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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
文/天烬
（1）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伊万竟种起了栀子花。其实在一开始，伊万计划在他的木屋子旁中一片向日葵，但没想到阳光没办法从密集的松树枝缝隙里挤出来，于向日葵来说，这无疑是个坏消息，所以伊万就选择在屋子两旁种上喜阴的栀子花。
正值初夏，使人微醺的暖风抚过挂在屋檐下的风铃，玻璃碰撞在一起的脆响终于为这片沉寂的墓园带来一丝悦耳的声音。
“布拉金斯基先生！”正在给栀子花浇水的伊万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于是连忙关掉水阀，转头看向来者。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怀抱着一束矢车菊踏进墓园，伊万自然对他不陌生，“午安，贝什米特先生。”他看着路德维希把矢车菊放在一座墓前，如果伊万没有记错的话，矢车菊应该是那个人最爱的花吧。
路德维希看着屋旁的栀子花，微不可察的皱皱眉，犹豫道：“布拉金斯基先生，您……”他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开口，“您已经决定选择这个职业了吗？您还很年轻，如果是……如果是为了哥哥，哥哥想必不会开心吧。”他说的不错，以伊万的学历，更好的工作在等着他，而不应该委屈自己，固执的选择当个守墓人。
灼热的太阳光经过交错的松枝后已经显得有气无力，零碎的洒在伊万奶金色的发丝上，“我答应过他。”长久不经阳光照射的皮肤略显苍白，他紫晶色的眸子里泛着些水光，让路德维希不经以为他快要哭了。
事实不然，伊万紧了紧他脖子上的围巾，面上带着些笑意，“我答应过小基尔，不能食言。”所谓的答应，不过是基尔伯特的一句玩笑话，伊万竟把他当成真的了。
“伊万，如果本大爷死了，你会放弃你的高薪工作去为本大爷守墓吗？”银发男人用手支着脑袋，目光落在伊万的侧脸上。
伊万并没有给他明确的回答，只是转过脸轻吻了一下基尔伯特的唇，微笑着不作任何表示。
原本不为所动的路德维希竟有些不忍看他眉目里隐藏的笑意，这个高大的斯拉夫男人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般。路德维希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抚摸着沾了薄薄一层灰尘的青石碑。
“哥哥，您走了这么久了，放过他吧…放过伊万·布拉金斯基……”路德维希默念道。
（2）
天色逐渐暗下去，乌云在千万米的高空上翻腾。直到透过小窗的阳光变得支离破碎，最后如同一缕青烟一般消散后，伊万才想起打开房间里的灯。
“变天了啊……”突然的一声炸雷截断了伊万的尾音，震得风铃都在瑟瑟发抖。一滴滴的雨融进泥土里，又有的从刚刚绽放的栀子花瓣上滑落，更有的顺着青石碑重重的摔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栀子的幽香在雨水里氤氲着，伊万坐在屋檐下抬起头看了看墨色的天空，浓重的乌云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
不出所料，倾盆的大雨迅猛的从天上落下，将栀子花打得猝不及防。伊万担心它们细弱的花茎会被雷雨残忍的折断，于是走进屋里拿来塑料布打算盖在栀子花上。
他迈着缓慢的步调走出里屋，踏上屋檐下的木阶。就在这一瞬间，伊万像凝固了似的，全身僵硬的不能动作，甚至连手上的塑料布掉在地上都毫无察觉。
伊万像被人扼住喉咙一样，几次开口却都没有说出话来。他盯着前方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要冲出去。即使是幻觉，我仍要感谢上帝。伊万心里想。他跑到基尔伯特的墓前，青石碑上的灰尘早已被雨水冲刷的干净，栀子花的香气让伊万有点儿发晕，揉了几次眼睛后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银发男人是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没错。
