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王道吧 关注:1,612贴子:2,272
  • 13回复贴,共1

【授权转载】共偕老 by 迷路的猪猫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一楼送度娘~
文内说明:
第一,这篇文章现代背景,因为是贺文,所以内容简单,篇幅不长。傻白甜。
第二,取名无能星人依旧的名字乱入,请勿在意这些过场人物的部分设定(如年龄)与原著或者原剧略有不符。
第三,以下,请食用。如果觉得不好吃,可以尽情骂厨子。鞠躬。


IP属地:陕西1楼2014-04-13 18:44回复
    如果想要简单概括白玉堂前二十七年的人生,大概可以是这样几句话:
    两岁丧母,九岁丧父,十七岁,丧兄。十八岁考入某医学院校临床医学系本硕连读,二十五工作。二十七岁,遇上展昭。
    命运之神在云端轻笑。这世界当然并不尽如人意,很多时候它甚至荆棘密布,陷阱重重。可是如果你够坚持,够纯粹,够善良,够强大,那么所有曾经加诸于你的伤害,在某一个时刻,一定会得到足够补偿。二十七岁,白玉堂遇上展昭,于是他在曾经失去太多之后拥有了爱情,那种很多人穷其一生,也未曾亲历,未曾亲见的,最美好的爱情。
    自遇上展昭开始,白玉堂后续的漫长人生,顺遂平安。
    若一定要把上面的那些话说的具体,那么事情就是下面这样。
    白玉堂并非祖籍B市,父亲工作调动来到这里的时候白锦堂才只有五岁。B市的教育资源比家乡好很多,在那个年代能有这样的机会并不容易,父母带着快要上小学的白锦堂搬来的时候是欢天喜地的。那时候没有人知道,随后的二十几年,会发生些什么。
    还来不及积累关于母亲的记忆,她就死于癌症。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孩子的日子并不好过,好在白锦堂太懂事,在白玉堂的回忆中,大多数的日子,他是跟着哥哥度过的。
    父亲也是警察,做的是文职,每天一样忙得人影都找不见。有件事小时候一直有同学羡慕白玉堂,那就是无论考卷的分数是什么也不用担心回家受到责罚,因为签字的永远是白锦堂,而白锦堂永远会把一个大拇指按在白玉堂头上说——不管考多少分,你都是最棒的!
    白玉堂面对同学们的艳羡不发一言。那种希望节假日牵着父母的手去公园的简单愿望,每个孩子都有,而他从未实现。
    九岁那年,父亲在去加班的途中死于交通意外。
    这件事当时引发了一些波折,关于这个死亡的性质界定,以及抚恤金的数额。当时白锦堂在警校读大二,最后是他找到了局里争执不下的几个领导,放弃了一切可能被争取到的额外的优待。在去之前他问过白玉堂——你想不想让他们安排你过几年去读最好的初中?
    白玉堂摇摇头很努力地把眼泪忍回去,因为白锦堂告诉他白家的孩子流血不流泪,他坚定地告诉白锦堂——白家的孩子不稀罕别人可怜。
    白锦堂想过送他回家乡,那里尚有几个叔叔舅舅,可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没有人愿意收留白玉堂。
    他小时候成绩不算太好,而且桀骜难驯。白锦堂教会他打架,于是三天两头有别的孩子的家长气势汹汹找上门。每次白锦堂都耐心诚恳道歉,送客之后认真听白玉堂讲述前因后果,之后告诉他这件事究竟对不对,有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或者,其实还可以打得更狠一点。
    白锦堂的管教方式没有亲戚认可,白家兄弟也不屑于得到别人的认可,最终,白锦堂一边读大学,一边带大了弟弟。
    他本科毕业,进了某个区分局的刑侦大队。
    刚上班那年警服还是橄榄绿色的,白锦堂穿回来很爱惜地抚平皱褶妥帖挂在门后。十二岁的白玉堂想偷偷试穿,被白锦堂狠狠弹了脑门。
    “死小子想穿,自己凭本事!”
    白玉堂不服气,那时候决定要去考警校。
    他高二那年,初夏的某个日子。那天难得的放学早了些,因为老师要他们回去和家长讨论决定,下学期开学是学文还是学理。白锦堂自然是还没下班,事实上这种事也不需要和他商量,白玉堂随便做了点蛋炒饭自己吃掉,做着作业等他回来。
    他清晰地记得,那一天随着夜色降临他开始强烈不安,如坐针毡的感觉怎么也挥不去。他打电话给白锦堂,始终无法接通。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有人来敲门,白锦堂一定忘记带钥匙。他跑过去,门口站着的人他认识,叫做卢方,是白锦堂的同事。
    白锦堂那天是八点钟从队里出来的,途径一家小饭店,有人喝醉,打架斗殴。
    并不是什么大事,他还穿着警服,小混混原本也没有醉到十分,看见他就敛了气焰。白锦堂瞧瞧其实根本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什么损失,教训了几句正要离开,有人拿着刀子,在背后刺进他的左肺。
    那是被他忽视了的,在另一张桌上闷头吃饭的人,四年前曾因为故意伤害被他抓进监狱,判了三年,新近出狱不久。
    白锦堂猝不及防,愕然回头,第二刀已经挥过来,这一次被刺穿的,是肝脏。
    他迅速陷入昏迷,手机在凌乱中掉落在地被人踩碎。当值班的卢方得到通知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出现了临终前短暂的几分钟清醒,和卢方说了两个字——玉堂。
    卢方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打电话通知白锦堂唯一的家属,哪怕这个家属当时根本都没有成年。白锦堂已经无法说出家里的电话号码,好在卢方知道地址,但是当他接了白玉堂赶到医院,已经太迟。
    父亲去世的时候,白玉堂第一次知道为什么有些书里会出现这样一个比喻——好像天都塌了。他在某个失眠的夜晚悄声对白锦堂说起这个感觉,白锦堂摸摸他的头发:“白玉堂,天不会塌,你记住,不管谁不在了,你自己就是自己的天。”
    白玉堂已经足够努力,但是,终于没能忍住眼泪。他不知道白锦堂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他失望。
    但是在那之后他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再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天会塌下来。
    床头桌上的照片,是当年新换过警服之后白锦堂扯着他照的,那年白锦堂二十四岁,是兄弟俩最后一张合影。
    展昭他们学校有个报告厅,一层用来开大会,二层做了个展览,里面放着建国以来B市所有殉职的警察的遗照,附有事迹简介。
    那里平时不常开放,他快毕业的时候学校组织去看过一次。白锦堂的事迹并不轰轰烈烈,照片摆放的位置也不明显。参观时间有限,其实大家都只能走马观花,捡主要的看看就算了。他会记得白锦堂,其实是因为有两个女生在那里伫足唏嘘,感叹这一位真心太帅,年纪轻轻就殉职着实可惜。
    展昭当时路过她们身边,摇摇头,这时候怎么会还有人还顾得看长相。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里空空荡荡,落满蛛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墙挂着那些让人沉痛的照片,无论上面的人高矮胖瘦,男女美丑。
    但是那张骄傲英俊面孔还是被他烙进心里,藏在某个角落,此刻,豁然开启。
    难怪白玉堂总说——当警察有什么好?
    难怪他说“别人都要回家过年”,并不是轮流值班,而是——他自己真的不需要。
    难怪那一次健身房遇见,他说接诊了醉酒斗殴的伤者,眼帘半垂,眉目平静却全身都是掩不住的刻骨厌倦和疲惫。
    太多小细节串在一起,原来如此。白玉堂。
    白玉堂其实并没想说得太多,但是有些事在心里藏了太久,总需要有人听一听。展昭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眼里有一些惊讶和一些恍然,但是找不到同情。
    那样淡然宁静的神情让他放松并且怀着不愿承认的感动和喜悦。不愧是展昭,只有展昭,才能做到用这样沉稳安然的眼神注视着讲述这种过往的人,没有半点虚伪浮夸的可怜与不合时宜的安慰。那个眼神,白玉堂在讲述的时候模模糊糊地想,应该叫做,慈悲。
    对的,不是悲悯,是,慈悲。
    只是他不知道,展昭其实费了很大力气才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与肢体动作。他觉得心尖上有什么地方被狠狠地划过,鲜血淋漓。是的,他确信,那感觉绝不是怜悯,而是,心疼。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表示,什么都不能说,站在对面的是白玉堂,骄傲倔强的白玉堂,他自己是自己的天,他不需要任何人撑着他。
    再多生离死别的伤痛和遗憾,都会被时间沉淀。并不是所有的倾诉都要伴随潸然泪下和痛彻心扉。白玉堂讲述的口吻波澜不惊,唯有在说到白锦堂仅有的两个字的遗言的时候,他停顿了很久。
    最后他们都陷入静默,因为都知道并不需要说得更多。
    展昭的视线始终停在他脸上,柔软温暖,于是白玉堂居然笑了笑,看看那张照片:“切,小气!警服还不肯给我试穿,其实我穿起来会比他帅。”
    展昭终于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刚才不是说想考警校?为什么学了医?”
    白玉堂抬起手臂,脱掉身上那件脏掉的T恤,露出线条流畅结实的赤裸上身。他穿的是系带子的运动裤,松松地搭在胯间。他稍稍把一侧拨下来两公分,展昭看见右边小腹上,有已经很浅淡的一条疤痕。
    急性阑尾炎这种常见病,换了现在的白玉堂就是梦游中也能确诊无误,可是高三时候的他完全没有那么多的医疗常识。从小身体很好,一年到头感冒也没有一次,他的人生字典里,“看医生”这个词被写在小小角落,根本不会被翻出来。
    所以起初他不过以为是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大干净,吃坏肚子。当疼痛逐渐加重到难以忍受的时候,他在校门口的药店买了一盒止疼片,随便吃了两粒。
    后来他才知道这举动有多么愚蠢,就是这两粒药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症状,险些酿成了大祸。足足发病36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靠自己能扛过去的事情,真相一定比他以为的要严重。那时候已经很晚,他甚至还昏昏沉沉蜷在床上思想斗争,是不是应该等到天亮再去医院。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觉得不行,也许要不了天亮自己就会疼死在家里,没人知道。夜已经太深不想麻烦同学,于是他用最后的力气翻抽屉找出家里备用的现金,自己出门叫到一辆出租车。
    苏虹那年二十六岁,工作两年多,刚刚拥有独立处方权,独立值夜班和独立完成外科手术的权利。那时候她在普外科病房,那晚刚好是她的大夜班,值班时间是午夜12点到早上的8点。
    新婚的老公开车把她送到医院大门口,走上台阶的时候,她遇到一个已经接近休克的少年。
    幸好白玉堂还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勉强用几句话说清了症状,就进入到半昏迷的状态。但是这已经够苏虹迅速做出诊断,而且知道这时候已经濒临穿孔,需要马上手术。事实上按照当年医院内部的管理规定,在没有病人家属签字同意的情况下是不能上手术台的,但是苏虹恶狠狠地扯住领子告诉麻醉师:“出了事都算我的!”
