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死了很久了，在尘沙的背后，在道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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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别过头去，乌墨的眼瞳里淌漾着沉静柔光，窗格间通透的光点在眉睫微微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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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春日的午后，屋外庭院里三株嫩粉的海棠开了两株，还有一株枝头刚刚冒了芽尖，花骨朵儿在阳光里舒展的细微声响，和着萦绕在树枝间的清淡香气，一起随着略带寒意的春风在窗前化作朦胧的粉白微光，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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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从一场很短的梦里醒来，一瞬间的恍惚，就是绵延千年的长度。王耀比着心口，那一拳大的地方是支撑着他漫长生命的全部源泉，它一刻不停地跳动，却再也找不回过去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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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塞满了他几千年里的一切，却在这一晃神里归于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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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但他不清楚那是什么，那似乎不是维持生命的必须品，因为当他把左手轻轻覆上胸口时，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从内部传来到代表着生机的跳动，只是那样的跳动是苍白的，毫无生息的，没有温度和热情，原本积极的生命中枢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单调运动的重物，压在胸腔里，抑制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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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这样想？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王耀无声地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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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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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王耀维持着半靠在窗台上的姿势，望着窗外满树繁花，在明媚的春光里温柔笑着的花朵，眼角在那样的微笑里没有由来地湿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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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里空了一块，那片空虚安静地向他叫嚣着，而他找不到究竟是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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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抚摸积了薄灰的木质窗格，扬起的灰尘在阳光里升腾旋转，王耀用指尖触屏那一片光影，想要抓住微风里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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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毫无意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王耀望着粒消失在视野的尘埃，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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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仍然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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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逃避。你知道答案，你只是不想告诉我。”自我安慰一般，王耀听到自己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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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我，我为什么一定要去搞明白这样无聊的事呢？”王耀不甘心地反驳自己，他莫名地委屈，“为什么是我？”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王耀察觉到自己眼前的景象一寸一寸的模糊，蒙住双眼的水雾侵袭着他原本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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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感到那块空虚开始一抽一抽地刺痛，疼痛沿着血管蔓延向全身，其他的地方则毫无征兆地泛起忧伤。“你这是在无理取闹。”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这样说道，“你不应为此感到悲伤，那不是你的权利。”然后几乎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也跳了出来：“你看！你根本就是知道答案的！”那个声音尖锐地揶揄道，“你的悲伤是致命的弱点，而这个世上到处都是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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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感到眼敛所承受的液体越来越厚重，他想说住口，可这种冲动立刻就被放弃了。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已经从最开始的为那心底的一小块空虚而莫名伤感变化为有些任性的顾影自怜，这样的自我同情的心理对于国家来说是无力和懦弱，甚至于屈辱，可是现在的王耀无力控制它。巨大的哀恸到来的如此突然，将毫无心理准备的他瞬间拉下了漆黑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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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全世界都是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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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期望的是什么呢？”王耀努力地向着窗外的明媚睁大朦胧泪眼，仿佛这样就可以将摇摇欲坠的泪滴收回，可这举动反叫那一片光晕在模糊中刺痛了他的双眼。他好像在一片混乱摇曳的粉白色块里看到了记忆里早已不应存在的鲜红，鲜红得滴血的披风，那个被遗忘的人背对着他，站在最中间的那一棵没有开花的海棠树下，他周围的世界变得苍白，所有的红色都被那抹鲜艳吸去，仿佛白绫上新染的鲜血，风从看不见的地方吹来，扬起他背后的披风和棕色碎发，他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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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抬手又在中途顿住，他眼前纷踏而至的零碎记忆汹涌成幻觉，而这幻觉是如此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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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王耀无数次在在这样的春日里踮起脚尖，抬臂搂住他远道而来的客人宽阔的肩头，而对方则会低下头用他不修边幅的毛糙胡渣轻轻蹭王耀的额顶，那痒痒的触感似乎也沾染了对方唇角的笑意，在王耀的心里轻拍几下，温暖起来。宽大的袖子沿着王耀抬起的手臂划下，微寒的春风吹落几片花瓣，钻进袖口，那时的王耀睁开眼睛，透过对方卷发里的缝隙，他看见风的来处，是蔚蓝的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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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王耀在心里痛苦地呜咽着，他不该有这样的记忆，那美好不是他的应该得到的，国家的生命中充满了杀戮与别离，缘分和幸运都是奢侈东西，拿取的越多，失去时就越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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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呢，王耀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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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呢？
他呢…
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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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痛苦地蜷起身子，他右手的五指死死按住左边那拼命跳动的心脏，他的心被撕裂了，虚空的那一部分变得像铅块一样沉重，它砸穿他，从胸口到脚，到他脚下的土地，破裂开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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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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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听到有个声音在他心里长叹一声，如同平静的幽暗水面最后落下的一滴水，在那黑暗的余波荡漾开来的时候，王耀掐住了胸口，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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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刻意让自己忘记所有那些事情，可他只是把它们塞入了心底隐秘的一角，它们在那里堆积，密度越来越大，终于到了他的心脏无法承受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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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死了几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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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还记得他写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信，那些记忆鲜活得王耀自己都难以相信，他究竟在这样的自我欺骗下隐痛了多少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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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我的辉煌时代在它到来的第一千两百个年头终于是要落下帷幕，我已经能闻见风里腐烂的腥气………………
…………我将永远不会再踏上那条漫长的旅途，再也无法到达你美丽的国度，再也无法触碰你倾世的容颜，我将告别，以死亡……………
……………曾经我发誓即使远隔千山万水也要来到你身边，可现在我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你光芒万丈的身影出现在这漆黑的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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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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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魔音一般的话语，拖长了调子，把王耀的意识抽成一缕缕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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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觉得自己是快要溺死在悲伤里了，他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他想捂住耳朵却抬不起手臂，他想用头去撞桌子，去撞墙，他想用手去掐自己的脖子，他想起床头抽屉里的匕首，保险柜里的枪，他想到了漫天火光与千里焦土，寒刃和飞溅的鲜血，死尸青黑浮肿的面庞，一吹即散的灰烬，风化成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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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什么样的？
什么是死亡？
我不知道
我想知道
你能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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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那个曾经允诺与他一同看尽万物的人，已经再也不能张口向他描述死亡的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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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再也没有一个人与他抬眼注视着同样的世界，抬手向不同方向挥剑，从此再也没有一道目光穿过遥远的空间，在同一个时间里与他交汇相容，从此星辰陨落，万众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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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不仅是逝者的遗憾，更是生者的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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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终有一天会杀死对方，那现在的温存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我便不会让你成为凶手。”
“可是对我，我更想死于你的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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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死了很久了，在历史的背后，在时间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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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王耀看到那些布满灰色伤痛的记忆铺天盖地地向他压来，曾经温暖的，曾经鲜艳的，曾经闪着微光的，曾经沐浴春风的，它们被他压在心里发酵变质，最终变成一种名为“哀伤”的毒药，流进血管，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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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瞪大了眼睛，一阵大风吹过窗前海棠花瓣下雨一样地落，他右手狠狠抠进了心脏，攥紧压榨着它，鲜红的血液从他心里喷渤而出，倒灌全身，他的喉咙里终于发出撕裂的悲嚎，和眼泪一起，滴入心底那个血色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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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沙发是我的！坐上角虫的沙发好开心~\(≥▽≤)/~

