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黎明之前
1949年1月28日 除夕
济南医院
杨慕次轻轻睁开眼睛，瞪着天花板出神。他的脑子里像是有一只大鸟，不断地，快速地飞，想冲出头颅似的，它重重地撞击头骨，撞得杨慕次眼前又一阵阵发黑。
半个月前，舒长鑫打电话，告诉他，情报正确，杜聿明已经被俘了。
杨慕次一听，额角突突直跳。他撑着坐起来要纸写信。杨慕次翻过椅子，把椅背顺到前面，死死抵住胃部，减缓着疼痛。可是，摊开的纸，半天没落下一个字，坐在那里直愣神，叫他半响没反应。把夏跃春吓得半死，这杨大老板就离开办事，托付给他两天，这要有什么事，他可赔不起。
杨慕次想了半响，给粟裕打报告，要求见杜聿明一面。
他从31年开始潜伏，48年暴露。41年底到48年，他一直跟着杜聿明，一起远征缅甸，一起兵镇云南……直到淮海战役爆发。
48年11月，杨慕次将徐州剿匪副总司令杜聿明调度计划传回华野司令部，彻底暴露。杨慕次被迫撤到济南。
他跟了杜聿明七年，最后不声不响地离开。杜聿明算是真心对杨慕次，拿他当兄弟。他决定去见杜聿明。一个阶下之囚，一个病体难支。杨慕次想，或许这是最后一面吧。
杨慕次从医院直接到了华东野战军司令部。他走进房间的时候，杜聿明正闭目养神。他头上还缠着纱布，那是自杀未遂，留下的痕迹。
“司令~”杨慕次抿了抿唇，还是旧时的称呼。
杜聿明睁开眼，死死瞪着他，攥紧拳头，他恼恨自己信错了人！如果不是杨慕次，第7兵团10万兄弟，何至于全军覆没！
杜聿明咬咬牙，吐出一个字。
“滚！”
他扭过头，不想看杨慕次一眼。
杨慕次脸色煞白，他握住门把，撑住自己的身体。
“光亭兄~”杨慕次开口，声音发颤，他握住杜聿明的手，“我们之间情义不假，我们之间只是信仰不同……”
“滚！”
杜聿明一把掀开杨慕次，睚呲欲裂。“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高攀不起！”
杨慕次终究没能跟他的老上级好好说上一句话。舒长鑫扶着他走出门。他听到杜聿明悲声长叹，
“大厦将倾兮， 一木难支！”
杨慕次知道他们胜利了，可是自己输了~完整了信仰，亏欠了情义。
杨慕初回来，知道杨慕次从医院跑掉去见杜聿明，被吓得半死，直骂小混齤蛋尽干些混蛋事！夏跃春也跟着挨了好几天骂。
至此，阿初是谁也不信了，天天自个守着，他知道，现在除了自己，还真没谁镇得住这小混蛋。
杨慕次瞪了一会天花板，扭过头，发现自家大哥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自己，像是一转眼，自己就会没了。
“醒了~”杨慕初看杨慕次回头看向自己，便露出一个笑容。杨慕初搓搓，自己僵硬的脸。微微扶着杨慕次，给他喂了一口水。
“大哥~”杨慕次作势要起来。
杨慕初吓了一跳，今天慕次的精神出气的好。
他赶紧拿起一个软垫，放到慕次背后。杨慕初拉起杨慕次的胳膊，帮他揉着因为输液打针乌青的手背。
“阿次，今天可是除夕，过会儿晓江他们来看你。等会我亲自去给你做鱼羹~”杨慕初又理了理床头娇艳的花朵。杨慕次看见新买的花，没什么表情，他已经对自家大哥的品味吐槽无力了。
慕次看着阿初忙东忙西。他知道自己住院，大哥辛苦得不得了。阿初灌好了暖水袋，捂到慕次膝盖上。
慕次昏睡的时候，阿初总是坐在床边，看着他。慕次一醒，他就开始忙忙碌碌。
最近总是这样，阿初有些怕跟慕次讲话，他看着慕次那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晦气事情，他怕小混蛋又蹦出什么混蛋话来。
“大哥~”慕次又喊了一声。“大哥，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阿初皱皱眉，看小混蛋一脸想跟他聊聊的表情，坐了下来。
“睡得不安稳么？”阿初问。
慕次摇摇头，“我梦到了很多人……”慕次抿了抿唇，开始一个个地背，“我梦到荣华、丛慧、靖宇义兄、刘云普、梁衍功、杜旅宁还有丽丽~”
阿初越听，眉头越发皱得紧。“你尽梦这些人干什么！”这些一个个都是死了的人！