    白玉堂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上午九点钟,查房工作已经结束。苏虹留下来没走,她得解决自己前一晚闯下的祸——找到白玉堂的家属并且获得他们事后的理解。
    可是当她拿着手机,温柔问起白玉堂父母电话的时候,脸色苍白的少年闭上眼睛低声说:“麻烦帮我和学校请个假就行了。需要签字的地方我自己来,我够十八岁。”
    那天是白锦堂殉职一周年。两天后,就是警校招生的体能测试。
    那时候的他还不太会掩藏自己的情绪,眉宇间的失落和愤懑显而易见。苏虹坐在他病床边拿着病历本登记他的姓名年龄和读书的学校,问一句答一句,虚弱礼貌,但是拒人千里。他说没有亲人。
    这孩子和陆珠儿一般大,但是陆珠儿完全就是宠坏的公主,手指扎一根小刺也能撒娇好久。她做完记录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掀开被单去检查术后的伤口。
    白玉堂本能地绷紧肌肉,脸上表情有点尴尬,苏虹笑了:“怎么?昨天夜里疼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吧?尿管都是我给你插的,怕什么,我是医生。”
    白玉堂瞬间涨红了脸,十八岁的桀骜少年生活中根本就没有过亲近的女人,他看着苏虹完全不知所措,讷讷说不出话。苏虹温和微笑,动作轻柔,瞥着他说:“我等会儿还要去给院里写报告,说明白为什么在没人签字的情况下就给你手术了,我是你救命恩人呀!大方点行不行?”
    后来的几天里慢慢熟悉了些,苏虹终于知道白玉堂的情绪为什么如此低落。那时候白玉堂已经可以下地活动,苏虹扶着他在楼道里散步,问:“你想复读一年?”
    “对。”白玉堂点点头。
    “何必呢?”苏虹已经知道了那些事,她犹豫着看看白玉堂,“说不定,你哥改主意了,他不想让你去当警察,他只想让你安安稳稳过这一辈子。”她笑了:“我自己可以做英雄,但是我要是有个亲弟弟,我宁死也希望他一辈子好好的,半点危险也遇不到。”
    白玉堂蹙眉看着苏虹,他忽然在想,如果白锦堂还在,那么会不会能娶到苏虹这样的老婆?
    苏虹自豪地摸摸胸前听诊器:“你知道么?我救过好几个警察的命。”
    又过了三天白玉堂出院,回到学校上课,当年参加了高考,没有复读。七年之后,他在医学院里毕业,和苏虹做了同事。


    IP属地:陕西9楼2014-04-20 16:45
    回复
      有事要回去?骗鬼!看脸色就知道有人得罪你了。虽然还完全摸不清状况,可是展昭纯凭本能知道如果这时候放白玉堂回去一定会坏事,所以扯牢了袋子不松手。手上还捏着电影票,又抱着那捧花,很不方便。他转头叫丁月华,想让她把花先接过去,可是白玉堂听见他的声音索性松了手,袋子啪一声掉在地上,他看也不看,拔腿就往电梯方向走。
      展昭在后面喊了他一声,他理都没理,第二声展昭只喊到了一半,最后那个“堂”字哽在喉咙里。同时,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听出声音不对,白玉堂迟疑着回过头,然后下一个瞬间,他就被展昭吓得理智全无。展昭正抬起左手,手背抵住鼻尖,微皱着眉,眼圈有点红,两颗眼泪毫无预兆扑簌簌滚下来,沿着脸颊迅速滑落。那捧花已经躺在了脚边,他也顾不得去捡。
      白玉堂慌了神,一把握住展昭手腕:“猫儿,你怎么了?”
      展昭摇摇头,想说什么,却没能开口,眉头皱的更紧。睫毛闪了闪,就又有两颗泪珠儿滴下来。
      那眼泪仿佛带着千钧的力道直直砸在心尖儿上,带起又苦又涩的灼痛。“轰”的一下,白玉堂只觉得脑子乱成一团,周围熙熙攘攘人流全都不存在了,丁月华也不存在了,他踩到了那捧无辜的花,而自己浑然不觉,只顾得上用拇指小心翼翼抹掉展昭脸上的泪痕,又问了一次:“猫儿,你怎么了?”
      已经有人好奇看向他们这边,展昭想说话,张张嘴巴却只能打出个喷嚏。他摆摆手,然后扯了一下白玉堂,示意往旁边让一让。
      左手旁不远就是条小走廊,进去拐个弯是卫生间,白玉堂明白展昭的意思,握着他手腕把他拽过去,避开人群视线。剩下丁月华愣愣地看看地上被白玉堂踩得七零八落的香水百合,再弯腰捡起那装着风衣的袋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过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展昭只觉得自己是被白玉堂粗鲁地推在了墙上,后背抵住坚硬墙壁,然后白玉堂仓皇地抹去他脸上新淌下来的泪珠儿,语气仓皇带着微颤:“猫儿,你到底怎么了?”
      展昭拨开他的手,才想说话,又打了个喷嚏,紧接着更多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滚落。他用力眨眨眼睛,仰起脸来想把泪水忍回去,但是无济于事。白玉堂手忙脚乱地给他擦,心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搓圆捏遍最后揉成小小的一团,疼得连话也说不清。展昭再打了一个喷嚏,终于哑着声音开口:“白玉堂……”
      “我在我在。”白玉堂慌忙答应,“我没走,你究竟怎么了?”
      展昭又眨眨眼睛,漆黑双眼又潮湿又明亮,睫毛上沾着水汽,黑森森的扬起来。白玉堂全部的理智彻底蒸发,他停止了动作,也不再发问,手指还停在展昭面颊上,呆呆地看了他片刻。之后,不知道被什么蛊惑,鬼使神差的欲望和冲动攫住了他。他轻轻俯脸过去,轻轻用嘴唇触了一下展昭眼角的泪水,然后轻轻把展昭圈在怀里,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
      “展小猫,没事的。”他拍拍展昭的头,之后完全不能控制地,他小声贴在展昭耳边说:“展小猫……我爱你。”
      自从被他的唇贴上眼帘,展昭整个人就都僵住了,全身肌肉瞬间绷得死紧。只有短短几秒钟,白玉堂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然后展昭忽然推开他,狼狈地往一旁躲了躲,再打个喷嚏,总算能哽着声音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白玉堂,我对花粉过敏……”
      什么?轮到白玉堂用力地眨眨眼睛,空白一片的大脑用了很大力气才理解消化展昭那句话的意思。花粉过敏?
      那捧该死的香水百合!
      他心里猛然一松,还好,只是花粉过敏,还好你没事。但是接着,心又猛然提了上去,刚才……刚才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展昭又抬起手,用手背压住鼻子,压抑地咳嗽了几声,转过身仓皇地向外走去。
      丁月华手腕上挎着几个纸袋子,是她的围巾、面霜和香水,还有白玉堂的风衣。怀里抱着爆米花,还有那几瓶可乐,看起来茫然而又狼狈。认识展昭六年了,从来都是看到他笑,温润的开怀的无奈的或者有几分揶揄的,偶尔会有一点伤感或者沉重,但是,她从没见过展昭掉眼泪。
      他永远从容平静,丁月华相信就是天塌下来他脸色也不会变一变,可是今天怎么了?
      展昭走到她面前,眼眶有些发红,声音低哑。把电影票随便塞到装围巾的袋子里,就咳嗽着断断续续说抱歉花粉过敏,我得回去吃药,你们两个看吧,牛排改天双倍请回来。话音还没落下就头也不回匆匆走掉,简直像是……在逃跑。
      过了一会儿,白玉堂从走廊那边拐回来,一言不发捡起地上的香水百合,走到电梯旁边狠狠地塞进垃圾桶。他眉毛拧出个结,脸色很难看,表情带了一点空茫,眼睛里有寒意。女人的第六感让丁月华感到惶恐,她小声叫:“白玉堂……”
      白玉堂转过头来看她,她默默抬手,把风衣递过去。
      伸手接过那个纸袋子,白玉堂低声但是清晰地说:“对不起。”
      丁月华想问为什么说对不起?因为你把香水百合塞给了展昭害他过敏?因为电影看不上牛排也吃不成了?还是因为……还是因为你看起来简直像是……爱上了展昭?
      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她摇了摇头,然后白玉堂就转过身走掉。丁月华看着他的背影拐了个弯,踏上下行的扶梯,迅速消失不见。
      车展不用去看了,蟹酿橙子也不用吃了。展昭在第二天一早发了个短信给白玉堂,内容简单至极——加班,抱歉。
      白玉堂甚至不知道自己前一晚是什么时候,怎么睡着的,但是吵醒他的就是展昭这条短信。他按下回复键,之后拇指悬空了一会儿,自嘲地笑笑,就直接退出,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IP属地:陕西13楼2014-04-24 13:09
      回复
        白玉堂吁了口气,伸手握住那个花容失色痛哭失声的小护士的手臂:“来,让我看看。”
        伤口不深,但是很长,白玉堂尽量精细地做了缝合,希望以后的疤痕不要太明显。有派出所的民警赶来,简单了解情况后,温和询问几个在场的人能不能配合一下,去所里录个口供。
        白玉堂点点头,指指弄脏了的白大衣:“等等,我去换件衣服。”
        走廊转一个弯就是他们的更衣室,他走进去关上门,这时候才发现衣服前襟还被划破,看来这件新领来的白大衣就这么报废了。他把脏兮兮的衣服随手扔在一边,又去解工作衬衫的扣子,就在这时候,听见敲门声。
        “进来”他背冲着门随口说了一句,接着就听到门被推开又关上的声音,没人说话,也没有动静。他以为是来人看了一眼又走掉了,自顾自把自己的干净T恤穿上才回过头,然后他动作停顿,怔在原地。
        展昭靠在门口墙边注视着他。长长睫毛闪都不闪,黑黝黝的眼睛深幽热切,带着他不敢确信的执拗和眷恋。
        白玉堂慢慢地把搭在一旁椅背上的衬衫拿起来,搭在衣架上挂进旁边的小柜子,动作迟缓得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而展昭始终安安静静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他只好先低低地开口:“你来干什么?”
        展昭轻轻叹气:“我听说刚才有人来闹事,你没受伤吧?”
        工作需要才来?可是什么时候这种小儿科的医闹也归刑侦大队管了?这就你这三天加班在做的事?白玉堂皱皱眉,口气不善:“关你什么事?派出所已经来人了,我这就要去录口供。这种事110接警中心难道还找你们处理?展警官你们管得可真宽!”
