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夜
文/九姜
「大人请看。」
女人挑高了灯竿，引着灯笼在一列武士前走过，好教利保看清每个人的脸孔。作为规矩，武士个个黑衣，人人眼前蒙了黑布，只看得到一径刚硬苍白的下巴，数对瘦削冷白的双手，反倒是挑灯的女子丰姿窈窕，看着还稍有趣些。
思及此，利保犹然微笑，转头看向那引路的艳女：「单叫我看两手和下巴，我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你要怎样使我信服他们举世无双呢？」
艳女嫣然一笑，朗声问向那十来个男子：「兄弟们，说说看你们怕什么？」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败了信誉，人没得杀！」男人们的声音在地道中山呼海喝。
利保闻言却不立喜，反而微微睁大双目，似难以置信般地慢慢笑了：「除此之外，普天之下你们倒是什么也不怕了？」
「正是如此。」女人代为答道。
「有趣，有趣。」利保轻笑，「我虽见识浅薄，却也几度与当世剑圣有所来往，言谈间这些名流也不过是各有惧处的凡人。你们倒是胆大胜天，能与诸位结交，真是我上杉某人的荣幸。不过你们说怕完不成任务，我倒是不信，命都敢栽在里头了，任务完得完不成又与死者何干？」
「如此无双，未免愚蠢。」他淡淡评论道，对着女人指向众武士，「好了，给他们剑吧。」
女人颔首低喝：「示剑！」
身侧一小童立刻递上十来支雪白鞘子的剑。女人看也不看，到谁面前便随手抛出支剑扔给他。她分得极快，出手间宛若投掷着月光。利保笑道：「真是了不起，原来只凭手感便能知道谁是谁剑。」
斋宫笑了：「大人谬赞，这剑的确是我随意分的，只不过这十二人同心同德，互为形影，剑到谁手上都一样快，倒也无须细分。」
「你这女人倒是争强好胜。」利保忽然容色一敛，淡淡说道。
女人立时如挨一记闷拳，不敢反驳。
「今夜月色很好的，不凉不热，风也不错，河水解冻，万物复苏，很适宜诸位出来走一走。」转了话题，利保朗声笑道，「只是月亮这么大，这样的夜里是不适合杀人的，所以如果你们不露痕迹地做成了任务，那你们的确是举世无双的。」
武士中当即有一把冷冷的声音笑道：「原来大人是消遣我们。」
「是哪位勇士？请出来说话。」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利保示意斋宫噤声，彬彬有礼地问道。说话间一个人便走出来，利保瞧着他下巴，线条虽然秀韧，却仍有些圆润的弧度。原来还是个孩子。于是他愈加彬彬有礼地微笑，甚至有些恭敬：「竟是少年英雄，了不起。只是阁下的话我想驳一驳，这次请诸位出手相助，我是拿了自个身家性命来做生意，成了皆大欢喜，败了挫骨扬灰。鄙人比不得诸位英雄，实是畏死之辈，怎敢消遣了各位，落得消遣个自己？」
「既然不是消遣，为何不挑个人事浮动的月黑风高夜，一径杀进去了事？」那人仍然冷冷的。
利保微笑：「只是当初斋宫小姐到我面前，称诸位是天下第一的夜中豪杰。诸位是英雄，但斋宫小姐是商人，」他转手点点自己，「我也是商人。我既出钱买了这举世无双，天下第一八个字，自是得验过货才好。鄙人思来想去，觉得无遮无敝之下，诸位入亲王府能如入自家后院，便当得第一，这第一，说来也还是贬损了各位的实力哪。」
「哼。」那人冷笑，「为着一笔钱，连命也不要，我倒不该小瞧了你。」
「得英雄不弃，我实荣幸。」利保姿仪翩翩地抱拳，「鄙人若不是敢以命换钱，如今也请不得各位助我以钱换命。」
