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在漆黑的天幕下,冰冷的风是唯一的导航,雨已经停了大半,寂静中只有雪山底下的寒风在呼啸,伴随着黑龙的吐息穿过斜斜的雨丝传入耳里。
月光消隐的时候,能清楚地看见不远处山脚下的一大片红色的火光,起伏的黑黝黝的一大块土地,那些微弱的光像是怪物凶悍的眼,隐藏着杀机地静静地观望着她的到来。
Maleficent望着寂寂的森林,绿色的眸子中倒映着那样绝美的画作,她记起很久以前的某一个早晨,小公主踩着欢快的步子来到她的身边,笑容里有天空的味道。
——I'll move to here.
年幼的公主这么信誓旦旦地说着。
Then I can stay with you, forever.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能跟谁永远在一起,Aurora。
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令人窒息,黑龙的咆哮震破了天际。
朦胧之中,那些盔甲泛着点点的冰凉光芒,从那些人拧作一团的面容中,她能发现狮子暴怒嘶吼的姿态。
人,人,悲伤时似绝歌的天鹅,愤怒时似龇牙的雄狮,这样可怕的人汇成的世界。
她却不得不让Aurora来面对这样足以摧毁一切的国家。
千万只箭伴随着雨点向她袭来,几只黑龙张大了翅膀俯冲而下,口中的烈焰猛地烧灼上大地。
她依旧是挺立在其中一只的龙首上,漠然地望过那些挣扎的生灵,她像是炼狱行来的撒旦,衣上沾了些敌人鲜亮的血液。
“Attack!——”
阵阵传令响起,此起彼伏。她沿着这嘶哑的喊叫声朝源头处望去,猩红的旗帜在高处耀武扬威地翩翩起舞,甚至能看见老国王金色的铠甲。
巨大的铁链缠绕上黑龙的利爪,人潮如海浪般涌上来,巨龙绝望的悲鸣在空气中狠狠地震颤着,火焰卷走了千万的生命,军队却没有止步。
一片焦灼之中,她的翅膀终于撑开。
硝烟与火妖艳地跃动,明媚的色泽浸透黑夜如同白日,混合着张狂的漫天飞舞的血液,她朝国王的方向飞去。
巨翼撂倒一群又一群涌上来的人,绿色眸子在黑暗中流光满溢,美得像猩色夕阳照射下的碧色浪潮。
她侧过眼,周围满是陌生的面孔,年轻而血气方刚的,苍老却依然坚定的,愤怒的,悲伤的,恐惧的。
没有微笑着的。
那个从来只需要她的一个回头就会出现的,微笑着的美丽面容不在这里。
她张开手指,橙色的光轻松地扫除迎面而来的人与马。
数不清的箭从天而降,被身边巨大的气流卷得无影无踪,零星的几支狠戾地刺穿她的翅膀,连羽毛都被撕裂。
她眯起眼,远处灿烂闪耀的金色像是剧烈燃烧的太阳,是一种万劫不复的力量。
清清凉凉的风顺着她满身的伤口滑过,铁制品深深没入的血窟窿让她产生一种眩晕的感觉,许多许多年前曾熟悉。
想起在那片土地上,口口声声呼唤着疼痛的将领和绝望嘶鸣的树精,以及在高高的城墙上,金发女皇沉默的背影和灿烂的笑容。
她感到一阵一阵的刻骨铭心。
为了她,为了他们,未来总会出现奇迹。
必须出现。
她倾身向前,狠狠地按住国王的脖颈,手指被盔甲上的铁块狠狠烧灼。
她咬着牙,苍白的面颊像是枯萎的玫瑰。
眨也不眨的眼眸里映着老国王衰老而愠怒的瞪大的眼,她仿佛听见生命在她身边颤抖地哭泣,当初Stefan坠落而下时,也有同样的东西在她身体里喧嚣。
那些壮美的过往曾经终于灰飞烟灭,甚至容不下一丝的牵挂。
她纤细锐利的手指硬生生的扭断了国王的头颅,老人暗色的瞳孔猛地放大。
血色的唇紧紧地抿着,她起身,高傲地挺直了身子。
更加疯狂的攻击刺穿了她的身体。
橙色的光晕像是爆炸一般在她周围萦绕,上千个人与炮弹车被高高抛掷到半空中,泛着光的盔甲在硝烟里飞扬,那一双双眼睛撑到最大,里面映着这个世界最后的光。
她感觉一阵阵的晕头转向,世界在变得模糊不清,隐隐约约,她听见有人这么大叫着——
“她是魔鬼啊!——”
那样无奈却怒火中烧的嘶吼一瞬间就被沉闷的轰隆声全部淹没。
她收紧了手指,惨白的骨节被洒上些血液。
她是邪恶的魔鬼。
巨大的铁网朝她涌来,一片黑暗之中锁住了她的翅膀,士兵不要命地蜂拥而上,他们恼羞成怒地挥舞着铁刃。
如同一根根铁针刺入她的骨头里,灼热而麻痹地疼痛,一直在煎熬,却一直有新的破裂的痛在提醒着不可以麻木。
她阖上眼,却能看见几千双眼睛盯着她,责难的,询问的,伤感的,恐惧的,愤怒的,一双双眼睛映着光……
炮响变得模糊,越来越远,仿佛就要消失不见——
忽然之间她听见万千人马的撤退传令,一如刚开始时的攻击喊叫,响亮地,在人海中起伏。
将领看见倒在高台上的国王摇摇欲坠的身体,近乎是慌张地张大了嘴,他们凶狠地吼叫着。
“撤退!”
这样的口号变得响亮起来,“全军撤退!”
伏在铁网上的士兵苟延残喘地爬起身,迈着飞快的步子向远处奔跑去。
她向前匍匐前进着,一点一点地钻出铁网,从地上颤抖地爬起身,血液和泥土把她一向干净整洁的黑袍弄得满是污秽,给本就毫无血色的脸颊平添了几分悲凉。
每一下呼吸都那么困难,仿佛有一条气管被某种东西堵得干干净净。
她抚上自己的胸口,上面是一片温凉又湿热的暗红色液体。
她站起身又跌落下去,伤痕累累的巨大翅膀在身后一动不动。
血液还在大面积地往外涌。
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疲惫地撑着,视线停留在不远处的雪山上。
---TBC
应该晚点会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