷,他却不顾,兴高采烈地隔了窗阑,自顾自地跟小萍说话。
长乐问小萍家世,问他老家在哪里,家里有几个人,问他都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长乐说,“你可别怨你爹娘,这乱世,爹娘也只想你有一口饭吃。”小萍吃完了糕点,用舌头去舔手指头上的糕饼屑儿,过了一会儿,抬头道:“嗯,我不怨他们。”他答得镇静,长乐倒一时无话可说,他隔着窗栅伸过手去,替小萍弹掉沾在嘴角的糕饼屑子,又顺手捏了捏他的脸蛋,问他,“你若愿意,我问楼主要了你,来我身边服侍我好不好?”他看小萍睁大了眼睛瞪他,过了半响,才吃吃道:“你,你不是楼主么?”
长乐一愣,随即好像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似地哈哈大笑起来,楼上有人推窗开来,探头骂道,“死妖精,一早起来抽什么风!”他却笑得直不起腰来,那人气鼓鼓地碰上了窗,长乐还是笑,小萍看得害怕,伸手去推他,他这才抑住了笑,对小萍道:“我是楼主?你别搞错了,这青玉楼的楼主可是京城大名鼎鼎的安公子。”他抓住了窗栅,将脸逼近了小萍,问道,“你这小土包
--才感叹,何谓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