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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7
他觉得浑身酸软,头痛欲裂。昏黄的光线里,有人背对着他在讲话,是个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朱爷爷,他为什么还不醒呢?”穿着青色布衫的老人正站在一排药柜前,一边鼓捣着什么,一边慢悠悠地回答她:“他伤了头部,伤口又在河水里泡了,引起发烧。性命是保住了,但什么时候醒过来,我也不确定。”老人顿了顿,转身望着女孩,“小姑娘,你得赶紧把他送去大医院,做全面检查,伤着头部可不能掉以轻心!”阮阮转头望向小小的病床,刚想说什么,忽然“咦”了声,快步走到病床边,惊喜地说:“你醒啦?”又转头去叫老人,“朱爷爷,朱爷爷,你看,他终于醒了!”朱医生走过来,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嗯,烧退了。”他问傅西洲,“你觉得怎么样?哪里痛?”床上的男人却仿佛没听到一样,两眼呆呆,神色里全是茫然,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喂,医生问你话呢!”阮阮凑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反应。她又推了推他。依旧没反应。她转身,与朱医生面面相觑。一个想法忽然就窜入她脑海,这个男人,不会是被撞坏了脑袋,傻了吧?她还想再问什么,却被朱医生拉住:“他刚醒,你让他缓一缓。我们先出去。”走到院子里,阮阮小声地问朱医生:“你说,他不会真被撞傻了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40楼2014-06-24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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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8
    朱医生皱了皱眉:“我也不确定,你明天带他上市区医院检查去。”在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阮阮再次走进医务室里,她打开灯,室内的灯是温暖的明黄色,不像医院里那样惨白。暖暖的灯光,映着屋内陈旧的摆设,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儿。而角落里唯一一张小病床上躺着的人,依旧以之前的姿势,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发呆。阮阮怀疑他都没有动过一下。她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他许久。而后走过去,微微俯身望着他。“哎,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顾阮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人的电话是多少?”……床上的人置若罔闻,任她一人演着独角戏。阮阮叹口气,继续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车为什么忽然掉到河里去了?”他忽然转过头,望着她。阮阮一喜,以为他终于要回答她时,他却只是看了一眼她,而后又转过头,保持原有的模样。她泄气地坐到一边,心里想,他一定是被撞傻了!这可怎么办啊?她回到风家,风母已经下班回来了,正在做饭,阮阮赶紧到厨房里去帮她。“阮阮,今天又辛苦你了呢。”风母对她说。阮阮有点无奈,这句话,风母每天都要对她说一次。她跟风菱一样,总怕欠了别人。“对了,我明天轮休,可以在家陪小声,你要不要回家一趟?这么久没见,你家里人也该想你了。”风母说。阮阮神色一黯,她来风家快一个月了,只跟外公通了两次电话,还都是她主动打过去的,寥寥两句就挂了。外人都传阮氏的小外孙女最得宠,可实际上,阮荣升虽然宠她,但这种宠更多的是体现在物质上,而且到底是个大男人,心思没那么细腻,又很忙,永远也不会有像风菱跟家人之间那样的亲昵,隔两天就打个电话,嘘寒问暖。至于舅妈与表哥,关系更是冷淡,舅妈甚至恨不得她别回家了。阮阮说:“阿姨,既然你明天休假,那我离开趟。我们救下的那个人,朱爷爷说让我送他去大医院检查下,他这里似乎出了点问题。”她指了指脑袋。


    来自Android客户端41楼2014-06-24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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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墨落成白z @花花华晨宇08


      来自Android客户端42楼2014-06-24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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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9
        风母担忧地说:“阮阮,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可是,毕竟是个陌生人啊,又是个大男人……你不如报警,把他交给警察来处理?”他被她从河里救上来时,东西全都丢了,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如今,他又像个哑巴一样,问什么都不回答。她对他,一无所知。风母所说,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不知道为什么,阮阮却不愿意那么做。她想起他茫然的神色,以及朝她望过来时,眸中流露出的淡淡无措,那一刹那,她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过去某一刻的自己。她做不到对他不管不顾。第二天早上,阮阮带傅西洲坐轮渡过河,去往莲城市区。在船上,她指着远处的那座石桥说:“四天前,你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你还记得吗?”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只是,他望着那座石桥,看了许久。阮阮带他去了莲城最好的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检查以及漫长的等待,阮阮被医生叫了进去。“患者头部的伤倒没有大碍,只是,他对发生了什么完全不记得了,这是,”医生顿了顿,沉声说:“失忆的症状。”