        展昭亮晶晶的眼睛黯了一下,又叹了口气:“我是刚刚执行任务回来,同事受了点小伤,需要缝合,来了才知道刚才出事了。”
        原来如此,刚巧陪同事过来而已。白玉堂心里一寒,眯起眼睛盯着他,冷冷地问:“需要缝合关我什么事?我说了,我现在要去录口供,诊室还有别人。外科大夫不止我一个。”
        展昭说的是真的,他们刚刚去了一家KTV,一举端掉了那个贩毒小团伙的老巢。抓捕过程中有缉毒科的同事受伤,他主动提出跟着过来处理伤口。
        并不是非要他跟来不可,只是,刚才冲进KTV二层的一间办公室的时候,门里面等着他的除了团伙的一名主犯,还有一支黑洞洞枪口。
        选了这个专业,第一课老师就告诉他们这工作有多么的危险,殉职的前辈照片挂满了二楼那整整一间展厅,白锦堂就在其中。展昭不是没想过也许某天自己也会被列入其内,事实上,所有当刑警的都想过这种事。但是这毕竟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虽然有惊无险,但是当智化喊过收队,他还是发现掌心全是汗水。之后,他无法克制的,想要第一时间看见白玉堂。那愿望过于迫切,像柄坚实鼓槌敲击着他的心脏,带来一下一下沉闷的疼痛感。每一次心跳都变成一声呼唤,白玉堂,白玉堂,白玉堂……
        是的,这世界变得那么快,不知道下一分钟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哪里有时间浪费在犹豫和纠结里。不管未来的路到底什么样,白玉堂,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
        白玉堂,请告诉我,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因为我认真了。
        展昭的心里素质一向极好,当初第一次亲手击毙罪犯,队里要给他找人做心理疏导,展昭只摇摇头,婉言拒绝,从此成为刑侦大队的一个传说。虽然从KTV赶到医院只用了十分钟,但是这段时间已经够他努力平静下来。到了门口才下车就看见有警察扯了两个人塞进门口车里,刚好那派出所的民警是他的学长,问了问就知道刚刚急诊室来了医闹还拿着刀子,有个小护士受了伤。
        那学长啧啧赞叹:“没想到有个小大夫还真厉害,一招就把这家伙放倒了!身手胆量都实在了得!”
        展昭笑了,心里一下子松快许多,直接跟学长打了个招呼,说定了白玉堂明天再去录口供。接着又帮同事挂了号,送到苏虹面前缝合。
        苏虹看见他的时候,是由衷的喜悦。白玉堂这几天的情绪低落是她看在眼里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归放心不下。而她确信白玉堂是喜欢和展昭亲近的,那么,或许他会愿意和展昭说说?她笑眯眯地指指外面:“这伤不严重,但是清创缝合得花点时间,白玉堂在更衣室,你去找他吧。”
        展昭活了二十九年,这才头一次明白怎么会有人创造出“近情情怯”这个词,被枪口指着都没觉出怕,这时候却需要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能走过来敲门。
        可是,白玉堂!蠢货!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是开玩笑,开过了,觉得不好玩,所以你不玩了?
        他忽然觉得涌起来一阵孩子气的委屈,抿了抿嘴唇想转身走人,可还是忍不住说出来:“白玉堂,我是想来告诉你,我今天第一次知道被人拿枪指着脑袋是什么滋味……”说完他就转回身,去拧门把手,看都不看白玉堂一眼。
        一秒钟的寂静,之后白玉堂一步冲过来,在背后扯住他,声音仓皇失措带着颤抖:“你说什么?”
        他扳住展昭肩膀,想让他转回身来面对自己,手指有点抖。分明已经看见展昭好端端站在这里还在和自己对话,可是就是忍不住要再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没事,他在展昭身上毫无章法地上下摸索:“猫儿,你受伤没有?”
        “关你什么事?”展昭赌气地问,自己都觉得这赌气简直幼稚可笑。白玉堂放弃了摸索,改而从背后死死将他箍在怀里。
        展昭身子绷紧了一点,白玉堂不理会他的抗拒,把脸颊贴上他脑后浓黑的发丝蹭了蹭,哑声开口:“展小猫,你吓死我了。”
        尾音有不易觉察的哽咽,展昭忽然就心软了,觉得自己太残忍,他分明知道白玉堂最怕的是什么。于是他费力地在白玉堂的怀抱里转过身,抬起手回抱住他,顿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关我什么事……”
        白玉堂手臂收得更紧,直到展昭已经在担心自己会窒息的时候才终于放松了手臂力度,惊魂未定地仔细审视着他的脸。展昭想说话,可是白玉堂忽然推了他一下,他后退半步,背脊抵上坚硬墙壁,接着,白玉堂俯过脸来,带着怒火恶狠狠地吻住了他。
        这动作毫不温柔,力度太大近似冲撞,而且显然没有太多技巧可言。他的牙齿粗暴地硌疼了展昭的嘴唇,手指太用力,掐得展昭肩膀生疼。展昭微微有些讶异和不满地动了动,试着推开他,可是却被他的手臂攫得更紧。于是他放弃了挣扎,带着一丝还没消散的委屈,和一丝隐隐的怒气,张口咬住了白玉堂舌尖。


        IP属地:陕西16楼2014-04-27 20:10
        回复
          他听见白玉堂吃痛吸气的声音,但是这并没能让自己恢复自由,白玉堂忍着疼把他压得更紧一点,执拗地用自己的双唇在他唇上辗转厮磨。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都尝到了微弱的铁锈味道时,展昭终于屈服。他全身都放松下来,松开牙齿,改而用自己的舌尖去小心舔舐白玉堂被咬伤的地方。之后在白玉堂的禁锢下艰难地抬起手臂牢牢环抱住他,喃喃地开口:“白玉堂,我想你了。”
          白玉堂屏住呼吸,依依不舍地放开展昭的舌尖,低声问:“猫儿,你被枪指住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我?”
          “怎么会?”展昭垂下睫毛,“那时候还顾得上想别的,九条命也早丢光了。我这几天一直很想你,等确认自己安全了,就更想你。”
          他舔舔嘴唇,总算有勇气问出来:“白玉堂,你那天说的话……”
          白玉堂迅速打断他:“展小猫,我不是和你开玩笑。”
          展昭眨眨眼睛,忽然想笑,白老鼠,果然不用我开口你就知道我想说什么。绷了这么多天的心这一刻才终于回到原位,全身上下都觉出疲倦和莫名的轻松。眼前的白玉堂脸色有些苍白,确实被吓坏了,眼睛里有孩子气的依恋,有豁出去的鉴定。看着他有几分狼狈的模样,展昭由衷笑开,笑容慵懒满足,好像这一个瞬间,他坐拥全世界的财富。
          白玉堂眩惑地看着他的微笑,然后伸手再一次抱住他:“展小猫,我爱你。”
          “白玉堂,我也爱你。”展昭小声但是很清晰地说。想一想重复一遍,一字一顿:“白-玉-堂,我-也-爱-你。”
          他们拥抱了很久,久到几乎以为时间就此停驻,白玉堂终于想起件事。松开展昭,他不满意地咕哝:“我得去做笔录。警察还在等我。”
          展昭拉住他手腕:“明天,我替你说好了,明天再去。那民警是我师兄。”
          白玉堂指尖擦过展昭的肩章,歪了歪头,说了句什么。展昭没听清楚,挑挑眉毛表示询问,白玉堂拨弄着肩章小声说:“四哥说,我和警察没缘分。”
          “是么?”展昭笑了,懒洋洋靠在他肩膀上,把脸颊埋进他的肩窝:“别信他的,咱们一起过到老给他瞧瞧。”
          白玉堂也笑了,抬手轻轻捏住展昭下颌,把他的脸扳起一点,侧头吻过去。这一次他的动作轻柔温存,小心翼翼,一边吸吮着展昭的嘴唇,一边口齿不清地低声说:“展小猫,你答应我的,一起过到老。”
          “唔,当然。”展昭在喉咙深处咕哝了一句,生涩回应白玉堂的亲吻。这工作真的挺危险,但是为了你,我愿意更努力地保护好我自己,而且我做得到。
          苏虹也许说对了,白玉堂一辈子不会结婚,但是那不代表他会一直一个人。因为他遇上了展昭。而且,当然,命运之神在云端轻笑,谁说白玉堂和警察没缘分?他会和展昭一起好好地,过到老,给蒋平瞧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到此END
          之后都是番外


          IP属地:陕西17楼2014-04-28 12:10
          回复
            今天简直不能更糟糕……他叹气,低声开口:“白玉堂,对不起。”
            声音有些喑哑。白玉堂正在一堆沙发靠垫下面翻找空调遥控器,好不容易摸出来,才把空调关上,就听见展昭的道歉。他先是怔了怔,继而迅速明白这歉意是从何而来。回过头看着展昭雪白脸色,本来不觉得什么,听了这句话心里却忽然起了一股无名火。
            狠狠将空调遥控扔回去,他站起身走进卧室,留下展昭一个人张口结舌坐在原地。
            看来今天真的不该来,展昭愣了几秒钟苦笑一下,忍住晕眩站起来,想去和白玉堂道个别回家去。可是还没走出两步,白玉堂就冷着脸从屋里出来,甩在他身上一件干净衣服:“换上!当心感冒!”
            动作太粗鲁,展昭本来就站立不稳,忽然整张脸都被盖住,脚下差点就是一个踉跄。白玉堂眼疾手快扶住他,重新让他坐回原位。
            展昭把脸上的衣服抓下来,摇摇头:“不用换衣服,我回家了。”
            白玉堂听见这句话脸色更寒,眯起眼看着展昭,冷冰冰地问:“展小猫,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回家了?!”
            酒精让人的思考能力直线下降,展昭只觉得这句话没什么道理这个逻辑也不大对劲,可是想了想又没能想明白不对的地方是什么。而白玉堂的脸色实在太臭,所以他聪明地选择了闭上嘴不再讨价还价,而是乖乖脱掉了自己汗湿掉的T恤。
            只是,脏的衣服脱下来,才发现干净的那件是睡衣。他无奈地抓着衣服看看白玉堂,想问“穿这个我等会儿怎么出门”,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对方更冷的脸色堵了回去。
            屋里出现了短暂的静默,身上汗水迅速蒸发,带走热量,留下森森寒意。展昭抬手捏捏眉心,空空如也的胃开始隐隐抽痛。他苦恼地思索着怎么才能让白玉堂放自己回去,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
            确实太蠢,一开始就不该和他进门的,他暗暗自责。早该想到白玉堂对醉酒这种事情有刻骨厌倦,真是鬼使神差,莫名其妙竟然走到他家来,而且刚好赶上他出门买东西。天知道几瓶啤酒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看来今天的状态实在太差,那么现在该怎么办?他纠结了一会儿,想不出结果,大脑越来越混沌,开始觉得烦躁。做了个深呼吸抬起头,打算再说句对不起。一抬头,接触到白玉堂视线,就忘记了自己本来要说的是什么。
            白玉堂坐在旁边一张单人小沙发上,右肘撑住扶手,正支额看着他。暗影里的他脸庞轮廓模糊,虽然依稀分辨得出脸色仍然很沉,可亮闪闪一双凤眼里明明白白盛满了几近于温存的关切询问。展昭在他一瞬不瞬的注视下愣怔了几秒钟,就觉得放松了下来,垂下睫毛笑了笑:“没事,有个同事受伤了,情况很糟。”
            白玉堂没回答,展昭扯过才脱下的T恤想重新穿回去:“我走了。你早点睡吧。”
            “猫儿,我再问一次,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回家了?”白玉堂慢悠悠开口。
            展昭终于想明白这句话问题出在什么地方。白老鼠,我回家为什么要经过你的允许……他在心里默默发问,手上动作停住,又扬起睫毛去看白玉堂。
            他整个人都被笼在落地灯的和暖光线中,连额前仍然有些汗湿的发丝都染上淡淡光晕。脸色仍然雪白,进门时候颜色好看的嘴唇也微微泛白,抿成条直线。眼里蒙着淡淡雾气,明亮湿润,满是温柔歉意,瞳仁显得又黑又柔软,幽深不见底。白玉堂心里的无名火被这样的眼神完全浇灭掉,而余烬忽然烤得胸腔有点胀痛,他皱皱眉头,别过脸去不再看展昭。
            他有几分别扭的模样让展昭整颗心都轻轻晃了晃,莫名就就觉得这光线太幽柔,这屋子太安静,屋里的空气似乎开始充满另外一种醉人气息,比喝下去的啤酒还眩惑心神。为了显得轻松些,他尽量若无其事笑笑,小声说:“还是让我回去睡觉吧,我喝醉了,再待下去会惹人嫌弃。”
            他没能意识到,自己醉酒之后声音比平时低哑,语速轻缓,尾音略飘,带出一丝孩子气。这声音在白玉堂耳蜗里打了个旋儿,蹭得痒痒的。他用手指搔了两下耳朵,转回脸来看着展昭:“现在已经很嫌弃了!蠢猫!想睡觉就回屋去睡!”