夜幕沉沉低垂，杨慕初站在窗前，看着绽开的一朵朵烟花。
他在回忆。
回忆慕次坐在自己对面，气鼓鼓地放下烟，一脸委屈的样子。
回忆慕次站在家门前，笑着说“大哥，我回来了。”的样子。
回忆自己站在湄公河前，茫然无泪。
回忆自己颤抖着打开那封写着“飘风归来”的信。
回忆是疼痛而温暖的，但是杨慕初觉得有点冷。
“大哥~”
杨慕初回过头，看到慕次亮晶晶的眸子。
“怎么？被爆竹吵醒了？”
这是济南解放过得第一个年，自然全城沸腾，闹闹穰穰的。
阿初试了试慕次额头的温度，有点低。他拉拉慕次的被子。“早些睡~今天折腾得累了。”
慕次摇摇头，“大哥，我想跟你说说话。”慕次的声音越发地轻。
阿初皱皱眉，看着慕次恹恹的神色。今晚他精心做的鱼羹，可惜慕次没吃两口，全都吐了出来，还吐了血。其实，他早该明白的，前几天起，慕次就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阿初声音有点颤，“听话，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慕次坚决地摇摇头，“明天或许来不及了！”
阿初蹭地站起来，“小混蛋，你尽说混蛋话是吧！”
慕次服软地拉拉阿初的衣角，“大哥，我们一起守夜好不好~”
“守什么夜！瞎折腾！是吧！”阿初被吓着了，他有些火大。
慕次坚持。
阿初最终叹了口气，握住慕次的手。他很害怕，他发现今天，阿次的精神简直是出气的好，话出奇的多。
“大哥~”慕次皱着眉头，想是思索了半响，“大哥~……之后，你去英国吧。”
阿初点点头，“好，我答应你。等你好点了我们一起去英国。”
慕次叹口气，“快十年了~爱中爱华都十四岁了，半大小子了~您多少年没见过他们，没见过嫂子了。”
阿初苦笑了一下，“你是十年没见了，我不是42年去过英国么~没几年。”
慕次看着阿初，“大哥~陆先生告诉过我，您说，您拒绝党派的原因是因为，您畏惧这么纯粹的，热忱的革齤命者。您担心将来有人以革齤命的名义制造人间灾难，以革齤命之名义剥夺他人的权利，自由甚至生命。”
阿初皱起眉，“怎么提起这个？”
慕次想起十年前，大哥以为他牺牲在越南，竟然顶着自己的名字，替自己走未完成的路。他害怕了，害怕大哥放不下百废待兴的国家；他害怕未知的浪潮。
“大哥，对不起。我欠你太多太多……我怕是永远还不起……”
“杨慕次！”阿初厉声喝道。
“大哥~答应我，去英国吧。和嫂子，和爱中爱华，还有荣初，在一起。”
阿初声音发抖，“杨慕次！你不会数数么！”
慕次笑了，抿着苍白的嘴唇，深陷下去的两腮鼓起小小的包。一如十八年前，他们兄弟初见，那么稚气的样子。
“大哥~”慕次看着渐渐发白的天际，他声音越发地笑。
杨慕初要贴着他才能听清楚他说的什么。
“大哥~欠您的我下辈子再还吧，我不赖帐的……”
杨慕初的泪无法控制地掉落。
“大哥~下辈子，我当哥哥~省得……省得……你仗着……长兄如父……管教我……”
杨慕次的话开始断断续续。
“大哥……我好想……好想……看到黎明到来……好想，看着理想……变成现实。”
“阿次……阿次……快了！黎明快来了~”
杨慕初的耳朵贴着慕次，极力听清楚他的每一个字。他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弟弟。抱住自己已经瘦骨嶙峋，辛苦了好久好久的弟弟。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济南城格外热闹。
除夕夜过去了，新年到来。
一轮鲜红如血的太阳喷薄而出，金光透过云层，璀璨四方。
“阿次~黎明来了~”

【喜剧向续】
杨慕次睁开眼，艾玛，居然困得睡着了。
这天都大亮了啊。呜呜，居然木有赶上敲钟就睡着了。好忧伤╮(╯_╰)╭
杨慕初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勒得他有点痛。
“大哥，你快把我勒死了！”
“阿次！！！”
“大哥，你肿么了，我不就是不相信睡一下么
好可惜，守夜不成功。
“……小混蛋！”

小秘们一起来支持大老板@言之所念 @BessYYY @love初次 @ok猫猫加...

照例来顶，但是真心不准备重温。

重温星辰姐的悲文，大悲咒！话说老板的那甜番外真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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