        来自Android客户端43楼2014-06-25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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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10
          虽然有想过这种情况,但那瞬间,阮阮还是觉得真狗血啊,这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竟然让她给遇上了。她坐在医院外面的台阶上,抬头看着七月明晃晃的阳光,又看看沉默着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她掏出手机,110三个数字,按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她叹口气,对他说,我们回去吧。后来风菱问过她,你后悔做那个决定吗?没有将他交给警察,而是将他带回了古镇。阮阮想也没想地回答说,不。救下他,不后悔。将他带回古镇,不后悔。爱上他,也不后悔。对她来说,做所有的事情,全凭心意,既然做了,就绝不后悔。


          来自Android客户端44楼2014-06-25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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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11
            古镇上的人虽然淳朴,但正常的警惕心还是有的,家里突然多了个陌生男人,风母怎么都放心不下。可阮阮恳求她说,就让他待到八月底,她离开的时候,如果他还没有记起来,她会把他送走的。风母实在不好拒绝,她走到卧室里去给风菱打电话。风菱沉默了片刻,说,妈妈,你就相信阮阮看人的眼光吧。风母这才同意让傅西洲留下来,收拾了一间房出来,又找了风父的旧衣服给他换上。阮阮看着他穿着明显短了一截的衣服与裤子走出来,额头上还缠着纱布,那模样,实在很怪异。她“扑哧”笑出声来。他看了她一眼,沉默地走到葡萄架下的竹椅上坐下来,又开启了“自我世界”模式。风声走到阮阮身边,对她耳语:“阮阮姐,他是不是哑巴啊?”阮阮赞同地点头,捂嘴轻说:“估计是。”就算头部受伤,暂时失去了记忆,但也不会失去讲话的能力啊,估计他真的是哑巴呢。阮阮有点同情地看着他。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楼2014-06-26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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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楼这几天赶没时间了,过几天啊!@花花华晨宇08 @墨落成白z


              来自Android客户端46楼2014-06-27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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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赞\(≥▽≤)/


                来自Android客户端47楼2014-06-29 0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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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12
                  这么一想,阮阮也就不再逼他同自己讲话了。他似乎很喜欢发呆,总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他每天很早就起床,似乎那是养成了很久的习惯。阮阮起来到井边摇水洗脸时,总见他已经默默坐在葡萄架下的竹椅上了。她对他说声早,他看她一眼,并不回应,但神色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冷漠了。他也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但吃得很少,甚至比风声这个病号胃口还差,几天下来,阮阮明显感觉他的脸瘦了一圈。过了两天,他去朱医生那里拆了额头上的纱布,缝了针的伤口痊愈得还算快,也恢复得很好,只是,额头上靠近太阳穴那个地方,留下了一道打眼的疤痕。“哇哦,留疤了呀!”阮阮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疤痕,“不过没关系,脸依旧很好看呢!”她把他当小孩子一般安慰。他却触电似的拨开她的手,似乎很不习惯别人的碰触。阮阮笑了笑,转身悄悄问朱医生:“他的失忆症是不是不会好啦?”朱医生说:“不一定,失忆症这种病,至今在医学上也是个谜团,也许一辈子,也许过几天忽然就好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48楼2014-06-30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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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13
                    那天风母带着风声去医院复查,虽然只有两个人在家吃饭,但为了庆祝他的伤口终于拆了线,阮阮做了很丰盛的午餐,土豆牛腩汤、鸡汁萝卜、红烧排骨以及素炒西兰花。还特意拿出了风母自己酿的米酒。她将米酒倒入粗陶碗里,满满的一大碗,醇香怡人。她忍不住低头,深深嗅着酒香,一脸陶醉的样子。阮阮端起碗,又将另一碗酒送到正沉默地看着她的傅西洲手中,“哎,这个酒哦,真的很香很醇的,也不醉人。你喝下试试看。”他接过,看着碗中有点儿浑浊的液体,眉毛轻轻蹙起。“哎,等一下!”阮阮放下碗,“你看,你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我们也不能一直‘哎哎哎’地喊你是不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好不好?”见他不语,阮阮赶紧说:“沉默就表示默认喽!嗯,我想想啊……十二……十二怎么样?”她救下他的那天,是七月十二号。他还是没有什么表示。阮阮笑起来:“那就这么决定啦。”她端起瓷碗,与他的碰了碰:“十二,祝贺你痊愈。还有,欢迎你来到暮云镇。”然后,她仰头,竟然一口气就喝掉了那大半碗米酒。傅西洲端着碗,愣愣地看着她。这么多天来,这是他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个女孩子,她穿着一件很宽松的海魂衫T恤,牛仔短裤,人字拖,齐肩发随意扎成一个马尾巴,露出光洁的额头。她长得并不算漂亮,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明亮清澈,望着你笑时,仿佛无数的星辰落入其间。


