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Part Three_回忆_
骸从疼痛中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家门口，库洛姆坐在他身旁，眼眶红肿。
他们的家被法院收走作为那对夫妇赌博债款的抵押。
他们没有可以住的房子，也身无分文。
流浪孩子们不喜欢他和妹妹的公子皮相，连半个馒头也不愿分给他们。
而云雀恭弥，是个例外。
是救赎，也是劫。
•—•—•—•—•—•—•—•—•
“呐，这个给你们，看你们在这里坐了一天了什么东西也没吃。”发丝乌黑的少年蹲下来坐在骸的旁边，手里递过一块松软的面包。
骸有些奇怪，于是抬起头量眼前行善的男孩儿，相仿的年龄，皮肤白皙，面容精致，衣服因多次洗刷而泛白却足够保暖。
从未在流浪的孩子里瞧见过他，可能是哪家的孩子吧。
“我不稀罕同情心泛滥的施舍，你还是呆在你温暖的家里吧。”骸冷了冷脸，话语里的不屑显而易见。
“我没有家。”男孩儿的声调低冷。
“我和你们一样，没有家。这面包是隔壁的姐姐给我的。”
“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骸怀疑地盯着这个莫名出现的流浪孩子。
“我不和那些流浪孩子呆在一起，这点和你一样。
“他们可以为了一块干硬的面包大打出手，为了生存践踏自己的尊严。
“可是我不能。”男孩顿了顿，声音里渗出一股寒意。
“我想要……复仇。”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看六道骸，却发现对方的嘴角不知何时勾起了一个微笑。
“我觉得我们很像，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我叫六道骸，愿意和我交换故事吗？”六道骸偏过头看身旁的黑发少年。
“云雀恭弥，我想交换很久了。”男孩儿的声线清冷却透着笑意。
•—•—•—•—•—•—•—•—•
“你为什么不和别的孩子混在一起，和我一样的理由吗？”
“恩，他们像是羸弱的傀儡，没有思想，为了生存什么都可以出卖。
“那对夫妇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最后把我和库洛姆丢下来面对债主自己却跑了。
“我赚一些零碎的钱还赌债，也存着给库洛姆看病用。
“她身体不好，现在在外面经常要感冒伤风。”骸苦笑了一下。
“所以我只好委屈自己少吃点东西了。
“这个世界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或者说，它原本就没有想过要给予我。
“我想要，总有一天，我可以向命运复仇。把属于我和妹妹的幸福都夺回来……”骸突然不说话了，他抬头看了看灰蓝的天空，伸出手想要触碰到仿佛近在眼前的苍穹。
然而手指只是虚力地弯曲了一下，触碰到空气的虚无。
“可是向命运复仇，很可笑是不是。
“人怎么可能拼得过命运呢……”
“拼得过的。”身旁沉默了很久的少年突然开口。
“一定拼得过的。
“父亲被毒品搞垮以后，母亲就开始酗酒。他们不再关心我的死活，只是一味地挥霍家里几年辛苦打拼下来的钱。
“我逃了出来，自己养活自己，现在来说还过得不错。
“更何况，我还发现了你。骸……”云雀拉了拉身旁的人。
“你说我们的相遇，是不是可以证明命运已经开始松开它咬住我们的利齿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云雀拉扯他衣袖的动作和刚才的话语让骸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有些失控地加速起来。
他知道云雀恭弥只是想表达能够遇见同类的幸运，但自己却又不住地希望云雀的语句里能包含其他的感情——可到底是什么呢？
•—•—•—•—•—•—•—•—•
“库洛姆，云雀还没有回来吗？”
“恩，早上出去就没回来过了。”少女乖顺地回答。
自从云雀搬到他和库洛姆用篷帐搭建起来的简易住所里以后，他总是在五点以前就回到这里然后和他们一起解决一天中唯一的用餐。饭后再和六道骸发发关于复仇的中二病。
可今天……
“库洛姆你呆在这里，我出去看看。”骸皱了皱眉，心里涌起一点不安。
•—•—•—•—•—•—•—•—•
“诶呀，今天车祸撞死一个可好看的娃娃哟。”
“太可怜了，听说那个司机撞了人就跑了。还算有点良心，后来好像叫了120。只可惜啊……没啥用了……”
“阿姨。”六道骸语调生硬地开口。“你们说的人，是不是一个男孩，十三四岁的模样，大概，这么高？”骸拿手在自己额头下笔画了一下。
“是呀，模样长得可好看了，白里白皙的。唉……”
骸觉得自己的心跳狂猛地加剧起来，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是不是……黑头发？”
“是呀。小子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你是他朋友？”
骸问不下去了，他害怕再问下去，会一直得到肯定的回答。
他不肯相信。
那个车祸的男孩，一定只是模样相似的另一个人。
一定是这样的。
骸开始狂奔，朝着这个小城市唯一的一所医院。
他冲进空无一人的候诊大厅，消毒水刺鼻的气味随着喘气被吸进鼻腔。
他猛烈地咳嗽着，几乎要呛出眼泪来。
“护士，今天……有没有一个出车祸的男孩……”骸停下来喘气。“被送到这里？”
