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夏侯老弟你怎么回来了?看你这脸色好生差劲,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神隐上人感觉到自家茅庐被人破门而入,定睛一看,被夏侯仪的样子吓了一跳。
夏侯仪拎着一个包裹,摇摇晃晃地走进房门,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脸色苍白地活像刚从墓里爬出来的。他把包裹搁在茶几上,这么一个动作就差点栽下去,好歹反应过来撑住没摔倒,铁爪还把桌面划出三道印。
“不好意思……”夏侯仪努力让自己不去坐下,未果之后退而求其次,努力让坐下的动作不那么像趴下,“这是给寒月跟殷剑平的贺礼,拜托你到那天替我交给他们。我马上就走……”
“等等,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喂……诶?”神隐上人听了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更是一头雾水,可想要再追问下去,对方已经趴在几上睡着了。神隐上人知道夏侯仪现在几乎不睡觉,经常半夜起来瞥见书房里他秉烛夜读目光炯炯,第二天行动如常毫无倦意。看来这次至少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可究竟什么原因让夏侯仪居然获得久违的睡意,让神隐上人备受好奇心的折磨。
“算了,等他醒过来再问,看这样子也一时半会跑不了……”神隐上人摸着胡子,一边自言自语地去找茶叶,泡一壶浓浓的醒觉茶。
作为一名出色的术者,夏侯仪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做梦。眼前金属甬道冰冷幽深,每一个构件都精密错落,层层连缀出不属人世的异界美感,定是在罗睺城中。恍惚间似乎回到初登罗睺城之时,夏侯仪一时忘了得赶紧醒来,有几分不由自主地向着深处走去。
“这条路尽头应该是……化蕴神仪。”穿过拱门,三角分立的金属板印证了夏侯仪的记忆。本来颇为开阔的空间,不知为何显得有点……拥挤?刚才匆匆跑过的灰色人形,气息和轮廓似乎在哪里见过……
“阴歙姑娘,顺便拿个胭脂盒过来啦~”
“……幽界没这东西。”
“咳,笙妹,我去拿吧。”
对话声在这幽深的空间里显得有几分嘈杂,不一会皇甫申就迎面走来,好像也愣了一下,随机换上一脸嘲讽:“夏侯仪?嘿,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冰璃要成亲了,你还能做个见证,见她最后这面。”
“……什么?!”就算知道这只是个梦,夏侯仪还是觉得一股热血重上头脑,“皇甫申你……这只是一个梦!对,我得马上醒来……”
“哼,你还明白这只是梦,”皇甫申摆了摆手,继续往出口走去,“想醒过来也无所谓,等你真的撼动天幕回到罗睺城,再去见冰璃也未尝不可。对了,笙妹自己做的胭脂是放在哪里来着……”
撼动天幕的一天……见到冰璃的一天……
夏侯仪深深吸了口气,向化蕴神仪内走去。就算这只是一个梦,若能见到冰璃的身影,何不让它继续呢?
“咦,仪弟你怎么来了?”眼前一花,脸上还留着惊讶的封铃笙出现在夏侯仪眼前。白衣女子展开一个笑容,有点无奈地说道:“算啦,梦里面计较那么多做什么?马上就要拜堂了,你还有时间见见冰璃。”
“……好吧,”夏侯仪把本想问的问题咽下去,转过身来,视野中出现一片纯净耀眼的白。
眼前的冰璃穿着一件奇特的连身长裙,上半身的衣料紧裹着身体,勾勒出那熟悉的苗条玲珑的身形,又通过巧妙的剪裁和充满尊神罗睺审美风格配饰,露出雪白的双肩和胸口肌肤;裙摆则蓬松又宽大,层叠的褶皱显得华丽而高贵。夏侯仪游历中原西域,从未亲眼见过这样的服饰,只是听说在极西的贵胄皇家有类似的女子礼服。此时亲眼见到冰璃如此穿着,惊艳之下,将身在梦中的事实抛诸脑后,只有心底还有一丝不知名的苦涩: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这场荒谬的喜事里,新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还是有诸多不满意之处……霍雍?”