                    来自Android客户端49楼2014-06-30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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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14
                      很多年后,傅西洲总想起这个夏日的正午,他们坐在郁郁葱葱的葡萄架下,细碎的光影从树叶间漏下来,那个眉眼弯弯的女孩,豪情地干完一碗酒,红晕慢慢染上她的双颊,映衬得她的眼眸愈加清亮。可是他,却在后来,让这双他见过的最清澈明媚的眼睛,染上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哀愁。自从帮他取了名字,阮阮就很喜欢喊他,哪怕他总是沉默以对,她也毫不介意。“十二,中午我们是吃茄子呢还是丝瓜呀?”“十二,你看你看,这花长得多好呀!”“十二,这就是蓝莓树呢,你以前没见过吧?”“十二,让我来猜猜你多大了,唔,二十五?二十六?二十八?”“十二,你真的一点点也没想起来吗?”“十二,我真喜欢这里呀,你呢?”“十二,今晚的月亮可真美呢!”……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十二十二”地喊的时候,仿佛在温柔地叫一只小狗狗或者小猫咪,又好像在跟一个小孩子对白。阮阮也确实把他当做一个沉默的生了病的小孩儿,同风声一样。每个夜晚,晚饭过后,阮阮把家里的竹躺椅都搬到院子中央,从小方井中取出在凉水里泡了整天的西瓜,切开来,冰凉爽口。三个人并排躺在竹椅上,吃西瓜、聊天。大多时候都是阮阮在说,她给他们讲书上看来的故事,却总爱把那些童话、神话故事改得面目全非。风声就跟她呛声,说不对不对,你怎么乱讲啊!阮阮就笑嘻嘻地说,这是“顾氏新编”!而傅西洲,永远都是沉默着,不接腔,缓缓地摇着手中的老蒲扇,坐在她身边,给她赶走蚊子。古镇夏日的夜晚,静谧而悠长,晚风温柔,头顶星空朗朗,月色无边。岁月就这样晃晃悠悠地到老,似乎也不错。很多个时刻,什么都不记得的他,这样的想法,确确实实划过他的心头。


                      来自Android客户端50楼2014-06-30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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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飘走。。。


                        来自Android客户端51楼2014-06-30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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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16
                          说得信誓旦旦,临走时,又忐忑起来,她游泳能赢那群少年们,可野兔,她却从来没有抓过啊!而且要去很远的后山树林呢!她的目光望向葡萄架下的傅西洲,还没开口,他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主动站起来,朝门口走。“十二,你真够义气!”她笑嘻嘻地走上去,踮脚勾着他的肩膀,才发现,他可真高呀。他瞥了她一眼,甩掉她的手。后山树林离镇子有一段距离,他们走了很久,抵达时,天刚刚黑。可是对于抓兔子,夜越深越好。野兔都要等很晚,才会出来活动。阮阮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大手电筒,拧开,莹白刺眼的光照着脚下的路。他们沿着一条小路慢慢地走,一边走一边用手电的光四处照,野兔看到强光,就会跑出来。渐渐地,脚下的小路已经没有了,他们只能在一丛丛低矮的灌木丛里穿梭,树林茂密,寂静无声,只有两个人轻巧的脚步声“沙沙”踩过。路并不太好走,本来她走在前面的,他将她拉住,抢过她手中的电筒,走到她前面去。望着他沉默的背影,阮阮勾了勾嘴角。夜愈深,他们不知走了多久,连野兔的影子都没看见一只。阮阮有点泄气。她拉了拉傅西洲,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饿死啦!”其实还很累,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走这么远的路了,又是难走的山路,她的腹部竟然有点隐隐作痛。一个不好的预感划过她心头,但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会的,还没到日期呢!她从包里掏啊掏,掏出饼干、牛奶,甚至还有一包鸡腿。她犹豫了下,将鸡腿与牛奶递给了他。


