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十六年前，跑到扬州去走亲戚的叶宣一扭脸撞上了兵痞子顾启言。顾启言正打算去藏剑，瞅见个金灿灿的藏剑弟子从眼前过，就起了拎人问路的心思。挺小的一件事，顾痞子话不会好好说，抓着叶宣上来一句“这位公子看着面善啊”。叶宣也是个有脾气的主儿，想岔了地方一来二去就杠上了。后来澄清了误会互通姓名的时候得知这人居然叫启言，叶宣暗自感慨：启言启言，这言都启到狗肚子里去了。<?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不巧还真是狗肚子。
“我天策府小兵一个，少爷别跟我计较啊。”看见对方的尴尬神色，顾启言一把揽过叶宣的肩膀，吊儿郎当的。
叶宣心想要有风范要顾大局不能给我藏剑山庄丢人，果真老长一段时间都没跟他计较。当然这顾大局的说法是叶宣自己说的，真假几分也不太好细究。
长风琢磨着叶宣十几年后再怎么待人有礼温和翩翩，也不至于十几年前二十出头愣头青的年纪就这么有大局观。顺风顺水一路在庄里长辈的呵护下刚刚长成，正是叶宣性子最桀骜的时候。长风推测还是顾痞子手段了得。叶宣当然是不会跟他说这种细节的。找顾痞子问？开玩笑。
顾启言快连叶宣是谁都不记得了。
其他的人，他早就不记得了。

长风认识叶宣这么多年，就一年前那次见过叶宣脸色差到那种地步。几宿不合眼捏着封破信杀到万花谷把他拎出来，什么如玉君子，早就一脸风尘仆仆恨不得连人都认不出来。要不是自己给了叶宣一针让他睡了一个时辰，叶宣铁定撑不住接下来的路，虽然他自以为钢筋铁骨，被叫醒的时候眼光冽得能刺死人。<?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唉，这年头好人难做啊。
虽说是这么想着，但赶到了浩气盟在昆仑的营地时长风也暗道一声好险。要不是叶宣紧赶慢赶，多拖一天，顾启言那状况神仙也难救。
风出空谷听萧瑟，寒月一轮映雪山。
长风走出营帐，几乎是立时就看到了叶宣夹杂了惊惧期许疲惫的眼定定地钉在他脸上，试图透过他的细微神情来判断出那人的情况。长风摆了摆手示意叶宣没事了，却看见对方晃了晃，脸上竟泛出青色来。意识到这人或许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长风忙没好气的开口：“唉你慌什么，没事了没事了进去看吧，今天可醒不了，多大点事啊…”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叶宣直冲进自己身后的营帐，再没多分自己一分目光。
耸了耸肩，长风也没跟好友计较，看在叶宣失而复得的份上就不怪他有了顾痞子就把自己这个累死累活的大夫抛在脑后了。
只不过…在随意找了个安稳角落猫起来意识已模糊的时候，长风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一个并不理想的结果。但愿顾启言的运气别那么差吧，还没影的事先别说出来让他们揪心了。
大约一个月后，伤势稳定了的顾启言在长风的建议下收拾包裹随叶宣回藏剑继续调养。至于为什么不是去万花，长风是这么说的：“我花谷这么些穷大夫扎堆的地方，供不起你们两尊蹭吃蹭喝蹭房蹭药的活佛。”又抱着点隐约的担忧，长风跟着一道去了藏剑，说是要在有钱人的地盘挥霍一把，当是自己出诊的费用了。叶宣尴尬于自己之前忽略好友的行为，乐得好吃好喝地招待长风。倒是“受恩”的顾启言不满这种“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的行为，三番两次提出抗议。至于人叶宣的怎么就成他顾启言的了，顾大爷表示风太大他听不清。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叶宣觉得又回到了最平常的生活中，不同的是往常总请不到假只能蹭两天就急匆匆走掉的顾启言这回踏踏实实在他身边能呆许久。叶宣采冰泉的时候顾启言就在边上捣乱，晃来晃去不时撩把水，不过在叶宣的怒视下也老老实实转身帮忙采陨铁。要去游湖一圈探查可疑情况，顾启言就眼巴巴瞅着叶宣，恨不得从背后抽出条尾巴来摇两下，叶宣也就翻个白眼让他蹲上船，假装没看到船夫诡异的眼神。到要去剑庐的时候，顾启言还想跟，直接被叶宣踹到一边可怜巴巴地折腾长风去了。<?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长风觉得自己太无辜了，祖宗你干嘛过来祸害我啊。
“没办法啊谁叫我就和你熟。”
“叶宣呢？！”
“欺负自家媳妇儿算什么本事。”顾启言抬起头瞥了长风一眼，那小样看的长风直想上去踹他一脚。
“啊！阿宣！”那边叶宣回来了，顾启言眼一亮就扑了过去。
长风总疑心面前是条小奶狗在叶宣腿边转来转去，不时还扒拉下裤腿嗷嗷叫两声讨个顺毛亲亲。啧，还瞪他。

粘过来就有符号真是心累...
插播一下有网三步纵天的壮士来一起耍吗，A了一年刚回来急需小伙伴（。

就在长风觉得风平浪静他别在这妨碍别人，干脆趁早回万花的时候，突然就出问题了。<?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那天他在楼外楼边上吹笛子，远远看见叶宣和顾启言并肩走来，他也没跟他们客气，吹完一曲才停下。叶宣冲他打了个招呼，顾启言却反常地拧眉半晌，然后问他：
“你叫什么来着，我突然记不得了。”
叶宣惊诧地回头看向顾启言，而长风看着顾启言脸上真切的懊恼，脸色一下就白了。张口欲言，最后只是无奈地苦笑一下：
“我叫长风。”
叶宣本来还以为这就是顾启言的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玩笑，但看到长风的反应也意识到不对了。
“怎么回事？”他略显慌张地问长风，顾启言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紧抿着唇没说话。
其实就是之前顾启言的伤出现的后遗症。他被人撞下马，缰绳缠在了腿上，被拖行着可能伤到了头部。最初的症状只是记忆力下降，逐渐会影响到行动能力，再往后也不好说。事情很好解释，长风几句话就说清楚了。
但他们全都束手无策。这超出了长风，或者说是大夫的能力范围。
药石无医。