            展昭觉得无论如何,今天留宿在这里都不是个好主意。他正迟疑着想找个必须回家的理由,胃里隐约的抽痛忽然尖锐起来,他忍不住蹙了蹙眉,尽量不着痕迹地向前倾了倾身子。
            白玉堂清清楚楚看见他脸色再白下去几分,刚刚积攒起来的耐心顿时清零。站起身来,他居高临下看着展昭:“展小猫,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自己爬回床上去,第二,让我把你抱回去!”
            展昭被他这赤裸裸的威胁吓了一跳,一时间连疼都忘了,乖乖回到卧室,迅速甩掉鞋袜躺到床上。
            白玉堂看着他背影失笑,心情又好起来。这蠢猫喝了酒之后居然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平时总带着小小的狡黠和挑衅,偶尔逗急了还会炸毛亮爪子,可是今天格外听话,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他跟进卧室,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扯过自己的被子给展昭盖上,蹲在床边笑嘻嘻地说:“快睡吧,醉猫。”说完这句话摸摸展昭的额角,冷汗还在,触手一片湿凉。
            “展小猫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他担忧地皱紧眉。
            展昭把被子拉起来蒙住半张脸,咬住嘴唇小心蜷起身,试图掩饰。白玉堂将被子扯下来些,语气有些焦躁:“猫儿,你怎么了?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事。”展昭闭上眼睛敷衍地摇摇头,“你不是让我快睡么!怎么那么多问题?”
            实在不舒服,又不想被看穿,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带了些懊丧和委屈,孩子一样不讲道理的口气。白玉堂忽然想起了什么,掌心轻轻蹭过他额头,擦掉些冷汗:“猫儿,先别睡,等五分钟!”
            砂锅里有煲好的生滚鱼片粥,原本是下了夜班时间空闲,忽然来了兴致做的。展昭没回来吃晚饭,就根本没有动。想着睡前放到冰箱去,被醉猫一闹,忘了个一干二净。白玉堂用最快速度加热了一碗粥,生怕会有鱼腥味吃了更难受,在冰箱里找出个柠檬切开挤了几滴汁进去搅一搅,回到卧室打开了床头壁灯。
            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展昭微微蹙蹙眉,茫然睁开眼睛,白玉堂伸手蹭蹭他下颌:“展小猫,吃点东西。”
            展昭看看那碗粥,大米被煮得软烂的甜香混着清新柠檬味道钻进鼻孔,瞬间就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几分。他坐起身,接过碗和勺子,困惑地歪了歪头问:“你从哪里弄来的?”
            白玉堂看着他吃了几口,才笑着低声说:“哆啦a梦的围裙里变出来的。”
            展昭懒得理会他的胡说八道,低头认真吃粥。柠檬的味道成功祛除了鱼肉的微腥,白玉堂加热前又切了点细细姜丝加进去。一碗粥吃掉之后只觉得从内至外都温暖熨帖,胃里的疼痛完全消失,残存的恶心欲呕的感觉也无影无踪。他满足地舔舔嘴唇,打了个哈欠想起身去洗碗,被白玉堂一把按住:“别,我嫌弃你洗不干净。”
            展昭躺回枕头上,睡意压得他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剩余的醉意全体涌进脑子。出色刑警的缜密逻辑思维此刻荡然无存,全身心舒适放松下来之后,只剩下内心最深处的本能支配行为和语言。他抱着被子翻个身,口齿不清地说:“嫌弃我喝醉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找你的……下次不会了。”
            真是醉糊涂了,白玉堂叹气,蠢猫,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且不需要说对不起……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正是展昭的纯属无意。他看看展昭总算恢复红润的脸色,心里一松就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用力掐一把展昭脸颊,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还想有下次?这次已经被嫌弃死了!喝酒之前也不知道先吃点东西,蠢猫!下次你想找谁去?”
            展昭脸上一疼,本能地就向枕头里躲了躲,迷迷糊糊又睁开眼睛,带着几分不甘愿咕哝着说:“我还能找谁……这么嫌弃怎么还不让我回家去……”
            白玉堂忽然庆幸今夜没放展昭回家,这醉猫褪掉平时温润沉稳的孩子模样实在太可爱,这辈子也不知道有几次机会得见。他顽劣地凑得更近,两人的鼻尖几乎抵在一处,用食指戳戳展昭脸颊,拉长了声音问:“留你下来给白爷暖床,你有意见?!”
            到底对展昭平时的身手有所忌惮,这臭猫真亮起爪子来自己从来讨不到便宜。因此这话出口时他是保持着警惕,做好随时躲开攻击的准备的。可是展昭听见之后思索了几秒钟,睫毛闪了闪,露出个慵懒笑容,抬手握住他手腕往床上扯,嘴里嘟嘟哝哝地问:“没意见,那你干嘛还不上来一起睡?”
            白玉堂忽然就觉得自己无法保持呼吸的平稳节奏,他尝试挣脱展昭的手,但是这蠢猫喝醉了力气居然出奇的大,试了几下都没能成功。而展昭已经往床的另一侧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仍然握着他手腕无辜地又问了一次:“睡不睡?”
            他睫毛太长,眼睛闪亮,白玉堂怀疑是不是两人凑得太近,以至于自己完全被笼在淡淡酒味和柠檬清香混杂的味道中,醺然欲醉。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终于妥协,把手里的碗随便放在床头桌上,和衣躺到展昭身边,抬起手关掉了壁灯。
            两人陷入黑暗和静谧,展昭满意地松开白玉堂的手腕,半张脸埋进柔软枕头闭上眼睛。
            白玉堂枕着左臂,安静听着展昭的呼吸渐渐平稳均匀,小心翼翼支起上半身,摸索着帮他把被子盖好,准备下床去洗碗。可是脚还没沾到地板,展昭忽然动了动,喃喃叫了一声:“玉堂?”
            白玉堂动作停顿,之后轻轻躺回来,低低答应:“我在。怎么了?不舒服?”
            展昭不吭声,过了一分钟才答非所问地说:“唔,这就好。”声音轻微,几不可闻,含着温软笑意。之后他把脸颊在枕上蹭蹭,彻底沉沉睡去。
            “臭猫……”白玉堂放弃了起身洗碗的打算,轻手轻脚脱掉衣服,把展昭身上的被子扯过来一半盖好,也闭上眼睛。
            展昭在睡梦里翻了个身,额头贴过来抵上白玉堂肩膀,温热呼吸轻悄拂过他上臂。白玉堂只觉得心里有个地方颤了颤,带起轻微痛感。他微微侧身,揽住展昭,小心把自己下颌贴上他额角,像拍抚小孩子一样拍拍他肩膀。
            总有许多事情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外,我们两个人差不多,需要在日常工作里见到太多伤害和死亡。我们竭尽全力去挽救,去捍卫,去保护,可是现实往往只让人觉得无能为力。我们不是上帝,这世界上有太多东西会让我们疲倦,伤感,不知所措。
            但是,没关系,至少这一刻,身边有你,这就好。


            IP属地:陕西19楼2014-04-28 12:14
            回复
              展昭住院的时候思前想后,也只能按照白玉堂建议的路子编了个说辞,只说最近有任务不方便随时接听电话。父母知道他这工作性质,倒是并没有多问,虽然打过两次电话展昭总觉得韩秀君的口气充满怀疑,但是也只得硬着头皮把谎圆下去。他也叮嘱过同事,万一有人打电话到队里,千万要记得帮着遮掩几句。如今眼看着伤好得差不多,还想着下周做个复查,若没事就回去上班,这件事儿也就顺利隐瞒下来,他却忽略了——自己有个同事叫赵虎。
              赵虎工作上是把好手,可是一旦到了生活中,智商就归零。接到个找展昭的电话,他连对方是谁也忘了问,直接就说受了伤在家休养,当时正忙着要去法医室取一份尸检报告,挂了电话就把这件事全抛在了脑后。
              韩秀君原本就觉得儿子有事瞒着,几次三番问不出个结果,试着打电话去队里,果然得到这么个答案。虽然也问了这伤不重,已经就快痊愈,但到底放心不下。偏偏当天晚上展昭还发了个短信,说自己这边什么都好,让爸妈别惦记。韩秀君没有当场揭穿,只是和老伴一商量,就定了机票,两天后直接飞来了B市。原想着儿子在家养伤,堵他个正着,也让他知道教训,今后有事别瞒着家里。可是敲了半天门没人开,还以为这伤情有什么反复,一下子就急了。
              事实上,展昭在冬天就已经陆续把衣物全都搬到了白玉堂那里,自己的房子少说也有三四个月没回去过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爸妈会不提前打招呼直接就飞过来,听了答案脑子空白了两秒钟,还来不及想明白是该实话实说或者是继续撒谎,韩秀君就已经堵死了他的退路:“伤好的怎么样了?在医院?”
              展警官顿时产生了一种自己变身为嫌疑人的错觉,他深吸了口气,终于决定放弃徒劳的隐瞒:“我在玉堂这儿。您在小区花园里坐坐,我脚伤没事,现在就回去。”
              他自己房子所在的小区离白玉堂家很近,打车回去只需要十几分钟,这点时间根本不够编出一套合适的说辞。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似乎除了坦白也就别无选择。他忽然想起自己甚至忘了问,老爸跟来了没有。
              韩秀君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表面强势,实则和大多数当妈的一样是只纸老虎,心软得很。反而是展诚言平常在家里小事情从不做主,但是遇到大事性格很倔,原则性极强。若是他也在,麻烦会更大。
              出柜这事儿本身其实并不难,不过是一句话,一咬牙也就说出来了,真正难过的是之后要面临的持久战。而这战争究竟要持续多久,以及究竟能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其实展昭根本没有把握。
              他望着车窗外发了会儿呆,掏出手机给白玉堂发短信——我有事要出去,大概晚点回家。
              这会儿离下班还有两个多钟头的时间,白玉堂应该是正在忙。足足过了十来分钟,直到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他才收到回复的回信——三脚猫,自己小心点,别多走路,完事就打电话,我去接你。
              展昭心里忽然就踏实下来,他付了钱下车,站在路边把电话拨过去。白玉堂迅速接听:“三脚猫,别跑太远!”