                          来自Android客户端53楼2014-07-01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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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16
                            他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上抓过那包饼干,拆开,慢慢地吃起来。饼干很干,看他艰难吞咽的表情,阮阮将牛奶硬塞到他手里:“你喝一半,留一半给我。公平!”见他微微蹙眉,她忍不住笑起来:“我都不介意呢,你介意什么啊!”吃了干粮,又继续往树林里走。天边一弯上弦月缓慢地从云层里爬出来,透过茂密的高高的树枝洒下来,淡淡的清辉。她跟随着他的脚步,却越走越慢,那半盒凉牛奶,让她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密,越来越强烈。手按在腹上,她微弯着腰,慢慢跟上。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回过头,手电的光芒朝她扫过来。阮阮站直身子,决定放弃继续寻找野兔,“十二……很晚了,估计今天找不到了,我们回去吧。”他静静地打量她,发现她一切如常,之前觉得她有点异样大概是他看错了吧。他想。这块树林浓密而辽阔,他们在林子里穿梭,注意力都放在了寻找野兔上,没有记方向。往回走了很久,却发现越来越不对劲,怎么都找不到出口。他们迷路了。阮阮沮丧地蹲在灌木丛边,腹部的酸胀疼痛令她没有力气再继续往前走。头顶的上弦月越来越亮,阮阮抓过他手腕上的表看时间,十一点了。他们在树林里,已经待了整整四个小时。“十二,”她轻轻地喊他的名字,脸微微红了:“我……我想解手……可以麻烦你往前走一点吗?”她真的快窘迫死了,低着头,不敢看他。他一愣,将手电筒放在她身边,然后快步走开。阮阮伸手到小包的内袋里摸了摸,然后舒了口气,感谢自己有任何时候都随身带两片卫生棉的好习惯。她猜得没错,不应该在今天到来的大姨妈竟然提前来了!在这样一个时刻。她简直想哭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54楼2014-07-01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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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西洲看她仰着头,神色坚定,分明是个才刚走出校园的小女孩儿,却把自己当战神,帮他?呵,一旦卷入他与傅云深的战争,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知道她心高气傲,在设计上也略有才气,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把她卷入傅家的争夺里来,已经损伤了一个,够了……想到那个人,他神色黯了黯,声音也难得的和软:“嘉乐,听话,想必你姐姐……也不希望你卷入其中。”
                              乔嘉乐一怔。她没想到他会忽然提到了姐姐,这些年,在她面前,他是从不主动提及的。
                              空间里有片刻的沉寂。
                              乔嘉乐摇摇头,说:“不,你错了,姐姐出事前接到了凌天设计部入职的通知。来这里上班,是她的心愿,我现在在帮她实现,她又怎么会反对呢?”
                              傅西洲觉得烦闷又无力:“嘉乐……”
                              乔嘉乐低低地打断他:“西洲哥,你去看看姐姐吧。她很不好。”
                              傅西洲脸色微变,他想起那天,他站在医院走廊上,看着手术室的指示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不是恐慌,也不是绝望,只觉得疲惫,深深的疲惫,他知道,如果里面的人没有抢救过来,这一生,他都要背负内疚与罪恶。
                              那一刻,他第一次对她,生了怨恨。觉得她真残忍,也真不自爱,竟然会选择那么决绝的方式。
                              “西洲哥……”
                              他挥挥手,又恢复了冷声:“你出去吧。尽快辞职。”
                              乔嘉乐咬牙:“我不会走的。”她转身,走到门口,忽然停住,并没有回头,只是声音轻而冷:“人可以无情,可以狠心,但绝不能没有良心,你说对不对,西洲哥。”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傅西洲身体一僵。
                              这天他在公司一直忙到很晚,堆积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他揉着眉心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从二十九楼俯瞰城市夜景,窗外灯火通明,连绵成一片璀璨的灯河。这是莲城最繁华的地段,他这个办公室,也是整个凌天日化集团最佳的观景位置,当初与傅云深为了争这个房间,也是好一番暗潮涌动。争的并非是窗外这一城的景致,不过是心理上的优越。从他十八岁回到傅家,这样的争抢,就从未断过。
                              乔嘉乐说他在凌天走得多么不容易,外人不过轻巧一句话,而这些年来的艰辛与疲累,终究只如人饮水。
                              他关掉电脑,离开办公室。
                              他的车子往家的方向开到半路,忽然调头,往反方向驶去。
                              一个小时后,他的车停在近郊的一栋建筑外。这栋建筑很多年了,由一个废弃的旧厂房改建,灰白色的外墙,因岁月侵蚀,墙灰剥落,每到夏天,爬山虎肆意地爬满了墙壁,衬得楼房阴凉森然。