利保眼眸一转，笑意浓深：「这位小兄弟有龙凤之姿，他日或可仰仗，」他转向斋宫，低声笑问，「若是我请求，破一次规矩，请小兄弟摘下布巾同我交个朋友，可否？」
斋宫迟疑了一下，制止道：「鄙贱之人，于大人身份有碍。」
利保立时面色一肃，斥责道：「既然是天下第一的刺客，怎么能说鄙贱？」他冷笑一声，逼近一步，「斋宫小姐怎的老是言辞前后不一，此前莫不是在诓我吧？」
斋宫先前听闻利保精明刁钻，原本堤防，谈生意的时候对方却爽利无比，让她不禁懈了下来。此刻到成事的紧要关头，利保却连连发难，而且思维缜密，出言刀刀见血，她不由得心中一紧，连忙告罪：「不敢！」
这时人群中又窜出一把声音，笑道：「佐助，同这些鼠辈罗索什么，这布巾恁的憋气，怕他个真面示人？」
说话的人嗓音清澈，分明也是个少年。
正肃着脸的利保听到这样少年意气的话，不禁松下来一笑：「又一个英雄少年。这天下第一倒有趣的很哪。」
「哼。」那名叫佐助的少年冷冷一笑，两手绕到脑后解着布巾，边走向利保边开口说道，「最有趣的恐怕是大人你吧。」
布巾滑落，地道中忽然窜过一阵阴风，吹得火炬的光焰齐齐一偏，少年的脸落入黑暗，一时竟全然不见。
风止，火从灯油盘底骤然跃起，几有杀气。利保看着面前那张唇红齿白的脸容，两眼仍旧冷冷的仿佛磷磷的钻石星屑，唇边却勾起一个笑容，至于挤出一个很小的梨涡。虽是冷笑，这个少年笑起来却美得十分可爱，引得人忍不住要跟着他一起笑。于是利保果真笑了，而且几乎是调笑般地开口说道：「吾父鄙贱，吾母贵女，贵女有氏......」
「一一上杉利保！」那少年忽然脸色一变，高声喝道。
「小人在。」利保微笑，施施然一欠身，端的是和风弄柳的窈窕。
「佐助小少爷，我们许久不见。」
文/九姜
「大人请看。」
女人挑高了灯竿，引着灯笼在一列武士前走过，好教利保看清每个人的脸孔。作为规矩，武士个个黑衣，人人眼前蒙了黑布，只看得到一径刚硬苍白的下巴，数对瘦削冷白的双手，反倒是挑灯的女子丰姿窈窕，看着还稍有趣些。
思及此，利保犹然微笑，转头看向那引路的艳女：「单叫我看两手和下巴，我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你要怎样使我信服他们举世无双呢？」
艳女嫣然一笑，朗声问向那十来个男子：「兄弟们，说说看你们怕什么？」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败了信誉，人没得杀！」男人们的声音在地道中山呼海喝。
利保闻言却不立喜，反而微微睁大双目，似难以置信般地慢慢笑了：「除此之外，普天之下你们倒是什么也不怕了？」
「正是如此。」女人代为答道。
「有趣，有趣。」利保轻笑，「我虽见识浅薄，却也几度与当世剑圣有所来往，言谈间这些名流也不过是各有惧处的凡人。你们倒是胆大胜天，能与诸位结交，真是我上杉某人的荣幸。不过你们说怕完不成任务，我倒是不信，命都敢栽在里头了，任务完得完不成又与死者何干？」
「如此无双，未免愚蠢。」他淡淡评论道，对着女人指向众武士，「好了，给他们剑吧。」
女人颔首低喝：「示剑！」
身侧一小童立刻递上十来支雪白鞘子的剑。女人看也不看，到谁面前便随手抛出支剑扔给他。她分得极快，出手间宛若投掷着月光。利保笑道：「真是了不起，原来只凭手感便能知道谁是谁剑。」
斋宫笑了：「大人谬赞，这剑的确是我随意分的，只不过这十二人同心同德，互为形影，剑到谁手上都一样快，倒也无须细分。」
