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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夜的城市开始亮灯,下班时间,街上人流车流开始变多,耳边的声音开始嘈杂。
吴世勋已经提着塑料袋在这条街上走了五分钟了,为了买这个星期的食物他稍跑远了点路,在一条街外的大型超市买了点东西,买完也不着急,他没有任何安排所以时间很宽裕。就这么看似悠哉的慢慢走着,身材挺高,他也不目视前方,视线稍低了低,也还看得见眼前的事物。睫毛没节奏的眨着,双眼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着到了斑马线的位置,前方是红灯,他停了下来,在路边待着不需要注意眼前,本来还不怎么低的视线就一下埋进地底。他垂着头,没什么表情,视野里是自己的长衫仔裤帆布鞋,和提在手上装得满满的塑料袋。这样的他,也能算是在忙碌着的吧。
帆布鞋是才买的,没穿过几天,长衫是昨天才换上的不脏,牛仔裤到已经挺多天了,等下回到家,就把牛仔裤洗了吧。
呆看着,红灯变成了绿灯,他没看到,但是低着头看地可以看见别人的脚步,他就将头稍往上抬了点,跟着过马路。眼里的大部分还是地面,他看着一下白道一下黑道的变换,莫名的,不自觉故意调整步子踩起白线来。一下,再一下,他在人流里略显突兀的走得很慢,也不会拦了别人的路,他就头也不抬的,任行人从自己身边匆匆而过,他也不担心绿灯的时间不够,自己会被困在路中。
好像一切都有把握,他没什么顾虑的走着,也不知道已有路过的人奇怪的看了他几眼。走着,踩着白线的步伐却越来越迟缓沉重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低了一定幅度的头有些不收控制的微微晃起来。虽有些突然恍惚,但还是在绿灯灭下的最后一秒,及时安全的到达了马路对面。
他在马路边停了停,双眼快速眨着,嘴巴微启,脸上的表情恍惚里再多加了无措。也只在马路边停了两三秒,他接着又走起来,只不过步子很慢,很慢很慢,一步比一步跨得艰难。然后突然的,一下在街上蹲了下来,脸低着看着地面,视线里却没有地面上任何东西,全是越来越模糊的水光。他就这么无措的繁复眨着眼,微张的唇颤抖着,上牙一下一下挨向下唇,接着鼻子一酸。哭了。
从默默的流泪到间或发出一点实在忍耐不了的声音,然后动作越来越大,嘴也开始任意妄为的哭喊了起来,越哭越大声,越哭越疯狂。他竭尽力气的哭着,发出了这么多年来可能是最大的叫声,撕心裂肺,手也不受控制的砸着自己的身体,承受不起眼泪压力的双目早已闭上,如瀑的泪水却不间断的从黑色的细缝里淌出来。
流过他被那人吐槽锥子脸的双颊,流过那人故意抚摸调戏过的下颌,流过他脖颈上的血脉经络,流进他套着长衫的身体里。打着他时而紧握时而剧烈挥舞的手,打湿他干净的袖口,没形象的吞没了牛仔裤膝盖上方的布料,打向被不知多少人走过的路面,漫了一圈湿痕,一圈又一圈面积越来越大的湿痕。
越哭越疯狂,却没人敢上去拦住他,他开始用手指甲抠自己的双眼,用手腕砸自己的眉骨鼻梁,一下一下不间断且很大力的敲击着,甚至难以自控的双手一挥已狠抓,额角的头发也扯下几小簇。他叫着,喊着,却都只是同一个音节的拟声词,只有在一波大动作结束后的短短平静时间里,不知疲惫的念着一个名字。
张艺兴,张艺兴,张艺兴。
好像这三个字是他唯一知晓的东西,好像这三个字是他毕生追求的绝望里独有的那一道风景。
短暂缓和后,又是新一轮的暴风骤雨。
在马路边哭的那人不像无措的孩子,像个疯子,浑身上下充满攻击力,随时准备发狂的疯子。
身边开始有人在喊有人在叫,但他都听不到啊,闭着的只能看见红光的眼里,喉咙撕裂的嘴里,耳朵里脑子里肚子里肠子里都只有那一个名字,那一个夺走了他一切爱恋的名字。
那个名字是他的蛊,是他毫无办法但越加刺激严重的痒,是他不可触及最遥远最遥远处的梦幻。
是他日渐崩裂溃烂粉碎再也凑不回来的心。
是你吗,是你吗,我想着快要崩溃的你啊。就听我说一段最后的痴狂好吗。
我该是发了疯,才会想你,然后像发了疯一般想你。
在你毫无察觉又可行方便不会被发现的时候,都在全神贯注的盯着你,你不知道吧。住你身体里的灵魂,怕是已经被我盯穿了幻型。你说那个被我盯穿的洞会在你灵魂的哪个位置呢,肚子,脸,还是我一直想要亲吻肆虐的嘴唇。
可是不看着你,我的眼睛会痒啊。这大概是一种病,被下了蛊一般让人魔怔,难以置信。你不知道这种痒有多么难耐,我甚至找不到任何事物来平息。
我害怕哪天它们会钻了小口撕破我的瞳孔,然后慢慢地,小孔变大孔,在我眼上留一个恐怖肮脏的洞。你猜它们会长成什么样子,半透明的吗,还是会有长长的鞭毛,或者长得像腐蚀尸体的蛆。
那一定很恶心的吧,光想想我就胃里一阵范酸,差不多快呕出来了。明明不存在的东西,我干嘛要自己吓自己,自己找苦受啊。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这种痒真的很痛啊,痛得我心慌。
有的时候我真想把它挖出来,整个挖出来,带着血的挖出来,这样就不会痒了对不对,这样就不会再如此难受。我手上挖出来的东西,一定很恶心吧,腐烂着透着各种各样的脏颜色,和发暗的血交杂。或许还会有在眼睛里被我滋养大的虫满当当的爬着,相互纠缠着对方的身体,在我眼珠剩下的残骸中争抢食物,争抢他们活下去的条件。
那我的心也该给你挖出来吧,让你清清楚楚的看见我炽热的心明显的跳动,这样你能不能懂我,能不能理解我对你说不尽道不完的感情。
可是不行啊,会吓到你的,我只是你的弟弟,不用怕,我知道的。
我说这么多你也不会懂得吧,就像你不会如我一般这么天崩地裂的想一个人,也不会如我一般守在他身边像被针线封住了嘴巴一样安静。
是啊,守着,可我守着守着却把你守没了。
哥哥,你会不会怪我。
对不起,我到你坟上跪着跟你说上万遍对不起好不好。可是我到现在还是连你的坟头都不敢去啊,每一次都是利用长辈理解我伤心的心疼赖了过去,我连感受你的不存在都没有勇气,又怎么敢长时间的守在你身边,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你已经不在了,你已经不在了。
那天你给我的花也早已枯死,时间长了花瓣和枝叶都萎了,萎成很深很难看的颜色。它有生命的开始和完结,万物也像树木花草有枯荣,生过,会死,喧闹过,也终将平息。
你走了,我这份疯狂的感情也强硬的画上了句点,可我连那些实话里一个表明心意的字都还没说出过的啊。
我爱你,我爱你。
心慌能治,郁结能医,而眼里锤心的疼痒,大概不会有终结了。
你知道吗。
张艺兴。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