“……夏侯仪?”
“……见过尊神。”夏侯仪没去疑惑怎么梦里的罗睺没有继续依凭在冰璃身上,匆匆见礼之后,想走到冰璃面前,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汝虽叛逆吾之旨意……”罗睺神双眼似睁非睁,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可惜一切皆休,汝便在此处与冰璃诀别吧。”
“夏侯仪……”冰璃转过身来,澄清的朱红眼瞳中满是离别的哀伤:“我也不想成这门亲事,真的不想,可是……”
“不!是谁,那到底是谁!是谁造成这一切!我定要将他灰飞烟灭!”不知怎的无形的束缚消去,夏侯仪跃起怒视四周,阳寰、阴歙、皇甫申、封铃笙、罗睺神、冰璃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了古怪又无奈的表情,让他满腔愤恨不知向何处发泄。
“哇,反应好大……你的角色已经退场啦,可我两百块的传说还在继续,作为未来汉堂永恒的重要角色,冰璃就交给我照顾你就好啦~”
“什么?!”看到两百块圆滚滚的脑壳,毫无特征的脸和软绵绵的四肢,听到这让人不知所云的话语,夏侯仪只觉得耳边嗡得一声,瞬间天旋地转。
“什么?!”
“唉呀,夏侯老弟啊,你可算是醒了,月儿都快把老夫的耳朵磨出茧子了……”
“……夏侯先生,你……你现在可还好?”
“夏侯大哥,你……是做了恶梦?”
神隐上人、殷剑平和封寒月对夏侯仪现在的反应很是惊奇,此公脸上几乎不会出现冷漠之外的表情。可刚才他猛地坐起时,脸上不但有了表情,还是非常明显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让人顿觉眼界大开。
“难道……”夏侯仪还没从梦中的震惊中恢复,倒看见这三个人围成一排,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赶紧站起身来:“……只是一个梦,没什么。”
“脸色也没好多少……这一觉估计睡得不怎么样吧,要不在老夫这里好好睡上几天?”神隐上人摸了摸胡子,眼光跃动,明显是在琢磨究竟是什么样的梦还能把此公生生把自己惊醒。
“……不用。”
“夏侯先生,月儿和我本还打算继续找你,所以来神隐前辈这里询问你前一阵的去向。多亏这次在神隐前辈这里遇见,不然真不知如何才能见面。”殷剑平说得十分直率诚恳。
“……见我做什么?”
“呃……月儿想知道当年的事情,我也希望夏侯先生能出席我们的婚礼。”殷剑平究竟老实,将事实合盘脱出,被封寒月偷偷掐了一下。
夏侯仪看了一眼封寒月,想到梦中的皇甫申和封铃笙,叹了口气:“……婚礼之前不适合说那些。至于婚礼,我是不会去的。当年诸事我早已写成一册,放在神隐上人的藏书里,婚礼之后你们随时都可以来看……要是没其他事,我就走了。”
“唉……夏侯大哥的心意果然很难改变,不过你还是多休养几天再动身吧,以现在这种状态离开,实在让人没法安心。”
说着封寒月看了一眼神隐上人,神隐上人立刻会意:“而且老夫这里还藏了一些魔道秘术,虽然你已经是此道大家,不过老夫觉得其中有些还是颇有妙用,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我主意已定,几位不用再浪费口舌……保重了!”心知人情越是纠缠,就越难割断,夏侯仪只得一口回绝众人好意,快步离开草庐。
“其实夏侯老弟哪点都好,就是说走就走,根本就不给人机会嘛……”
“这一次,恐怕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夏侯大哥了……诶,对了前辈,你说夏侯大哥为什么会睡倒在这里?”
“让老夫想想啊……”
神隐上人的茅屋里,茶还存着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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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楼主有写过一篇后续,但脑洞太大自己都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