「你这女人倒是争强好胜。」利保忽然容色一敛，淡淡说道。
女人立时如挨一记闷拳，不敢反驳。
「今夜月色很好的，不凉不热，风也不错，河水解冻，万物复苏，很适宜诸位出来走一走。」转了话题，利保朗声笑道，「只是月亮这么大，这样的夜里是不适合杀人的，所以如果你们不露痕迹地做成了任务，那你们的确是举世无双的。」
武士中当即有一把冷冷的声音笑道：「原来大人是消遣我们。」
「是哪位勇士？请出来说话。」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利保示意斋宫噤声，彬彬有礼地问道。说话间一个人便走出来，利保瞧着他下巴，线条虽然秀韧，却仍有些圆润的弧度。原来还是个孩子。于是他愈加彬彬有礼地微笑，甚至有些恭敬：「竟是少年英雄，了不起。只是阁下的话我想驳一驳，这次请诸位出手相助，我是拿了自个身家性命来做生意，成了皆大欢喜，败了挫骨扬灰。鄙人比不得诸位英雄，实是畏死之辈，怎敢消遣了各位，落得消遣个自己？」
「既然不是消遣，为何不挑个人事浮动的月黑风高夜，一径杀进去了事？」那人仍然冷冷的。
利保微笑：「只是当初斋宫小姐到我面前，称诸位是天下第一的夜中豪杰。诸位是英雄，但斋宫小姐是商人，」他转手点点自己，「我也是商人。我既出钱买了这举世无双，天下第一八个字，自是得验过货才好。鄙人思来想去，觉得无遮无敝之下，诸位入亲王府能如入自家后院，便当得第一，这第一，说来也还是贬损了各位的实力哪。」
「哼。」那人冷笑，「为着一笔钱，连命也不要，我倒不该小瞧了你。」
「得英雄不弃，我实荣幸。」利保姿仪翩翩地抱拳，「鄙人若不是敢以命换钱，如今也请不得各位助我以钱换命。」
利保眼眸一转，笑意浓深：「这位小兄弟有龙凤之姿，他日或可仰仗，」他转向斋宫，低声笑问，「若是我请求，破一次规矩，请小兄弟摘下布巾同我交个朋友，可否？」
斋宫迟疑了一下，制止道：「鄙贱之人，于大人身份有碍。」
利保立时面色一肃，斥责道：「既然是天下第一的刺客，怎么能说鄙贱？」他冷笑一声，逼近一步，「斋宫小姐怎的老是言辞前后不一，此前莫不是在诓我吧？」
斋宫先前听闻利保精明刁钻，原本堤防，谈生意的时候对方却爽利无比，让她不禁懈了下来。此刻到成事的紧要关头，利保却连连发难，而且思维缜密，出言刀刀见血，她不由得心中一紧，连忙告罪：「不敢！」
这时人群中又窜出一把声音，笑道：「佐助，同这些鼠辈罗索什么，这布巾恁的憋气，怕他个真面示人？」
说话的人嗓音清澈，分明也是个少年。
正肃着脸的利保听到这样少年意气的话，不禁松下来一笑：「又一个英雄少年。这天下第一倒有趣的很哪。」
「哼。」那名叫佐助的少年冷冷一笑，两手绕到脑后解着布巾，边走向利保边开口说道，「最有趣的恐怕是大人你吧。」
布巾滑落，地道中忽然窜过一阵阴风，吹得火炬的光焰齐齐一偏，少年的脸落入黑暗，一时竟全然不见。
风止，火从灯油盘底骤然跃起，几有杀气。利保看着面前那张唇红齿白的脸容，两眼仍旧冷冷的仿佛磷磷的钻石星屑，唇边却勾起一个笑容，至于挤出一个很小的梨涡。虽是冷笑，这个少年笑起来却美得十分可爱，引得人忍不住要跟着他一起笑。于是利保果真笑了，而且几乎是调笑般地开口说道：「吾父鄙贱，吾母贵女，贵女有氏......」
「一一上杉利保！」那少年忽然脸色一变，高声喝道。
「小人在。」利保微笑，施施然一欠身，端的是和风弄柳的窈窕。
「佐助小少爷，我们许久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