“伊万……”基尔伯特的声音有点儿颤抖，他在害怕，心中像敲鼓一样忐忑不安，他只是轻轻唤了一声斯拉夫男人的名字。
只是这一声呼唤，如同跨越了几个世纪，渡过了生死长河。
伊万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胸腔里的那个小家伙像要跳出来似的，他突然像个孩子一样绽开微笑，竟暖了冰冷的雨水。
“欢迎回家，小基尔。”他这样说道。
（3）
控制不住自己悸动的心，伊万伸手想要像以前那样拥住他，利用身高的优势把基尔伯特锁在怀里，然后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
不想他的手竟然穿过了基尔伯特的身体。两人皆愣了良久，伊万木讷的唤道：“小基尔…？”他甚至没有力气收回自己的手，任它浸在基尔伯特没有温度的灵体里。这时基尔伯特才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与伊万的距离，他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每次都被梗在喉咙里。
伊万堪堪的收回手，紧紧他米白色的围巾。呼呼，初夏的雷雨还带着些寒意呢。雨珠顺着他的面颊滑下，让基尔伯特以为他在哭。
“本大爷……本大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撇撇嘴角，扭过头闭起眼睛似是不忍看见伊万这副模样。
谁知伊万轻笑了一下，“这样就好，小基尔……这样就好。”能再次看见你就是奇迹，这样就好了。他转过身朝木屋子走去，前行了几步后转头对基尔伯特道：“跟着我，小基尔。”
其实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心里很害怕。他不敢再去碰基尔伯特一下，甚至连靠近都要踌躇半天。他忘不掉自己的手从他身体穿过的那一瞬间，那如坠冰窟的寒冷。他更害怕作为灵体出现的基尔伯特，前一秒还在对他笑，后一秒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担心绝不是没来由的。现在的基尔伯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当踏上木阶时也没有一丁点儿的脚步声。他几乎与周遭的空气融为一体，让伊万觉得无所适从。更让他觉得异常的是，基尔伯特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从刚才开始，他一直抿着自己毫无血色的唇，眉峰紧锁。
“你这头蠢熊。”正当伊万担心的后背冒出冷汗时，当事人终于缓缓吐出这句话。与平缓的语调不同，这句话明显是压着压根挤出来的，“蠢货！”他坐在不算宽敞的窗台上，踌躇良久才问道，“为什么选择这里？”
伊万有些愕然，“因为我答应过你。”他盯着基尔伯特的眼睛，从很久以前，伊万就很喜欢基尔伯特这双紫红色的眼睛，每次看到这对瞳孔，伊万似乎就能看到未来，“我不能食言。”他揉揉自己的头发默然道。
这次轮到基尔伯特有点儿错愕，他被伊万的回答噎地说不出话，只是在心中把他骂了百遍。
蠢熊，猪脑子的北极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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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凌晨醒来的时候，伊万看见基尔伯特正坐在他第一次坐的窗台上，目光穿过薄薄的玻璃悠远的不知飘向何处。伊万突然发现基尔伯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他变得安静、寡言，若是在以前，如果他醒的很早，他会千方百计的吵醒自己，然后看着睡眼惺忪的自己，得意的笑出声。
伊万说不清这种转变是好是坏。或许对于基尔伯特来说，他不是改变了，而是他的习惯，他的一举一动，不再与以前的基尔伯特相符合了而已，不再让伊万觉得熟悉了而已。