好触！【大惊失色】

汝甚触，家翁知否？

卧槽那非酱你知道我在看文的时候作死地在听歌吗（这时已经哭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的）））
清明祭第一篇文我好开心呜……描写好棒的说……（擦眼泪）

那非酱！！！！角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被虐的……QAQ
等我放学来仔细评呜呜呜呜！

我感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为什么现在贴吧里随便抓个自称白渣新的人其实都是深藏不露的触！

刚刚重新又看了好几遍，觉得心都要碎了【捂心口】
我觉得丝路就是这样啊，无论什么梗都能让我又哭又笑的……
那非酱简直太角虫，开头的描写我就彻底沉浸进去了……就好像老王就站在面前，五指绷得发白，笑着笑着眼泪就突然流下来。虽然这个梗如果细水流长的写更虐【捂心】，但是那非酱的处理真是让人心疼……基酱的信那里我眼泪都要掉下来啦QAQ
“过去已经过去，未来还是未来。可是当时的我年少轻狂，正是好时光；而当时的你，还能对我笑。”
“就是因为知道再也回不来，才会去怀念。”
之所以老王一直试图忘记基酱已经死了这件事，可能就是因为他不愿意相信吧？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最后，那非酱你既然这么触如果有时间就高产一点啊(╯｀□′)╯（┻━┻

qwq美
路过帮顶~
❀ ℳ₯㎕﹍﹍﹍﹍﹍﹍﹍﹍
我做不了最好的人，但可以做最好的我。

天啊我居然没有在丝路组吧里第一时间看到那非软软的处女大触作！
果然那非你是写诗出生的啊语言文字好美，等等我去拿个摘抄本来！！
无论是心理描写还是场景描写都好赞啊最后引用冰河的吐槽：天啊为什么一群深藏不露的触啊！！！！

捂着心口倒在地上]
虐到死嘤嘤嘤[哭]
描写棒到哭!文笔太美♪

太美qwq满满的画面感满满的虐

感动了

写得太好了……求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