                              他熄掉车灯,静静地坐在车内,望着几米外的铁门,昏黄的路灯光影打在铁门边那个陈旧的牌匾上,上面的字迹半明半暗,那几个字,不用仔细辨认,他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它们的轮廓。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看到,便刻骨铭心——莲城精神病医院。
                              他下车,去铁门旁边的小屋子里登记。负责登记的人依旧是十几年前的那一个,当年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被岁月侵蚀得厉害,如今老态龙钟,微勾着背,笑脸上满是皱褶:“傅先生,好久不见了。”他态度和蔼地跟他打招呼,语气亲切如老友。
                              傅西洲只淡淡点了个头,脸上有着不易察觉的厌恶,这个男人,大概早已忘记,多年前,他是怎样凶恶地对待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阻止他进入,甚至仗着体力优势,对他动粗。
                              医院建筑虽陈旧,但院子里的绿化却是做得极好,走过长长的花园小径,便是病房区域。他刚进大厅,便见两个护士从护士站跑了出来,有个护士大概正在吃饭,嘴里还咀嚼着食物,一边吞咽一边骂骂咧咧地说:“这个405,真是没一天安分的!她属狗的吗?怎么又咬人……”“哎哟,就该把她关起来,不让她出来活动!”两人匆匆往病房区跑去。
                              傅西洲脚步一顿。他走到病房公共活动区时,那里正乱哄哄的一团糟,尖叫声、哭泣声、叫喊声、欢笑声、护士的训斥声,以及电视里发出的声音……惨白的灯光照着一群姿态各异的病人,他站在外围看着,这多像一出荒诞的话剧。
                              人群中心,两个护士强力架着的那个人,卷发凌乱,遮盖住半张面孔,她的嘴角,有殷红的血迹流淌而下,她俯视着蹲在地上捂着脖子的一个女人,嘴角露出胜利般的微笑,那笑容诡异得令人心惊。
                              蹲在地上的女人忽然跳起来,朝她猛扑过去,护士惊叫一声,拉着她后退,她却借势抬脚,疯狂地踹向来人。
                              “疯了,疯了!”护士尖叫,其中一个护士赶紧跑去拉另一个。围观的病人,有人喊着“加油”,有人鼓掌,有人吹着口哨。场面一团混乱。
                              傅西洲走过去,将双脚还在乱蹬的卷发女子箍住。
                              “嘉琪……”他的声音宛如叹息般,轻轻地响在她耳边。
                              她的疯狂在这一声叹息里,忽然就停了下来。
                              先前架着她的护士,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针筒,扎在她的手臂上。
                              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缓缓、缓缓地,闭上。身子一软,倒在他的怀里。
                              “麻烦你请谢医生过来一趟。”他偏头对护士说,然后将她抱回了房间。
                              镇定剂使她陷入了沉睡,躺在床上,她却无法舒适地伸展开身体,而是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唯一的色泽,是她嘴角残留的别人的血迹。
                              他取过纸巾,为她拭去嘴角的血迹。
                              “傅先生。”
                              他转身,向来人微微颔首:“你好,谢医生。”
                              谢医生看了眼床上的乔嘉琪,轻轻叹道:“自从上次她吞药后,情绪就变得特别不稳定,状态越来越差,每晚病人一起活动时,她总是与人发生冲突,厮打、咬人、歇斯底里。”她顿了顿,说:“傅先生,就算你今天不来,我也正打算通知你过来一趟,乔小姐这个状态,看来,我们只得将她暂时隔离了,用药物控制。”
                              他默然片刻,轻声说:“麻烦你了。”
                              “傅先生,我知道你忙,但如果可能,请多来看看她。”谢医生说完,转身离开。
                              傅西洲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初夏的夜风吹进来,稍稍吹散病房里的抑闷。医院里的窗户都是往内开的,为了防止病人砸碎玻璃跳出去,在玻璃窗外,又加固了一层铁栏杆。明明是医院的病房,却更像是监狱。他转头,看了眼沉睡的乔嘉琪,对她来说,这里,确确实实是监狱,而且是一生的禁锢。他闭了闭眼,仿佛又看到多年前,他跟她走在这医院昏暗的走廊上,一路走,一路听到从病房里传出来的各种古怪惊悚的声音,她拉了拉他的衣袖,一向无所畏惧的她手指竟然微微发抖,她低低地说,西洲,如果让我一辈子住在这样的地方,我宁肯死。
                              我宁肯死……
                              她从小就是心高气傲的女孩子,漂亮、优秀,围在她身边的男生甚多,她却唯独对他肯多看几眼。不,不止是多看几眼,她的眼中只有他。甚至为了他,不惜装疯卖傻,只为名正言顺地进入精神病院,好让他可以跟随着混进来,看一眼住在里面的母亲。


                              67楼2014-07-02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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