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扬州，她撑着破败不堪的油纸伞，伞骨已经支撑不起雨点的重量，歪斜在一边。粗糙的麻布衣无法抵御早春的湿气，不禁瑟瑟颤抖。耳后是马蹄踩踏着水坑的清脆声，出她所料，马车在她面前停下夹杂的是马声低吼，马鞍是价值不菲镶金雕花的。
“长眼了吗，王爷的车，你能挡的？”
“不可无礼。姑娘可有冒犯？”车帘下，是那一张她思念多年却总找不着轮廓的脸。兴许是人间世事扰了她清闲，十几年光阴于她而言不过弹指一瞬，他却走了又来。世事无常，他那年寒窗苦读，悬梁刺股。食淡粥，日夜未寝，只为一朝为朝廷所用，圆母亲最后的心愿。她都看在眼里。
“你，近来可好？”她伸手触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剑眉轻敛。
小姐自重，语毕，扬程而去。烟雨朦胧，她看着那马蹄溅起莹莹水珠，青石板上留下不可察觉覆辙，随后不见。
古巷尽头，她走进那家几近封尘的白墙屋子。灰粒覆满了木制的书桌，抽屉下，笔架压着数张宣纸，不经意的书写，轻易挑起她心中的记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屋外，潮湿的雨水使得燕子坞已经有点瘫软，远望，看似一滩和不起的泥水。
她不禁捂住脸，羸弱的身子蜷缩在一团难以抵抗春风的微冷，布衣随着难以抑制的微喘上下起伏。透明的液体不经意从指缝流出，一路向下。
妖，也会落泪么？舌头舔抵着指尖微咸的液体，难以理解的复杂心情，不求谁懂。她看过世间冷暖，人的趋炎附势，人的肝胆相照，不曾使她流泪。她走过万水千山，直至沧海桑田，她未流下一滴泪。
妖是不会哭泣的，若是不强大，便只有死亡。当她还是小燕子的时候，外婆说过。我们燕子，不过小妖，来到世间看过扬州三月烟花，四月晚霞便足矣。感情是我们担负不起的，过于承重。那些山盟海誓，终究被沧海淹没，重山相隔，于我门，不过一场悲欢离合的戏剧。
直到他来，她才知道，原来妖也有心，会哭会笑。会因相依相守而愉快，会因失去不见而难受。
你教我领略了红尘中的冷暖，却不教我怎么忘记你。

-贰-
当她还是一只忙于修行的小妖时，祭璃风已经通过乡试，却不过及笄之年。他白日阅卷白册，闲时无聊便摆弄文墨。祭璃风自然有注意到房檐下那小小的燕子坞。看似脆弱却能承载三只雏儿的重量。不知几时燕儿伸头嗷呜叫唤，却不慎落下。羽翼未丰，扑棱了几下的便放弃了。祭璃风吓了一跳，索性翻窗去接。
日后，他便与那雏儿相伴，燕子也聪明，待他看完一页，边用小小的喙翻至下一页。闲暇时，他两指轻梳尾羽，喃喃道，你可有名字？她啾啾两声，算是回应。祭璃风倒也像是听懂了，侧耳思考，便说了三字：胡仙仙。她又是啾啾两声，欣然接受。
光阴似流水，一晃十年。他每日与她说道几句，已是她最大的幸福。
他说，仙仙你知道么，朝廷官吏腐败，百姓难以生存。我应独当一面，为朝廷效力。
他说，仙仙你知道么，扬州三月，烟花看尽，只有未散的欢笑。看似热闹，实际上，与谁都无关。
他说，仙仙你知道么，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大漠荒烟直，长河落日圆。我想去边塞走一遭。
他说，仙仙你知道么，八千里有烽火，王侯将相却夜夜歌笙起。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如若你要去京城复命，我随你；如若你要看扬州河畔杨柳依依，我亦随你。只求你未将我忘记，徒留一人盼相思。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三千里有烽火，帝王仍风流，人心惶惶，命理难说。
祭璃风去了京城。未留任何书信，音讯杳无。
胡仙仙不恨，若不是他，她早在十几年前便去见了阎王。她怕，怕京城人心险恶，风却又是那么正气，怕他说出一句话，断送了一生，怕他一去不复返。
余下几日更是在焦躁中度过，只恨平日贪玩懒惰不顾修行，现下却不能飞到他身边。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肚子里没几滴文墨，修行也不过只会毛坯。
三日后，她出发。
扬州至京城，不远不近，她却走了十余天，走过了江南水乡，看遍了边塞风沙。

-叁-
王府今日特设长龙宴，十里绵延，俱是欢喜。
王爷新婚，新娘自然不是她，却与她共有同一姓氏。
红烛帷幔至下，他冷言道：“日后便唤你仙仙罢。”
女子秀眉轻敛，不语。不知为何。
“只因本王喜欢。”他轻笑，遥远而不可捉摸，同那灵蝶一般，难以触摸。和衣而睡，再无多言。
女子身上他找不到她的灵动，她不知道，几年前那不经意的勾唇，却将他的心一并勾去了。
胡仙仙站在王府门前，耳边是喧嚣的爆竹声。侍卫已经不知劝说过多少回，磨破了嘴皮，从未见过如此倔强之人。
她犹记得，她那日忍不住化成人形，他却坚定她是仙仙。只因你青丝如许，便可知晓。虽是粗布白衣，却有着一股子的灵动劲儿，看似天仙。
她说，风，你教我写字吧，我不懂。
他轻笑，好。携手同写下，与子同偕老。
他不问她是否是妖，六道轮回，自有因果。也为因为人妖之差而疏远。
他和她的所有，是支持她走过万水千山的力量，而如今，看罢他，也该走了。
抬脚，是钻心的疼痛。站立过久的不适应一齐向她袭来，晕了阵脚。翌日醒来，看见了他。他依旧是昨日那模样，酒气未消，却犹同几时未见那样憔悴。
胡仙仙别过头，她怕是梦，难以消受。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床边是他的轻笑，大掌一揽，她便已是在他胸前：“几年陪在我身边，元献先生的《蝶恋花》也会了几句。”
他轻抚着，似是往昔。果真是人憔悴，原本身形瘦小而如今已疼得烙人。
她枕着他平稳的胸膛，无比心安。

=ENE=
新娘炮灰了，没有名字，最后连归宿都没有。躺平任XX

@夏焱の焰月 【啊焱】 @柠乐卡昔【昔子】 @琉璃〃々妮【妮子】 @红颜倾月【十七】 @墨彦_絮然【啊彦】 @Vin_尛影【影子】 @阿木叔夙 【阿木】 @寻寒·水秋 【蛐蛐儿】 @疑虑草abc 【小仪】 @忻洛熙落【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