“有啊，伤者已经不治身亡了，尸体正等着火化呢。”护士停下来不耐烦地开口。“你是他家属么，是的话就再去看一眼，再晚就剩骨灰了，傻站着干啥呢？”
•—•—•—•—•—•—•—•—•
骸在病床边跪下来的时候，火化的人正在旁边不耐烦地催促。
“看完就走，下面还有很多人等着火化呢。”
“你给我，滚出去。”六道骸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冷地如同来自地狱的撒旦。“否则，我撕烂你的嘴。”
火化的人显然被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震慑到，骂骂咧咧了几句拉开门走了出去。
六道骸站起来看云雀苍白的面孔，额头上的血迹还没有被擦干净。
他低下头去，在近乎窒息的疼痛里亲吻云雀的脸颊，亲吻那些殷红的血迹。
温柔地，小心地，直到云雀的脸颊又干净地如同他们第一次相见时那样。
“云雀，一直想和你说的话，只好现在补了，希望你听得到。
“我答应你，我会把你对命运的仇连同我的那一份一起报掉。双倍地，奉还给这个世界。
“你说我们的相遇是命运的利齿松口。
“我相信了。
“因为命运终于肯施舍我爱情。
“我喜欢你，云雀。”
骸吻上云雀的唇，直到眼眶里渗出的液体打湿云雀冰凉的面孔。
•—•—•—•—•—•—•—•—•
云雀去世后不久，库洛姆也得了重病。
骸从远房的亲戚那里借钱给妹妹看病，自己一边打工一边去城市另一端的大学读书。
在那里，骸认识了各色各样的人，有的是导师，有的是同学。
可是认识的人越多，骸却越觉得孤独，觉得疼痛。
命运施加给他的，他或许真的真的没有力气再反抗了。
那么，死亡吧。
如同每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的结局一样。
骸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踩到天台的边缘，他向后倾倒身子，吹过耳边的风慢动作地撩起他的发丝。
他看到视野里逐渐出现天空，白云和亮得刺眼的阳光。
他还看到云雀，正朝他伸出手，带着淡淡的微笑。
骸打趣地想，自己没能完成答应云雀的复仇，结果都愧疚得出现幻觉了。
但是他还是把手向前探出，试图触摸云雀的手掌。
这样的死亡，骸勾起嘴角，真是美好啊。
骸从疼痛中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家门口，库洛姆坐在他身旁，眼眶红肿。
他们的家被法院收走作为那对夫妇赌博债款的抵押。
他们没有可以住的房子，也身无分文。
流浪孩子们不喜欢他和妹妹的公子皮相，连半个馒头也不愿分给他们。
而云雀恭弥，是个例外。
是救赎，也是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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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这个给你们，看你们在这里坐了一天了什么东西也没吃。”发丝乌黑的少年蹲下来坐在骸的旁边，手里递过一块松软的面包。
骸有些奇怪，于是抬起头量眼前行善的男孩儿，相仿的年龄，皮肤白皙，面容精致，衣服因多次洗刷而泛白却足够保暖。
从未在流浪的孩子里瞧见过他，可能是哪家的孩子吧。
“我不稀罕同情心泛滥的施舍，你还是呆在你温暖的家里吧。”骸冷了冷脸，话语里的不屑显而易见。
“我没有家。”男孩儿的声调低冷。
“我和你们一样，没有家。这面包是隔壁的姐姐给我的。”
“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骸怀疑地盯着这个莫名出现的流浪孩子。
“我不和那些流浪孩子呆在一起，这点和你一样。
“他们可以为了一块干硬的面包大打出手，为了生存践踏自己的尊严。
“可是我不能。”男孩顿了顿，声音里渗出一股寒意。
“我想要……复仇。”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看六道骸，却发现对方的嘴角不知何时勾起了一个微笑。
“我觉得我们很像，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我叫六道骸，愿意和我交换故事吗？”六道骸偏过头看身旁的黑发少年。
“云雀恭弥，我想交换很久了。”男孩儿的声线清冷却透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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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和别的孩子混在一起，和我一样的理由吗？”
“恩，他们像是羸弱的傀儡，没有思想，为了生存什么都可以出卖。
“那对夫妇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最后把我和库洛姆丢下来面对债主自己却跑了。
“我赚一些零碎的钱还赌债，也存着给库洛姆看病用。
“她身体不好，现在在外面经常要感冒伤风。”骸苦笑了一下。
“所以我只好委屈自己少吃点东西了。
“这个世界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或者说，它原本就没有想过要给予我。
