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芜大漠的风总是夹杂着些许沙硕,若要刮在那王城千金们的细嫩肌肤上,必然是会划开道细浅的口子,就如同这个粗犷的民族,硬生生地切割着姜国的版图一般。荒芜人烟的戈壁上,一只送亲队伍正向着沙丘地带走去,刚一踏上那沙地,这本还算规整的队伍却开始散乱起来,随后一阵沙风刮来,更是刮得不成队形。与当年姜国的雄狮大军在西芜破败时,很是相似。南茕身着火红的嫁衣,坐在那颠得有些过了头的轿中,头上的喜帕早不知刮去了那里,现如今只觉得头上的凤冠压得慌,只盼这劳什子的轿子稳当些,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这世间的俗语总是对的,否则怎会流传至今。这‘怕什么来什么’的道理,南茕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只听轿外的奴仆婢女一阵慌乱,随后那喜轿更是重重地落了地,所幸是在这大漠沙地里,并未摔疼了南茕,她倒也不慌,很是从容地爬出了花轿,还未等她看清什么便被一阵沙尘吹回了轿中,心中暗暗念道不好,想来是碰见这西芜大漠的沙暴了。
这天灾永远是排在人祸前头得,此时的南茕突然想起曾被骂做祸害的时日,她苦笑一声后,自嘲道:
“呵,可不知今日我这人祸逃不逃得了这天灾……”
渐渐这风刮得更猛了,如同骑着战马骁勇的西芜将士,一心想将敌人撂倒在地,而那火红的婚轿也被吹得翻起了跟头,那沙子便从帘子和窗缝的间隙里刮了进来,南茕不得不用大红褂子捂住自己,以免被这沙尘封了口鼻窒息而死。听说在人快死的时候,会将这一世如走马灯般回忆一番,那么南茕的走马灯里便应该枯燥得只有一人,那便是姜离,因为这一世是他给的,也只会为他而活……
“茕儿!茕—儿--!”
一个华衣少年从一匹胭脂色的马上跃下,面前向他跪下行礼的,是他最精良的贴身护卫队,黑九骑。在南茕郡主的送亲队伍未出发多久时,姜离便命令黑九骑在其后保持距离地护送,巧得是就差那么十几分钟的路程让黑九骑躲过了那场沙暴,还将南茕从被埋了一半的婚轿中救了出来,而其他人却早已不知去向,那陪嫁之物也都被刮得七零八落,一副惨状。
少年望着被平放在地上的南茕,一脸苍白得没了神采,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问道:
“南茕郡主是否已无大碍?”
那黑九骑中跪在最前的蒙面男子答道:
“茕……,郡主只是气晕昏厥了过去,应该并无大碍,不久就该醒来了。”
此人便是姜离的心腹,与姜离南茕一起长大的阿将。
“那等郡主醒了,你们便即刻护送她去西芜,耽误了这和亲的日子可不是小事。”
“九爷,郡主她……”
“阿将!至于陪嫁的礼数我会重新办过,你与那西芜王解释清了便可,这事看来也是慢不得的,我这就赶回城中操办。”
还未等那阿将开口,姜离便熟练地上了马,不给其任何机会地策马而去,渐渐消失在这大漠的边际。
“九爷!……”
“咳,罢了,阿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咳,很早以前便知道了,不是嘛?可我却还在期待着什么,是不是很傻……咳咳……”
南茕慢慢地睁开了眼,被阿将扶了起来,一边咳着一边念叨,这段话好似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阿将却知道,结束的只是南茕对于姜离那还残存一丝的美好幻想,而那个笑如夏花般灿烂的少女,早在几年前便被姜离亲手抹杀了,眼前的女子她可以是姜国离九爷的妹妹南茕,可以是西芜木勒将军的妻子南茕,却不会再是那个被唤作“茕儿”的南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