              “我妈来了。”展昭低声说。
              电话的那一头,白玉堂沉默,之后也低声问:“你在哪里?我去陪你。”
              “在我住的这小区。我还没见到人呢,不知道我爸来了没。”展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你下班直接回家等我,放心,我能搞定。”
              白玉堂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简单明了答应:“好。”
              展昭挂断电话,深吸口气,往小区中心的小花园走去。
              展诚言和韩秀君是知道白玉堂的,早些时候,展昭打电话回家闲聊曾提起过。那时候心里坦坦荡荡,只说认识了个朋友,很谈得来。老两口自然不会觉得这是坏事,也记得白玉堂是做医生的,刚才听见展昭说在白玉堂那里,还以为他不过是在医院复查,也就放下心踏踏实实在花园里等。
              再过两天就是国庆长假,B市秋阳正好,有两个周岁左右的小孩子由奶奶抱着在晒太阳。韩秀君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孩子,这些年来一直盼着能有个孙儿孙女抱,可惜儿子三十一岁仍然没交过半个女朋友,十几年前“别人家孩子都在早恋我家孩子专心学习”的自豪感这会儿全变成了干着急。她逗弄着离自己近的那个小男婴,看着他露出几颗小白牙咯咯地笑,正陶醉时,就听见展诚言在身边高声叫:“展昭,我们在这里!”
              她转过身,展昭正从南边青砖小路上走过来,速度略慢,但是已经不跛,看样子伤确实好得七七八八了。她松了口气,原本还想着这次得好好训这熊孩子几句,可是一见了儿子的面就什么都忘了,急冲冲迎着走过去,拉着展昭左看右看。
              快两年没见,没想到居然还胖了些,脸色好得很。韩秀君嗔怪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从小就这样!报喜不报忧!”
              展诚言也伸手点了点展昭:“三十多岁的人了,也不让爸妈省心!走,先回家去。”
              展昭歉意地叫过爸妈,摸摸自己鼻尖:“家里……特别脏。”
              韩秀君笑了:“没事,妈给你做大扫除。家里有菜没?我刚才看见小区对面有个小菜场,想吃什么叫你爸去买,晚上妈给你做。”
              展昭抿了抿嘴唇,提起他们的小行李箱:“走吧,先上楼。”
              儿子从小爱干净,韩秀君以为最多不过一个人住懒得收拾,屋里有点凌乱,可是进了门才发现是自己太乐观。屋里从家具到地板,居然都落了薄薄一层灰,简直不像在住人的样子。她惊愕地站在门口打量着小客厅,木地板上连个脚印也看不见。展诚言倒是没这么细心,直接往屋里就走,还呵呵笑着问:“展昭啊,你怎么连桌子都不知道自己擦擦?”
              展昭回身关上房门,默默把行李箱靠在鞋架边放好,韩秀君怀疑地看着他:“儿子,你不住在家里?局里给你分宿舍了?”
              “没有宿舍。”展昭安静地半垂着头,语气平稳,“爸,妈,我住玉堂那里。”
              沙发上也落着灰,展诚言在屋里转了一大圈,也找不到个干净地方能坐下,干脆直接去了洗手间找抹布。韩秀君也没再继续这话题,脱下外套挂在门口,径直走过去拉扯落满灰尘的沙发罩,边扯边问:“先说说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怎么说的?”
              展昭完全没想到话题居然就这么被转掉了,刚刚准备好的台词说不出口,只得先走过来帮忙。韩秀君已经在催他:“这沙发罩一定要好好洗洗,洗衣液家里有没有?快点收拾收拾。那行李箱子里有带来的特产和零食,等会儿你带我们去给小白送一点,晚饭咱们请他在外面吃吧?你打个电话和人家说一声。”
              什么?展昭错愕地张大眼睛。韩秀君塞在他怀里一只靠垫:“来,这个也得摘下来洗,别愣着啊。这一个月多亏小白照顾你吧?你也真好意思,都搬到人家家里去了,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才行。”
              原来是这样,展昭这才明白,是老妈完全会错了意。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妈,您先别忙了,我和白玉堂……不是您想的那样。”
              展诚言擦拭着茶几,头也不抬:“不管什么样,就算是朋友,该谢也要谢,不然人家会觉得咱们家里不懂礼数。听你妈妈的,收拾收拾就去接小白下班。”
              “不是……”展昭扶额,一瞬间简直要心生动摇,觉得就让父母这样误会下去大约也不是坏事。可是韩秀君边收拾着边问:“小白和你一样大吧?结婚没有?你住在人家家里,合适么?今天就搬回来吧,我和你爸国庆节之后再走,这几天就别麻烦人家了。”
              展昭大拇指抵住太阳穴,剩下手指蹭蹭额头,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快手快脚帮着韩秀君把脏兮兮的沙发罩都扯掉,之后就指指光秃秃的海绵垫:“爸妈,先坐下,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关于我和玉堂。”
              不明就里的夫妻俩被展昭按着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想不出来既然脚伤已经好了,还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展昭在角落里拖出把椅子,随便擦擦灰尘坐在上面,右肘撑着膝盖,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着太阳穴,视线停在空气中的某一点,久久不开口。
              最后还是韩秀君先沉不住气,她很少见到自己儿子这么严肃的模样。展昭从小是个很大气豁达的孩子,遇到难关和不顺心的事儿,多半都是不吭声,自己埋头努力去解决。实在没办法,也就云淡风轻笑笑,极少纠结。这么认真说有事要和家里商量,只有高考报志愿选择刑侦专业那一次。虽然家里觉得这个职业有危险,不好做,但是展昭当时说是和父母商量,其实自己决心已定,没什么更改余地。
              这回是发生了什么?韩秀君清清嗓子,试探着问:“你说,你和白玉堂?”
              “是。我和白玉堂。”展昭轻声重复,之后舌尖舔舔嘴唇,转回脸来直视着父母,又重复一次:“我和白玉堂。”
              展诚言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和白玉堂怎么了?”
              “爸妈,对不起,我不会找女朋友更不会结婚,因为我爱的人是白玉堂,这辈子我要和他一起过。”展昭似乎是生怕父母理解不了他的意思,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缓慢而坚决。白玉堂三个字被他咬得很重,出口的时候眼神亮了一下,嘴角微微挑了挑。整张脸都罩上几分温柔味道。
              这句话之后,就是长长的沉默。
              韩秀君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接着脸色就慢慢开始变得铁青,她瞪视着展昭,似乎仅仅靠目光就能威慑儿子,让他收回刚才骇人听闻的言论。可是展昭勇敢地和她对视,眼神清亮坚持,虽然有歉意,但是却毫不退缩。嘴唇抿得死紧,以至于微微泛白,两只手十指交叉相握,看得出用了很大力气。
              儿子是认真的,韩秀君在震惊中意识到这一点,紧接着,她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慌乱。
              而展诚言则疑惑地看着儿子,然后又看看老伴。这种事情距离他的生活太遥远,以至于他确实消化不了刚才听到的东西。什么叫——我爱的人是白玉堂?他几乎以为一直以来是自己想错了?难道这个白玉堂是个大姑娘?可是展昭分明还说了这辈子不找女朋友不结婚。他只觉得脑子一下子就变得乱糟糟,费了很大力气才总算能确定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他有些困扰地问:“展昭,你说的这个白玉堂,是不是我们知道的那个?那个……那个当医生的小伙子?”
              “是。”展昭缓缓闭一下眼睛又睁开,“白玉堂是个男人。”
              “你是说,你爱上了一个男人?”展诚言不死心地又追问,“这件事白玉堂知道么?”
              “玉堂知道。我们俩在一起已经一年了。”展昭用的力气太大,自己都觉得指节有点疼。他稍稍放松了些,“对不起,爸妈,现在才告诉你们这件事。”
              “你胡闹!”展诚言“腾”地站起来,手指略微颤抖地指了指展昭,“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么?简直是胡闹!两个男人!你是不是疯了?!”
              这问题其实并没有回答的必要,展昭也站起身,沉默着把长长睫毛垂下去。道歉其实没有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下去,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不管要坚持多久,不管能不能看见曙光。
              展诚言是一时太震怒,反而不知所措。停顿了一会儿看展昭不再说话,满腔怒火不知如何发泄,于是又转头去看老伴:“你听见没有,你听见没有他说的是什么?!”
              韩秀君毕竟当了一辈子的老师,和十七八岁的孩子们接触的多,这种事情倒是曾经听说过。事实上,就在退休之前不久,还有学生家长来学校找她,哭诉孩子在家里总看这一类的小说。当时她好言劝慰那孩子的妈妈别太在意,却再也想不到这种事情居然会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儿子的身上。
              她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儿子,别闹了,你要是不想交女朋友就算了,妈不逼你。以后再有亲戚朋友问起来,我就跟她们说我儿子这辈子独身主义,行不行?”她越说语速越快,但是声音却越来越小。这自欺欺人的圆场实在打不下去,正当不知道接下来还能说什么的时候,展昭平静地开了口:“妈,我没开玩笑。我也不是独身主义,我后半辈子,跟白玉堂一起过。”
              “混账!”展诚言随手抓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狠狠扔了出去,遥控器后盖被摔掉,一节电池骨碌碌滚到电视柜下面。他气急败坏地又抓起另一只遥控器如法炮制,最后连一个笑嘻嘻的陶瓷小警察摆件也没能逃过厄运,被摔得粉碎。接连不断的脆响之后,小客厅的地面上满是狼藉。


              IP属地:陕西25楼2014-05-02 11:15
              回复
                展昭挣开身上被子把湿漉漉的白玉堂和身抱住,然后近乎凶狠地吻上他的唇。
                白玉堂先是怔住,怕弄湿床单想要坐起来,但是很快就放弃了挣扎,费力地把被展昭压在身下的手臂抽出来,环住他的肩背,耐心轻柔回应他粗暴而毫无章法的生涩亲吻。直到展昭的力气变小,才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窝处,嘴唇蹭过他鬓角柔软的小绒毛。
                展昭才被擦干的身体重新沾得水嗒嗒,全身上下一片湿冷,虽然勉力压抑仍然有着细碎战栗。白玉堂吃力地扯过甩在一旁的被子再次把他裹起来,轻缓地拍弄摩挲着他的后背,直到他身体渐渐回暖。
                展昭耳边不停回响着那句——什么时候你和白玉堂分手了,什么时候再回家。
                这句话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带着拖沓绵延的回声,搅得原本就混沌的大脑更是一团浆糊。他挂断电话,有点茫然无措地发了会儿怔,眼睛酸胀。他本能地不愿被白玉堂看到最脆弱的样子,不想因为这些必经的过程增加对方的负罪感,于是只得逃进洗手间。
                白玉堂才洗过澡不久,地面水痕未干,他打开莲蓬头,顾不得刚淋出来的水还是冷的,站到下面仰起脸来闭上眼睛。温热液体终于可以肆无忌惮从眼角滚落,和着水流淌过脸颊。
                他记得五岁的时候,曾经和邻居孩子偷偷去摘过大院门卫大爷种的葡萄,展诚言知道了很生气,要他把自己小储蓄罐里的零钱去赔给大爷,并且道歉。小孩子家还不懂那么多事,他有些委屈,不想出门,展诚言严厉地把他拉到门外对他说——什么时候送钱道歉了,什么时候再回家!