“小基尔……”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基尔伯特收回飘忽的目光，转过头看见正在揉眼睛的伊万。他显然还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基尔伯特皱皱眉，用着生硬的命令语气说：“再去睡。”
话一出口，基尔伯特就迷惘起来。放在以前，他们的相处模式从来不会是这样的疏远。按路德维希——他亲爱的弟弟的话来形容：哥哥和伊万两人，他们属于彼此，这是一种超乎于相濡以沫的感情，高于爱情，却又是爱情。现在又是一副什么光景？
伊万摆摆手，慵懒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更加软糯：“现在还有时间，小基尔，我们去爬山。”他利落的换下自己的睡衣，套上挂在椅子上的风衣，凌晨的山上露水太重，凉的很。
“你在发什么疯？”基尔伯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愿意，“现在山上又黑又冷，你怎么上去？”他看见伊万拿出手电筒，尴尬的咳了几声，坚持道，“本大爷不去。”
“小基尔，我欠你的。”他伸手去拉基尔伯特的手，意料之外的扑了一个空，这时才反应过来基尔伯特早就死了。他慢慢收回手，严肃道，“我欠你一次日出。”基尔伯特以前一直很想和伊万去山顶看一次日出，可是伊万那时忙的抽不出时间，偶尔的休息日竟是个倒霉天气。
最终基尔伯特妥协了，他看着伊万紫晶色的瞳孔里满是请求，就想不出任何言语去拒绝，从以前到现在，只要伊万摆出这样的神情，他就会像一只瘪了气的皮球，只好妥协，一直如此。
就如基尔伯特说的一样，即使是初夏时节，凌晨的山上还是冷的好似深秋。被大雨润湿的泥土滑的让人站不住脚，伊万几次都差点从小土堆上摔下来，基尔伯特又无法拉住他，幸好伊万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抓住身旁的树或者石头。不过几次下来，伊万的手已经被粗糙的树干磨破了皮。
“早就跟你说过了，雷雨刚过你非要来爬山，嫌自己活的时间长了？”基尔伯特站在一旁抱着臂，作为灵体的他压根无需费力爬山，可是看着伊万一次次差点滚下山，总不免心惊肉跳。
“小基尔如果还活着，我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活得时间长，恨不得能和小基尔寿比天齐，可是小基尔现在死了，活得太久也是折磨。”他说的很平静，基尔伯特从来没看过有谁能用讨论天气的语气来谈论生死，或许路德说的没错，自己早就应该放过他了。
即便基尔伯特放过他有什么用，伊万·布拉金斯基永远不知道放过自己。
（5）
他们到达山顶的时候，太阳才露出一丁点儿的脑袋。伊万对日出没有多大兴趣，他只是盯着基尔伯特的脸，虽说是灵体，但是基尔伯特的身体并没有出现半透明的情况，只是触碰不到而已。
太阳升起的过程并不像伊万想象里的那样缓慢，他看着基尔伯特的脸被太阳的光辉打得金灿灿的，天知道他多么想去拥抱基尔伯特，去亲吻他，可是几次抬起的手都挫败的垂下，对于基尔伯特是灵体这件事，伊万比谁都要清楚，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丧失理智，他伊万·布拉金斯基最后的理智。
他清楚的知道，能拥入怀中的基尔伯特早在几年前就死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好走的多，伊万特意选择了一条不同的路，他记得很清楚，这条路上有一大片栀子花田，而这个时节，正是栀子花最耀眼夺目的时候。
“伊万，那里是…？”顺着基尔伯特指的方向，伊万看过去，栀子花海里俨然竖着几块石头搭成的，类似于神祠的东西。他听生活在这里的人说过，这座山里有个小小的神仙，作为对科学深信不疑的伊万，自然是不信这些神鬼论的。
但是看到作为灵体出现的基尔伯特后，伊万就放弃了他所谓的科学无神论，心中默念三遍“科学算个屁”之后才对基尔伯特解释道：“听这里的老人说，这个神祠里住着一个小小的神仙，我觉得也没多大用处，不过山里的人对他深信不疑，据说他可以帮助你实现不算太过分的愿望。”所谓的不算太过分，也就是不要对这个小小的神仙要求得到世界，或者要求做世界的Hero之类的。
听后，基尔伯特的神色变了变，匆忙对伊万说：“在这里等我一会。”然后还不等伊万点头答应，自己就扎进栀子花田里，径直朝神祠走过去。