长风渐渐习惯了每两三天便告知顾启言他的名字。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陪着他们。<?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不过他们大概不需要他陪。
或许是怕自己忘了，顾启言每天都拉着叶宣絮絮叨叨地说着，叶宣也静静地听。从小时候的点滴记忆，到入了天策后结识的朋友，每天的操练，第一次上战场的惊恐，第一次授衔的兴奋，第一次失去战友的悲愤，初遇叶宣……
“阿宣啊，其实我头次遇见你看着你傻不拉唧的跟个鸡崽子似的就觉得好玩。”
“呵呵。”
“诶真的，结果看着软绵绵的居然脾气还挺糟。要不是我，你肯定得背着君子如风往歪了长。”
“……顾启言你能要点脸吗。”
听到糗事时叶宣还会嘲笑顾启言，顾启言也打个哈哈过去然后继续往下说。长风远远看着，觉得顾启言把叶宣的智商都一并带到了十年前。
可能十年都不只。
只是今日风沙太大，直迷人眼。

晚饭后叶宣找不见顾启言只好先回屋，屋里没点灯，黑漆漆的，叶宣进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边上有人差点没直接抽剑出来。定了定神发现是顾启言垂着头坐在那里。<?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你干嘛呢？”被吓到的叶宣迅速调整表情。
“如果，我最后忘了我的职责，忘了枪，忘了你。”顾启言摊开手掌又握紧，“那我怎么办，我还算什么……你又怎么办。”他抬起头望向叶宣，眼睛在月光的照射下有隐隐的波光。
叶宣沉默半响，突地笑出声来：
“顾启言，你也有今天？你这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你自己？”顿了顿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你便是你，而我也仍旧是我。养你一个我叶宣还不差这点钱。忘了我就再抽到你想起来。”
“……好。”顾启言微笑，站起来把叶宣揽进怀里。
一地月光如水。

结果他们都没想到，这竟然就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清醒的对话。<?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顾启言的病情急转直下，早上叶宣发觉异样后急忙去找长风，长风尝试与顾启言沟通却发现顾启言已经无法进行完整的思考，不能流畅地与人交谈。他只接受叶宣和与叶宣有关的人，抗拒一切陌生的面孔。
想是想到了，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仍是难以适应。顾启言不愿让叶宣离开他的视线，叶宣也不放心他不在身边，干脆告了假陪他，能陪多久是多久。
扬汤止沸啊。长风想。随他们去吧。
前几日剑炉那边要叶宣去清点一批送去长安的军备，本来应该当时就去，奈何顾启言缠叶宣缠得手都不撒，是以一直推到今天。也不是什么大事，再继续拖延就说不过去了，叶宣攥着顾启言的手，一遍遍重复着他就去半天，要他在这跟着长风等他，半日就回。看着这人带了点挣扎的目光，叶宣几乎就要任性不去在这一直陪着他了，但最后还是一咬牙松开了手，顾启言也没拦他，只是就那么一直看着叶宣，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人的身影。长风垂眸站在边上，过了一会儿才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顾启言边上看书。许久都没翻一页。
“我们出去走走吧。”
自从那一阵啰嗦完后，顾启言就一直不太爱说话，再加上长风正犯着愣，听他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出去走走吧。”顾启言也没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长风忙站起来拉顾启言，半搀半扶地把人弄出了门，迷迷瞪瞪就走到了观鱼巷。走都走到了，干脆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扶顾启言坐下。一人站，一人坐，都盯着水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长风回神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就这么拉着顾启言在这蹲了一下午，顿时觉得自己对不起叶宣的托付。心虚麻麻地打算趁叶宣没回来先带着顾启言回房，于是伸手去扶顾启言，看见对方投过来的视线，长风无奈地叹了口气：<?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我叫长风，是个大夫。”顿了顿又补了句，“算是你的朋友吧。”
回去的路上还算顺利。长风觉得现在的顾启言比原来那样省心多了。
该死的省心。
刚一踏进门，长风就看见了在屋里踱步的叶宣。
“回来得这么早？”尴尬地打了声招呼掩饰自己的心虚，长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顾启言。只这一眼，长风整颗心都凉透了。
长风所看到的顾启言的眼神，就和方才观鱼巷旁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他猛地转头望向叶宣，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终究还是，连他也记不得了。

顾启言在进屋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屋里那个陌生的人。那个人穿一身金灿灿的衣服，不同于其他人给他的威胁感，这人看上去有种熟悉的、温暖的感觉。<?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他突然就笑了，倍儿流氓倍儿潇洒。“这位公子，看着面善啊。”他说。
长风从没像这一刻觉得自己没出息，他拼命地攥紧拳头，但眼泪还是该死的止不住地往下流。去他娘的面善，亏叶宣也能跟你过这么久，顾启言你真他妈就是个兵痞子。
叶宣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笑着走到顾启言身前，拉起他的手。
十指相扣。
—End—

流水账啊哈哈哈
妥妥是傻白甜
再见我去渣游戏了（。

忘了今天维护心累

能不虐吗QAQ

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