                那天他磨蹭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去还了钱,回到家里惊讶地发现,展诚言跑出去买回来两串葡萄,一颗颗摘下来洗干净放在白瓷盘子里,圆滚滚紫莹莹挂着水珠,别提多诱人。
                这件事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从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随意碰过别人的东西。
                而这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他这时候才猛然发现,自己自从读本科就离开家,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他甚至已经很久没有和父母坐下来好好谈过话,更没有处理矛盾冲突的经验。而展诚言选择不打招呼就离开,则是分明连沟通的途径都堵死了。展昭毫不怀疑,自己现在,是真的连家门都回不去了。那么,还能怎么办?
                未来也许很艰难他知道,事实上他自己就曾处理过由于性向问题引起的案子,看见过最坏的结果。当初在白玉堂毫无预兆的一塌糊涂的表白之后,他也曾经思前想后,考虑过最糟糕的可能,但是那有什么?这世上到处都是难关,总有人不够幸运,总有人不够勇敢,也总有人愿意尽己所能去努力,并且终于收获不完满但是没遗憾的一生。
                是,这条路难走,可他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打垮自己,也没有什么事能打垮白玉堂。只要是两个人一起走,再艰难有什么关系?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做才能让父母相信,若没有白玉堂,以后的路再怎么康庄坦途,也没了乐趣。而如果有他,荆棘丛生,也是风景。
                他徒劳地做着毫无头绪的思考,直到听见白玉堂推开洗手间的门。闭着眼睛他都能感觉到疼惜炽热的视线停驻在自己身上,但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索性一动不动,不去看也不开口。直到那人踏着一地的水走过来,把自己箍进坚定温暖怀抱。
                仿佛濒于雪盲的人终于寻到了可以聚焦视线的那个点,展昭松了口气,耳边回声消失,脑子里混杂交缠汹涌的念头也奇迹般平息下来。他莫名就忽然回忆起被黑洞洞枪口指住的那回。刹那间大脑完全空白,其实根本顾不得害怕,只剩下训练有素的出色刑警的应急本能在支配行动。直到一切过去,他仍然有些微的恍惚,然后智化的一声“收队”好像惊雷将他神智唤醒。那时候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紧紧拥抱住白玉堂再不放开。
                这时候也是一样。他觉察到白玉堂想要起身,于是将手臂收得更紧。被单都已经湿了,贴在身上颇不舒服,但是谁在乎!他执拗地死死箍住白玉堂,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就已经将掌心探进他T恤的下摆。
                白玉堂确实想要坐起来,可是展昭固执地不肯放手。他也就顺从地放弃了抵抗,半拥着展昭小声在他耳边说:“猫儿,让我把湿衣服脱下去。”
                展昭扯住他衣服下摆粗鲁地掀起来,丝毫不得章法地胡乱拉拽。湿透的布料贴裹在皮肤上不大容易脱得掉,白玉堂努力配合他的动作,仍然很费了些力气。扯下来的T恤被随手丢在地板上,连同潮湿的被子也被展昭一并踢到了床底下。
                “猫儿。”白玉堂用左臂支撑身体,俯脸看着展昭,“起来,咱们得换一条床单……”
                展昭不吭声,好像没听见他这句话,抬起手把他额头上垂下来的一绺湿发向后拨了拨,接着就勾住他脖子凶狠地将他拉近自己。白玉堂没防备,手臂一软跌下来,鼻梁在展昭颧骨处撞得发酸,他本能抬手揉了揉,展昭一把就拨开他手,再次吻上他的唇。
                白玉堂曾经嘲笑过展昭,说他在工作状态下像豹猫警醒敏锐,在外面像金吉拉温和优雅。一旦回了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变身成懒惰无耻的加菲,油瓶子倒了也懒得扶,连动作都要慢上半拍。现在这样的展昭实在不对劲,他担忧地尝试向后仰头,想审视展昭的眼睛,后脑却被展昭的掌心扣住。
                展昭用的力道太大,而且不管经历过多少次,他的吻技始终没有实质性的提升。白玉堂舌尖被吮得生疼,他想唤展昭的名字,但是完全开不了口,徒劳的挣动只换来展昭更加蛮横暴戾,几近啮咬的吮吻。他只得让自己彻底地放松,趴伏下来拥住展昭肩膀。两人赤裸上身紧贴在一处,他迅速清晰地感觉到展昭的猛烈心跳,并且马上被这个疯狂的节奏感染,捧住展昭的脸颊,开始专注地回吻。
                当两人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他艰难抬起头微微喘息。展昭仰面躺在他身下,唇色润泽,眼尾泛着浅浅的红,扬起来的睫毛沾了水雾,清亮瞳仁乌黑深湛。白玉堂盯着他眼中自己的影子,恍惚产生了一种自己坠进深海,正被层层叠叠浪涛淹没的错觉。展昭眉头微拧着,眼里清晰可见的执著眷恋恍若潮水漫过他全身。
                连呼吸都要停滞了,展昭这眼神传递出的信号太危险,白玉堂心里惊了一下,抬起左手,把掌心遮盖在展昭眉眼上。
                无名指的第二个指节被展昭的浓密睫毛轻悄划过,白玉堂的手指蜷了蜷,有极微妙酸涩感觉瞬间充满整颗心脏。
                他曾经想要买对指环两个人戴上,可是展昭怕同事八卦,他自己偶尔做急诊手术,戴着首饰也不方便。在柜台连样式都选好了,两人犹豫了半天还是不了了之。当时觉得遗憾,展昭笑他,大男人那么形式主义干什么,没那个东西,这辈子也圈在一起分不开了。
                白玉堂振振有词:“蠢猫你不懂,左手无名指离心脏最近,而且有血管直通心脏。”
                展昭扶额:“白玉堂你怎么毕业的?上学的时候解剖学考过了没有?庸医!”
                那天两个人一路斗着嘴从购物中心出来,白玉堂生平头一回借鉴从小护士们那里听来的全不科学的纯浪漫主义桥段,被展昭狠狠嘲笑。他从小毒舌,加上胡搅蛮缠,展昭又厚道,平常多半都纵着他。难得这次终于理亏,说不过展昭,最后恼羞成怒。地下车库有十来辆车子排队交费向外开,趁着前面司机找不到零钱车子无法前行的当口,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俯身过去凶恶地用自己嘴唇把臭猫所有的讥笑都堵回去,末了还咬上一口算作惩罚。最终展昭只得承认,白玉堂说的都是对的。
                没错,白玉堂说的都是对的,这里一定有血管直通心脏。白玉堂抬起手来看看自己的无名指,重新把目光移回到展昭脸上。
                展昭已经闭上眼睛,睫毛濡湿漆黑。原本海蓝色的床单被洇湿,他身边那一片的颜色深得接近晴朗夜空,衬得肤色比往常更白。白玉堂眩惑地注视着,展昭抬起手来,左手无名指的指腹蹭蹭嘴角,擦掉一点残留的唾液,之后含进嘴里。
                耳边响起“铮”的一声,这个小小动作挑松了白玉堂理智的弦。他困难地想移开自己视线:“猫儿……你想干什么?”
                展昭居然轻轻笑了一声,嘴角挑挑带出点苦涩味道。这太疯狂,但是他长到三十一岁,还从来没有像这个晚上这样不知所措,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点什么。他在心里嘲笑自己,展昭你真没用,本来还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最强烈风暴,结果居然这么不堪一击。
                如果真是自己太任性,那这次就索性任性到底好了。他睁开眼睛,目光灼灼盯着白玉堂,瞳仁因为被水浸润而分外闪亮:“你不想?”
                白玉堂第一次在这种时候张口结舌,不是不想,而是……这个时候?展小猫你确定?
                没等他回答,展昭的手指已经探到下面,隔着薄薄裤料碰到白玉堂。力道极轻,划过那里的触感似有若无。他不耐烦地晃一晃腰身,有个地方的灼热温度隔着睡裤也一样能清晰感觉到。白玉堂口干舌燥地握住他手指试图制止这种疯狂的行为,但是展昭挣脱开他,掌心贴着他腰线滑到睡裤里面,然后猛然用力就改变了两个人的位置,紧接着,他开始向下拉扯那条潮湿碍事的裤子。
                最亲密的事情早就做过,可初始的时候展昭总有轻微拘谨,需要白玉堂用一点技巧和耐心才能帮他摆脱本能的尴尬。而现在的展昭眼神专注倔强,问话的声音低哑含混,动作粗鲁生涩却毫不迟疑。两个人的呼吸潮热胶着,很快就变得分不清边界。屋里一时静得能听到心跳声,震动着耳鼓,模糊了其他感官。
                血液似乎就要和着这样的节奏冲破血管肌肉和皮肤,展昭虽然在这些事情上并没有太多的技巧,但是那并不重要,他们一个细小动作和触摸就可以点燃彼此心里的火。刚才的凉意无踪无影,有细碎汗珠在发根里渗出来,压抑了整个晚上的情绪随之开始迫切想要释放。
                身体的本能就快湮灭过一切,白玉堂还挣扎着试图把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的理智拉回来。他徒劳地大口呼吸妄图保持清醒,展昭不满意地在他锁骨上咬了一下,毫不留情带来刺痛。忽然有个念头闪电一样划过白玉堂脑海,他猛地攥住展昭手腕,哑声开口:“展昭,你这算什么意思?”
                你准备向你爸妈低头妥协,是不是?这算什么?算告别仪式?
                后面的问题他没出口,而是下意识咽回喉咙。但是展昭动作僵了一下,倏然盯住他,眼里烧得任性慌乱的火焰像是被浇过一瓢冷水忽然就灭了。他不可置信地再盯了白玉堂一眼,就别过脸去想要起身下床。
                手腕被攥得更紧,白玉堂骤然发力将他扯回来:“猫儿,对不起,我混蛋。”


                IP属地:陕西28楼2014-05-05 12:03
                回复
                  展昭默然闭上眼睛,浓黑睫毛微颤了两下。白玉堂看到他的咬肌绷紧了些,之后他努力遏制住自己声音的颤抖,缓慢开口,仿佛用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白玉堂你给我听好了,除非有天我殉职,否则……”
                  “闭嘴!”那两个字像冰棱戳在心里,全身血液好像都在一瞬间凝固停止了流动,白玉堂咬牙切齿地捏住他下颌,“展昭,我刚才已经说过对不起了!”
                  展昭没睁眼,只是顺从地不再说话。白玉堂眼睛涩了涩,紧紧抱住他,亲吻他耳垂上的小黑痣,每亲一下,就喃喃叫一声:“展昭……”
                  请原谅在这样的时候,我居然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但是,不管多么坑洼泥泞陷阱密布的路,我也愿意和你一起走下去。
                  展昭的睫毛又悄悄湿润,他侧过脸来和白玉堂接吻,之后试着照他平常做的那样,慢慢把双唇自他下颌,喉结,移到胸前。
                  白玉堂已经没法掌控自己呼吸的深浅,他的手指不受自己控制地顺着展昭的脊椎缓缓下滑,找到想去的地方。展昭毫不抗拒地任凭他揉按摩挲了一会儿,就躲开他的抚弄整个人向下移,终于扯掉那条睡裤,毫不犹豫照白玉堂曾经对自己做过的样子,用唇舌包裹住他。
                  这件事是他第一次做,但是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么难堪。白玉堂整个人都惊跳了一下,手指插在展昭头发里:“展小猫,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要?”