“我想要，总有一天，我可以向命运复仇。把属于我和妹妹的幸福都夺回来……”骸突然不说话了，他抬头看了看灰蓝的天空，伸出手想要触碰到仿佛近在眼前的苍穹。
然而手指只是虚力地弯曲了一下，触碰到空气的虚无。
“可是向命运复仇，很可笑是不是。
“人怎么可能拼得过命运呢……”
“拼得过的。”身旁沉默了很久的少年突然开口。
“一定拼得过的。
“父亲被毒品搞垮以后，母亲就开始酗酒。他们不再关心我的死活，只是一味地挥霍家里几年辛苦打拼下来的钱。
“我逃了出来，自己养活自己，现在来说还过得不错。
“更何况，我还发现了你。骸……”云雀拉了拉身旁的人。
“你说我们的相遇，是不是可以证明命运已经开始松开它咬住我们的利齿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云雀拉扯他衣袖的动作和刚才的话语让骸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有些失控地加速起来。
他知道云雀恭弥只是想表达能够遇见同类的幸运，但自己却又不住地希望云雀的语句里能包含其他的感情——可到底是什么呢？
•—•—•—•—•—•—•—•—•
“库洛姆，云雀还没有回来吗？”
“恩，早上出去就没回来过了。”少女乖顺地回答。
自从云雀搬到他和库洛姆用篷帐搭建起来的简易住所里以后，他总是在五点以前就回到这里然后和他们一起解决一天中唯一的用餐。饭后再和六道骸发发关于复仇的中二病。
可今天……
“库洛姆你呆在这里，我出去看看。”骸皱了皱眉，心里涌起一点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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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今天车祸撞死一个可好看的娃娃哟。”
“太可怜了，听说那个司机撞了人就跑了。还算有点良心，后来好像叫了120。只可惜啊……没啥用了……”
“阿姨。”六道骸语调生硬地开口。“你们说的人，是不是一个男孩，十三四岁的模样，大概，这么高？”骸拿手在自己额头下笔画了一下。
“是呀，模样长得可好看了，白里白皙的。唉……”
骸觉得自己的心跳狂猛地加剧起来，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是不是……黑头发？”
“是呀。小子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你是他朋友？”
骸问不下去了，他害怕再问下去，会一直得到肯定的回答。
他不肯相信。
那个车祸的男孩，一定只是模样相似的另一个人。
一定是这样的。
骸开始狂奔，朝着这个小城市唯一的一所医院。
他冲进空无一人的候诊大厅，消毒水刺鼻的气味随着喘气被吸进鼻腔。
他猛烈地咳嗽着，几乎要呛出眼泪来。
“护士，今天……有没有一个出车祸的男孩……”骸停下来喘气。“被送到这里？”
“有啊，伤者已经不治身亡了，尸体正等着火化呢。”护士停下来不耐烦地开口。“你是他家属么，是的话就再去看一眼，再晚就剩骨灰了，傻站着干啥呢？”
•—•—•—•—•—•—•—•—•
骸在病床边跪下来的时候，火化的人正在旁边不耐烦地催促。
“看完就走，下面还有很多人等着火化呢。”
“你给我，滚出去。”六道骸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冷地如同来自地狱的撒旦。“否则，我撕烂你的嘴。”
火化的人显然被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震慑到，骂骂咧咧了几句拉开门走了出去。
六道骸站起来看云雀苍白的面孔，额头上的血迹还没有被擦干净。
他低下头去，在近乎窒息的疼痛里亲吻云雀的脸颊，亲吻那些殷红的血迹。
温柔地，小心地，直到云雀的脸颊又干净地如同他们第一次相见时那样。
“云雀，一直想和你说的话，只好现在补了，希望你听得到。
“我答应你，我会把你对命运的仇连同我的那一份一起报掉。双倍地，奉还给这个世界。
“你说我们的相遇是命运的利齿松口。
“我相信了。
“因为命运终于肯施舍我爱情。
“我喜欢你，云雀。”
骸吻上云雀的唇，直到眼眶里渗出的液体打湿云雀冰凉的面孔。
•—•—•—•—•—•—•—•—•
云雀去世后不久，库洛姆也得了重病。
骸从远房的亲戚那里借钱给妹妹看病，自己一边打工一边去城市另一端的大学读书。
在那里，骸认识了各色各样的人，有的是导师，有的是同学。
可是认识的人越多，骸却越觉得孤独，觉得疼痛。
命运施加给他的，他或许真的真的没有力气再反抗了。
那么，死亡吧。
如同每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的结局一样。
骸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踩到天台的边缘，他向后倾倒身子，吹过耳边的风慢动作地撩起他的发丝。
他看到视野里逐渐出现天空，白云和亮得刺眼的阳光。
他还看到云雀，正朝他伸出手，带着淡淡的微笑。
骸打趣地想，自己没能完成答应云雀的复仇，结果都愧疚得出现幻觉了。
但是他还是把手向前探出，试图触摸云雀的手掌。
这样的死亡，骸勾起嘴角，真是美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