如果只是要求短暂的恢复本身，不算太过分吧。
“没想到灵体也可以许愿啊。”看见基尔伯特从花田里走出来，伊万感叹道，“小基尔许了什么愿？”
“你不是说灵体不能许愿吗，所以本大爷什么愿都没许！”瞪了他一眼，基尔伯特没再搭理他。最近基尔伯特觉得不太对劲，从刚开始作为灵体出现的时候，除了无法被人触碰以及无法触碰别人以外，基尔伯特和常人无异，但是近几天基尔伯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逐渐变得透明，当然他藏得很好，伊万暂时还发现不了。
只是暂时，他的消失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基尔伯特一定要在消失之前做点什么，他不能让伊万再次陷入折磨自己的漩涡。
最近的天气都不太好，时常会有雷雨，这也是夏天的特色。基尔伯特学着伊万的样子坐在屋檐下看着屋子旁的栀子花，海蓝色的风铃叮咚作响。而伊万正在履行自己作为守墓人的职责，打扫墓园。
随着时间的推移，栀子花也从一开始的素白不染渐渐泛黄，花瓣上竟不知何时爬上了可怕的皱纹，空气里弥漫着垂垂老矣的芳香。基尔伯特看着自己的手，已经完全半透明，甚至开始向身体蔓延。
当伊万扔下扫把踏上木阶时，基尔伯特迅速把双手背在身后，像一个藏了不得了的东西的孩子怕被家长抓到一样。伊万选择忽略他的动作，不作过多的询问。只要基尔伯特还在就好，这样就好，他可以不去碰他，不去约束他，只要他还在。
“小基尔，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日落吧。”伊万盯着灰暗的天空，云在天上不停的变换模样，他心中突然升腾起一阵酸疼，然后就觉得脸颊凉凉的。下雨了？伊万自问。
基尔伯特听见有水滴在木阶上的声音，他以为下雨了，也像伊万一样抬头盯着天空，却没有看见任何有雨水落下的痕迹。转过头看伊万，一下子惊得说不出话，在伊万面颊上，有两行明显的泪痕。
“伊万……”他抿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点了点头，应道。或许本大爷不能陪你到那个时候了，蠢熊。像west说的那样，本大爷放过你，你也放过你自己吧，伊万。
栀子花的花瓣悄然落下，皱巴巴的，枯黄的，像一张没有生气的脸。
“小基尔，我们……”伊万微笑着看向基尔伯特，却骤然止住了话头，他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连嘴唇都在颤抖。基尔伯特的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他的双脚已经隐匿于空气中。
突然，基尔伯特感到有水滴在自己的脸上，他抬头看去，下雨了。
一瞬间的惊喜掠过心头，他伸手去抚摸伊万的面颊，没有穿过任何事物，而是真真切切的抚摸到了他。温暖的、鲜活的、自己念念不舍的伊万啊。
基尔伯特拥住了伊万，抬起头用自己的唇附在他的唇上。熟悉的温度让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只是他不能，他不能带给伊万·布拉金斯基一分一毫的悲伤。
直到伊万的双手环抱住他，基尔伯特才被水汽模糊了双眼。“伊万，我可以抱你了。”他颤抖着声音轻声说，然后身体慢慢的透明，直到完全在空气中消失。伊万在他消失的那一刹那，听见了眼泪重重落在木阶上的声音，那是属于基尔伯特的眼泪，沉重的几乎可以击沉伊万的心。能拥入怀中的基尔伯特回来了，却又消失了。
大雨倾盆。就连那些栀子花，也歪歪倒倒的，落了一地。
——————————End.————————

这篇文章的设定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试过的，所以写起来很不顺手，也不知道各位感觉如何...希望你们可以喜欢这样我会很开心呢哒！另外，痴情露是我很早就想写的，文章里的阿普也有太多苦衷所以导致非常致郁...土下座
结尾借用了萤火之森梗，祝各位食用愉快

很美TuT

啊啊啊啊wwwwww一早看到这个wwww(这人别理他
文很美的，这让在下想起一部电影，内容大概是一个人类和一个女鬼魂，但那个女的其实还没死

亚拉那一卡~

最后的意境真是极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