                  “白玉堂,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展昭含着他口齿不清地说,“你今天要是不行,就换我。”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白玉堂往旁边挪了挪,伸手拉开床头桌的小抽屉,拿出一只小小的瓶子。他挤出些冰凉液体在手指上,拉住展昭手臂把他扯上来些,吮吻住他颈项上皮肤,同时探进去一根手指。
                  他们已经太熟悉对方的身体,没费什么时间,白玉堂已经确信展昭做好了准备。他抽出手指,又到小抽屉里摸索两下,找出个四四方方的小东西。手指湿滑,他一时没能撕开包装,而展昭则伸手夺走那只小玩意,将它远远地扔到屋子角落里。
                  “猫儿!”白玉堂惊疑地看着那东西划过的抛物线。展昭喘息着不等他提问,声音带了不耐烦和恼火:“你今天到底行不行?”
                  白玉堂还想说话,展昭黝黑深凝的眸子闪了闪,向来沉静温和的五官居然带出隐约戾气。声线被撕扯得支离破碎,一贯清朗微低的嗓音像是掺了砂砾,从耳膜一路窜到白玉堂脑子里,把他最后的理智残片磨砺成细碎粉末:“快点,进来。”
                  整个世界都轰然坍塌,展昭说完那四个字之后轻轻吁了口气,那一点点空气的波动把白玉堂被碾压成齑粉的理性吹得八方四散,再也聚不拢。他的眼尾也染上点红色,动动嘴唇无声叫了声猫儿,就毫不迟疑地翻身到了上面,直截了当挺身而入。
                  疼。他的动作太迅猛,全然没有了一贯的温柔。展昭向后仰了仰头,咬牙忍住差点破口而出的呻吟声。虽然不是第一次肌肤相亲,可是以前白玉堂都会竭尽所能地小心温存,有时候耐心得连展昭自己都嫌弃耗时太长,动作太柔。而今天所有的顾忌谨慎都被一把火烧得精光,两个人都压抑得太狠,急不可耐要得到释放,似乎这样能够消弭现实的残酷,似乎可以靠这样的律动去冲破障碍,似乎这样抛弃了那小小的工具,就能摒弃掉全部的阻隔。
                  丢掉惯用的最后那层薄薄遮挡,感觉就变得全然不同。白玉堂近乎迷乱地盯着身下的展昭,觉出他本能地绷紧身躯,用了最大毅力勉强自己把动作停顿下来,想等他适应。可是展昭闭上眼,抬起双腿环住他结实腰身,用这个最诱惑的动作对他发出邀请和鼓励。声音低转,带了丝接近呜咽的味道,性感得无法形容:“白玉堂……”
                  体温好像都被燃到了沸点,白玉堂每一次动作都带出了不管不顾的决然意味。有可怕电流在相互接触的部位激荡出来,穿透全身所有肌理,每寸皮肤都在蒸腾热量。私密地方尖锐的疼痛渐渐不再那么明显,展昭的指尖陷进白玉堂肩头的肌肉,生生把他掐出血痕。而两人都对此浑然不觉,只顾得上更加贪婪地索求和契合,仿佛要把对方从身体到灵魂拆吃入腹,血肉相融,然后任凭生老病死,俗世纠葛,都无需担心要彼此分开。
                  汗水争先恐后溢出来,在白玉堂发梢和胸膛凝聚,然后滴落,重重砸在展昭前胸小腹,和他的汇合在一起。在濒于爆发的时候白玉堂附身死死搂住展昭,黏腻汗水将两个人更紧密地粘合到一处。
                  失落、恐慌和内心深处被挖蚀的疼痛在这样的律动中被抛弃忘却,展昭不确定那快感究竟来自灵肉结合的飞升,亦或是自甘沉沦的堕落。他从不曾这样坚持和任性,不顾一切地索要过什么,而这一回全新的体验让他溺水般濒于窒息,却狂乱迷醉。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发出声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呼唤了很多次白玉堂的名字。强烈的眩晕感觉让他在短暂的时间里失去了感知周遭事物的能力,然后他战栗着放松下来,耳垂传来尖锐的疼痛,是白玉堂在死死咬住。之后有滚烫的液体冲进身体,两个人的声音被埋进对方的耳鬓肩窝。之后他们就紧紧抱拥着彼此陷在柔软床里,谁都不愿移动半分。
                  骤然的放松唤起了沉重的疲倦,过了好久白玉堂才努力撑起身体捡起地上的被子,不顾床褥仍然潮湿,就这样把两个人都裹起来。绷了一晚的神经在最原始和隐私的活动里松动下来,展昭枕在白玉堂肩头,放任自己暂时忘却了现状,堕入漫无边际的梦境。
                  吵醒展昭的,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他仍然不能适应白玉堂改掉来电铃音这件事,事实上就连白玉堂自己也忘记了这个小小的恶作剧。因此被吵醒之后展昭眼睛都没睁开,只把脸往白玉堂怀里埋了埋,就想继续睡。而白玉堂则模糊诅咒着将被子扯高了点,把脑袋都蒙起来。直到《黑猫警长》的歌声执着地响起第二遍,展昭才猛然睁眼:“我的电话。”
                  他迅速坐起来,想下床去寻找自己的手机,这时候才觉出全身酸痛难耐。而且大概是起身太快,微微有些晕眩,他不得不先暂停一下动作。随着全身感觉器官的清醒,所有的现实就都回到了脑子里。
                  白玉堂已经按住他让他躺回去,自己赤着脚跑到客厅,循着声音在沙发扶手上找到了展昭的手机,帮他拿了进来。展昭看了一眼,是家里的座机号码。他慌忙接听,还没来得及把手机贴上耳朵,韩秀君已经在焦灼地问:“儿子,你在哪里?”
                  展昭舔舔嘴唇,声音沙哑粗粝:“家里。”他倔强地强调一次,“我和白玉堂的家里。”
                  韩秀君和展诚言临时决定回去,买不到直达C市的车票,只就近买了到N市的,到达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她怕展昭惦记,发了个短信让他放心,可是一直没接到回复。两个人坐清早五点半钟的头一班客运大巴回C市,进了家门已经七点半。再发短信,展昭还是没反应。当妈的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吓唬自己,等了一会儿就急得坐立不安,不顾展诚言拦阻,也不顾这时候展昭会不会在睡觉,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总算儿子接了电话,韩秀君立刻就松了口气,而且听到是和白玉堂在一起,私心里更踏实了些。不管怎么说,看起来这个白玉堂是真心对展昭好,这时候俩人能做个伴,大概儿子心里会比较好受。她一夜没睡,思前想后,看老伴态度坚决毫不软化,就越来越心疼儿子。做了再荒唐的事,儿子总是自己的好,总不能真的从此就逐出家门不准回来。
                  她了解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硬碰硬只能更糟。回家了也好,慢慢冷静冷静,过些日子再两边劝劝。无论如何,好歹这个家不能就这么散了。
                  展昭说过那句几近赌气和宣誓的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沉默了一会儿韩秀君小声说:“我们到家了,没事,你放心。”
                  渐渐加重的晕眩随着负罪感压过来,展昭抬手按住太阳穴:“妈……对不起。”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这三个字已经说了太多次,越说越觉得苍白无力。他努力地吞下一口唾液,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粗哑:“你们注意身体,过几天等爸消消气,我再打电话。”
                  展诚言已经在那边用眼神询问儿子这会儿究竟在哪儿,再气再急,嘴上说着不许他回家,心里终归放不下。韩秀君不想让他知道展昭和白玉堂在一起,匆匆嘱咐了几句就先把电话挂断了。展昭听见那边听筒放下的咔嗒声,有些颓然地把手机放到床头桌上,闭上眼睛再扯过被子蒙住头。
                  昨晚折腾到两点才睡,这会儿才刚刚睡了不足六小时,白玉堂也仍然倦意浓重。他摇摇晃晃回到客厅,在饮水机里接了杯水一口气喝干,又端了半杯温水走进卧室,隔着被子轻轻推推展昭:“猫儿,喝口水。”


                  IP属地:陕西29楼2014-05-06 11:45
                  回复
                    他这句话问得毫不客气,但是语气诚恳轻缓,甚而还夹杂了叹息。展诚言有些恼火,但是白玉堂放下手里的杯子抬起眼来,典型的凤眼,眼皮略内双,因为睁大了些就看起来格外的明显。展诚言以为会在他眼里读出警惕和抵触,但事实上白玉堂的眼神明亮干净,毫无敌意。嘴唇抿起来就显得更薄,整个人散发着清澈骄傲的气息。他们对视了一会儿,之后白玉堂又问:“您觉得,什么东西比猫儿幸福更重要?名声?还是前途?”
                    展诚言按捺着心头的隐隐恼怒,尽量让自己显得有耐心些:“你们两个也不是孩子了,如果有天身败名裂连工作都没了,还谈什么幸福?”
                    “叔叔。”白玉堂笑了,“您应该了解猫儿,身外事他不在乎。能让他坚持的,都是他心里的东西。是,我们知道有风险,万一不小心,说不定这警察都当不成了。猫儿爱他那身警服,但是就算有天不穿了,他也还是猫儿。职业不是唯一的,就好像不做医生,我也是白玉堂。但是,猫儿本身是唯一的,我也是。所以我们俩可以换职业,不能换爱人。”
                    他说的似乎都对,但是又似乎都不对,展诚言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准备不足,低估了白玉堂。原本想着拿大道理劝劝,举个例子吓唬吓唬,如果白玉堂肯听几句,琢磨琢磨,当然好。如果实在不行,哪怕是吵起来也不算坏事。反正这年轻人看起来就不是很好脾气的样子,若是闹僵了,倒更方便。在他做长辈的看来,展昭和白玉堂到底还是两个孩子,做事冲动不够理智。却没想到白玉堂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否则说不出这番话。对,他们权衡过,前程、职业、身边人的眼光,还有彼此,放在天平上被反复称量过,然后结果是,对方更重。
                    可是,白玉堂别无所有,展昭有爸有妈。这砝码本来就不一样,这件事不公平。
                    展诚言重重咳嗽,自己也觉得有些残忍,但是终于说了出来:“白玉堂,你想过么?除了牺牲职业那些,展昭还有父母,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这句话一出,气氛顿时僵住,白玉堂脸色白了白,而韩秀君又在暗处捅了下丈夫的膝盖。
                    其实韩秀君并没想来这一趟,白玉堂以前的事儿,展诚言后来都一一说给了她。当了三十几年的高中老师,胡乱糟蹋父母的关心疼爱,不上进不学好的孩子她见得多了。而白玉堂能长成现在的样子,她知道这背后有多少辛酸和不易。本来冷静下来想想,对白玉堂的第一印象就很不坏,如今更是对这孩子生出几分母性本能的疼爱,以及很多尊重。
                    她思想斗争了些日子,时而觉得儿子果然眼光不错,这白玉堂确实是万里挑一的难得;时而觉得那又怎么样?自己生的是儿子又不是个闺女!白玉堂再好也没用;时而觉得这件事不能坐视不理下去,因为儿子绝不可能主动分手;时而觉得也许多耗些时间,当真的遇上了坎儿他们说不定自己就散了……
                    思前想后,韩秀君为了这事夜不能寐,几乎已经要神经衰弱,也没能拿定个准主意。倒是前几天听说儿子要出差,展诚言第二天就买了来B市的票,说要找白玉堂谈谈。韩秀君拦不住,又怕出什么岔子,只得跟着。
                    她最怕的就是展诚言最后拿这件事要挟白玉堂,但还是没能阻止。这本来是最后一张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她没想到展诚言几句话之后就径直甩出这个筹码,听见的瞬间顿时就紧张进来,而且觉得心疼。
                    对,不是同情。她清楚,自己是心疼白玉堂这孩子。于是她尴尬地笑着急忙想打圆场,但是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白玉堂抬了抬手,示意没关系。
                    之后白玉堂坐直身体,靠上沙发椅的靠背:“您和猫儿说过,如果不跟我分手,就别再回家,我知道。”
                    他沉默了片刻:“我小时候,我哥给我讲过个故事。有个县令升堂断案子,击鼓的是两个民妇,争抢一个孩子,都说孩子是自己的。县令问不出结果,就让两个人动手来抢,谁抢到孩子就归谁。其中一个不管不顾,死命扯着不放手。孩子被拽得哇哇大哭,另一个马上就松了手。抢赢了的民妇得意洋洋抱着孩子要走,县令把她叫回来,把孩子判给了松手的那个。”
                    这故事并不新鲜,展诚言心里震了震,脸上却尽量平静地问:“白玉堂,这是什么意思?”
