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渐离
燕国的冬雪很美,也很冷。
那年冬天,易水边上十里寒幡,风卷起衣袂撒上薄雪,又融化在酒觞中丝丝缕缕氤氲的热气里,漫天的迷蒙。
一如无法看清的那条前路,只剩下烟雪茫茫。
筑身上十三根弦在寒风里颤抖,战栗着鸣唱。我轻握竹尺,敲击,指尖微颤。
寒风里那人英挺高大的背影依旧热烈的像一团火,背后披风在寒风中飞舞,脸色因为酒意而微带绯红。然而一双眸子依然是清明而透亮的,仿佛不经意间便能带走人所有的隐蔽和伪装,直直地看到你心底去。
于是我自顾自击弦,目光微垂,不去看他的脸。
亦不去注意他一如既往的放声大笑和肆意不羁的言语,只是竹尺再落时蓦然地敲错了一个音。座中有人回头张望,只听见筑声一转,无言地顺着调子换了一首《无衣》,战鼓般激昂的曲调在觥筹交错的缝隙中闪过,把那份虚无填补的恰到好处。
于是那回头的人又重新转身,加入到为荆卿送行的酒宴的喧哗里去。
是了,十五岁年纪便名动六国的乐师高渐离,如今已是燕太子丹的座上宾。于乐曲上,大抵,是不会出任何一点差错的吧。
只是那人没有转身,依旧兀自说着笑着,与旁的人交相举杯。
他本就不谙音律,不论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他都愿意听,配着一壶燕国最烈的燕云烧,半醉地唱卫国乡里那些跑了调子的歌谣。
酒宴渐近尾声。筑音铿然间,十里长亭只剩下半片残席,一缕余音袅袅。
余人皆褪去锦服华裳,一色的素白在风里飘扬着,带着虚假的笑意逝去在风里,筑音再起,无尽悲凉。
且诉离殇。
那热闹而繁华的酒宴,送的是燕国割地求和的使臣。而如今,这漫天风雪与无尽的哀凉,才真正的送他离去。
不是割地求和,而是为燕国为天下为苍生背负着刺秦使命的天下第一刺客,荆轲。
太子丹率着门客齐齐跪倒在雪地里,对着他,施了一个郑重的礼。目光里全是沉重而带着殷切的托付。
蓦然便想起昔日为旷修送行时,那一曲黍离深深地印在心里。神色微动,熟悉的曲子便流转出来,悲寒如雪。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终于转过身来,托着半樽残酒,透过苍茫的飘飞的风雪,身形凌厉如剑。
多少年后走进咸阳,大殿下我隔着重重叠叠的黑暗望向高傲的帝王,眼前却忽然出现他的影子,立在身边,凛然傲然。
犹如之前无数次的并肩作战,只是这一次,隔着许多年的岁月。
他终于远去,踏着寒风长铗而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不,复,还。
不是高歌,更像一声悠远绵长的叹息,在我之后十数年的梦境里缓缓回荡。
筑音轻顿,弦断,一声脆响。
史载,于是荆轲遂就车而去,终已不顾。
壮士不复还。
燕国的冬雪很美,也很冷。
那年冬天,易水边上十里寒幡,风卷起衣袂撒上薄雪,又融化在酒觞中丝丝缕缕氤氲的热气里,漫天的迷蒙。
一如无法看清的那条前路,只剩下烟雪茫茫。
筑身上十三根弦在寒风里颤抖,战栗着鸣唱。我轻握竹尺,敲击,指尖微颤。
寒风里那人英挺高大的背影依旧热烈的像一团火,背后披风在寒风中飞舞,脸色因为酒意而微带绯红。然而一双眸子依然是清明而透亮的,仿佛不经意间便能带走人所有的隐蔽和伪装,直直地看到你心底去。
于是我自顾自击弦,目光微垂,不去看他的脸。
亦不去注意他一如既往的放声大笑和肆意不羁的言语,只是竹尺再落时蓦然地敲错了一个音。座中有人回头张望,只听见筑声一转,无言地顺着调子换了一首《无衣》,战鼓般激昂的曲调在觥筹交错的缝隙中闪过,把那份虚无填补的恰到好处。
于是那回头的人又重新转身,加入到为荆卿送行的酒宴的喧哗里去。
是了,十五岁年纪便名动六国的乐师高渐离,如今已是燕太子丹的座上宾。于乐曲上,大抵,是不会出任何一点差错的吧。
只是那人没有转身,依旧兀自说着笑着,与旁的人交相举杯。
他本就不谙音律,不论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他都愿意听,配着一壶燕国最烈的燕云烧,半醉地唱卫国乡里那些跑了调子的歌谣。
酒宴渐近尾声。筑音铿然间,十里长亭只剩下半片残席,一缕余音袅袅。
余人皆褪去锦服华裳,一色的素白在风里飘扬着,带着虚假的笑意逝去在风里,筑音再起,无尽悲凉。
且诉离殇。
那热闹而繁华的酒宴,送的是燕国割地求和的使臣。而如今,这漫天风雪与无尽的哀凉,才真正的送他离去。
不是割地求和,而是为燕国为天下为苍生背负着刺秦使命的天下第一刺客,荆轲。
太子丹率着门客齐齐跪倒在雪地里,对着他,施了一个郑重的礼。目光里全是沉重而带着殷切的托付。
蓦然便想起昔日为旷修送行时,那一曲黍离深深地印在心里。神色微动,熟悉的曲子便流转出来,悲寒如雪。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终于转过身来,托着半樽残酒,透过苍茫的飘飞的风雪,身形凌厉如剑。
多少年后走进咸阳,大殿下我隔着重重叠叠的黑暗望向高傲的帝王,眼前却忽然出现他的影子,立在身边,凛然傲然。
犹如之前无数次的并肩作战,只是这一次,隔着许多年的岁月。
他终于远去,踏着寒风长铗而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不,复,还。
不是高歌,更像一声悠远绵长的叹息,在我之后十数年的梦境里缓缓回荡。
筑音轻顿,弦断,一声脆响。
史载,于是荆轲遂就车而去,终已不顾。
壮士不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