                    白玉堂嘴角弯了弯:“连孩子哭一声都舍不得,所以放手的那个才是亲妈。我讲这个故事可能不合适,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我不跟你们抢。要我跟他分手挺容易的,如果我确定分手了他能过得更好,我现在就跟他说。”
                    他把桌上的菜往对面稍稍推了推:“这几样都是猫儿爱吃的,您尝尝。”说完这句他就埋头开始吃自己那份叉烧饭,明显不愿再继续讨论下去。
                    展诚言和韩秀君面面相觑了片刻,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白玉堂这答案给得简单明了,但是同时也堵死了所有的退路,而且还带着意味深长的讥嘲。韩秀君怕丈夫发火,伸手在他小臂拍了拍,示意他克制。而出乎自己意料的,展诚言刚才还隐约翻腾的一些怒意这会儿反而没了。白玉堂正在专注吃饭,但是低垂的眉眼完全盖不住满身的锋锐。僵持了几分钟,白玉堂抬起头,神色已经彻底平和下来:“您不喜欢吃这个?要么我带您换个地方,或者,回家我给您做饭也可以。”
                    “你会做饭?”韩秀君赶快抓住这个缓和气氛的机会急急地问。
                    白玉堂放下手里筷子,笑了:“懒猫没说过?家里天天都是我做饭。”
                    这个笑容毫无芥蒂,璨然和暖。说到“懒猫”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刚才说故事时候的淡漠冷峻模样全都不见了,眼睛里只剩下朗润温存。韩秀君看着笑容就知道,果然没有胜算,输得一塌糊涂。
                    展诚言也终于拿起筷子,夹起只虾饺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去,之后提出:“白玉堂,我们来这趟,展昭不知道。”
                    “我明白。”白玉堂歪了歪头,“谢谢您愿意来找我这一趟。”
                    “我们也并没有别的意思。”韩秀君长长地叹气,眼角有些湿润,“小白,我们也是为了你们考虑。”
                    白玉堂点头:“我也明白。要是我父母在,他们做什么,我都没意见。要是我哥在……”他盯着手里的筷子,一瞬间眼神有些空茫,继而又亮了亮,“我做什么他都没意见。”
                    那天三个人沉默着吃完了后面的半顿饭,展诚言夫妇本来也没打算多留,事先订好了第二天一早的回程票。白玉堂把他们送到一家酒店,没有多做停留就告辞离开。
                    展昭在两天后回到B市,没有人告诉他发生过什么,但是他奇怪地发觉一件事,之前打电话回家,韩秀君只会絮絮叨叨叮嘱他按时吃饭,别太马虎。而自从这次出差回来,每回通话,韩秀君总要多问一句——今天吃的是什么?
                    他于是每次都诚实报出当天的晚饭菜单,后来终于有一回,在回答之后试探着补充:“都是玉堂做的。”
                    韩秀君声音压低了些,似乎是怕被别人听见的样子,问:“儿子你说实话,和白玉堂在一起幸福么?”
                    短暂沉默,展昭也把声音压低了些:“挺开心的。”
                    韩秀君心里动了动:“怎么?你那么坚持不和他分手,难道你们俩不幸福?”
                    白玉堂正在隔壁的书房里查资料写论文,展昭站起身,握着手机走到阳台去:“妈,我知道我跟玉堂在一起这事儿,你们看来可能大逆不道,理解不了。我不勉强你们能想通,但我还是觉得,如果你们始终不能接受,那我们俩就说不上幸福。”
                    “那……既然不幸福,就分开?”韩秀君试探着问。
                    展昭坦然地回应:“那就别说幸福了,连开心都没了。”
                    那时候已经是一月中旬,B市最冷的三九天,他穿的不多,打了两分钟电话从阳台回到屋里,握着手机的右手已经冰凉。白玉堂端着杯子从屋里出来倒水喝,看看他冻红的脸颊有些茫然。展昭毫不客气跨到他身边,把右手塞进白玉堂的领口。
                    白玉堂被冷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想把猫爪子往外扯。可是展昭任性地一个劲儿往里伸,白玉堂也就不再管他。展昭暖了手,有些疑惑地说:“我怎么觉得,我妈好像开始同意咱俩的事儿了?”
                    “唔?”白玉堂也看出韩秀君这关容易过,仔细回忆那晚上在茶餐厅吃饭时候的情景,心里暗笑了笑。什么叫好像开始同意了,那天来的时候,简直就是“已经同意了”。
                    展昭眼睛亮晶晶闪着希望:“要是我妈能承认同意了,我就让她帮着一块儿劝劝我爸。我妈当老师当的很厉害,特别难骗,比测谎仪都准,我有事儿从来也瞒不住她。但是她心软……”他抓抓头发,笑的有点无奈,“白老鼠,你说我这样儿是不是挺没劲的,好像是在威胁利用他们一样。”
                    白玉堂思索了一会儿,拍拍展昭脑袋:“猫儿,狼来了这故事听过没。”
                    “废话。”
                    “那孩子骗了几次人,就没人肯再信他,是吧?可你想想,如果山下干活的不是别人是他父母,听见他再呼救还会不会上去帮忙?”
                    “废话。”展昭再白他一眼,之后就若有所悟,眼里露出个浅浅笑意。
                    白玉堂弹弹他脑门:“愿打愿挨。蠢猫。角色互换也一样。”说完他站起来准备继续去和那一沓厚厚的资料书奋斗。展昭伸脚想踢他小腿,被他敏捷躲开,得意洋洋笑着往书房走:“别捣乱,我告诉你我职称考不过就辞职!到时候你养我,白爷就是吃软饭也不脸红!”
                    “皮糙肉厚!”展昭抛给他四个字,钻去浴室洗澡。
                    他的感觉没错,事实上不等他说,韩秀君已经在做展诚言的工作。若说是打心坎儿里接受这事儿,其实还做不到。但是事已至此,其实也别无选择。
                    当初展诚言提出要找白玉堂谈谈的时候,她原本也抱了最后一点希望。这路既然不好走,如果任何一个人不够坚持,就不会有结果。指望展昭不可能了,这孩子从小就认死理,所以唯一可能的突破口,只剩下白玉堂。
                    去的时候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结果只不过一个回合就被白玉堂封住所有可能的进攻路线。回来的路上展诚言一直表情严肃,默不作声。韩秀君直到进了家门,才终于试探开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会让小白觉得,展昭离了他更好?”
                    “没可能。”展诚言斩钉截铁,并且在她意料之外地横了她一眼,“再说,你真觉得离了他,展昭就能更好?”
                    我当然不觉得,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当然了解。韩秀君看丈夫态度有松动迹象,索性把话挑明了问:“那……要么随他们两个去算了?”
                    展诚言站在客厅中间想了一会儿,也不吭声就走了出去,过了二十分钟拿着两包烟回来。他戒烟多年,家里早就不预备这种东西了。可是那天他坐在沙发上闷头抽了半包,然后才瓮声瓮气地答复韩秀君:“过些天再说。”
                    过些天再说,就等于,过些天如果展昭和白玉堂不妥协,那么,他就妥协。
                    展诚言说不清楚这次见面,他是更加恼怒还是死了心。隐隐约约地,对白玉堂,他居然发不出脾气而且还生出点欣赏的意思。从没这么矛盾过,与其说他想要花点时间和孩子们打消耗战,还不如说他想要和自己打一打拉锯战。而韩秀君也说不清楚这答案是让她心里更不踏实还是松了口气,从那天之后展诚言就拒绝再和她说起关于儿子的恋爱,每每提及都只当没听见,不做回应。韩秀君心里七上八下,又不敢和儿子说,日子过得着实煎熬。直到春节就快临近,农历十二月中旬一到,商场里,大街上,过年的气氛渐渐浓起来。
                    这天夫妻俩出门买年货,遇上个多年不见的朋友,大家到旁边茶馆坐下叙旧。聊天中得知,那家的儿子不久前离了婚。
                    老朋友最后唉声叹气得出结论——咱们都六十来岁的人了,这辈子图什么?你们看我,儿子要是不能再找个合适的伴儿,到什么时候,我也放不下心。我现在别的不求,只要他高兴,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就行了。
                    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展诚言和韩秀君心里也不是滋味,只好苦笑着安慰了故友一番。回到家,展诚言闷头又抽了几根烟,忽然抬头对韩秀君说:“再打电话的时候,问问展昭,春节有没有假期。”
                    韩秀君愣了,只觉得心里忽然就松快许多。眼睛湿了湿,她“嗯”了声,就系上围裙,快步走去厨房剥洋葱,开始准备晚餐。


                    IP属地:陕西34楼2014-05-11 16:44
                    回复
                      喜欢


                      来自Android客户端36楼2014-10-08 14:49
                      回复
                        好文


                        来自手机贴吧37楼2015-05-03 07:45
                        回复
                          楼楼的文笔简直不能太棒鸟…我一路看下来 简直“欲罢不能” 总希望后面是番外加番外加…不要停嗯 唯一一点点怨念的是 妈妈称呼儿子 为啥不是“小昭” 这个称呼私以为又萌又宠腻(站在妈妈对儿子的角度而言)


                          来自iPhone客户端38楼2017-04-12 07:22
                          回复
                            好喜欢鼠猫现代文 警察医生 上下属 法医啥啥的看起来不要太带感


                            来自iPhone客户端39楼2017-04-12 07:4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