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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卡的国王和王后,如往常一般端坐在那王座之上,无言地注视着下方匆匆的来者,注视着,这一群带着刀与剑,闯入这座王城的不速之客。
这时,夜,将尽。
不请自到的客人带着火把与利剑,将这王城衬得如同白昼,这群自称来自为安缇眷顾一族的外来者喧嚷着,他们的长剑与盔甲上仍残留着之前战斗中留下的斑驳血迹,这些人以极野蛮的方式,惊醒了这座原本在夜幕中沉睡的城市。
这一位来自安德的金发青年,朝着这两位曾经拥有尤卡最高身份的人微微欠身,眼角满是温和的笑意。只见她是笑得如此安然,如同是来参加一个老朋友的聚会。
莎薇拉微笑着,却用余光细细打量着这二位,她看着那尤卡的王后起身,朝自己的方向回礼,心中升起淡淡的诧异。这即将面临死亡的人,却依然保有着昔日的尊严与骄傲。
这可笑的骄傲!
“尤卡的国王与王后啊……”莎薇拉单手执剑,另一手轻拭去剑身上的血污,双眼弯成极好看的一对月牙儿,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明亮以及四周壁画上的玫瑰图案,说道:“如此之大的夜澜王宫,竟无一人点灯,二位难道不觉得有些空荡吗?”
说罢,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所言使用的是属于安德的语言,而眼前的二位却是尤卡人,莎薇拉嘴角竟兀自弯起弧度。她一箭步上前,长剑夹杂着凌厉直刺那即将亡国的国王的心脏。
紧接着便是一阵兵刃交戈之声,莎薇拉向后退去,轻灵一跃,宛如蝴蝶般地翩跹落地,金发无声飞扬,她脸上依旧是不变的温和笑容,只是那握剑的手指,却因主人过分地用力而显出了几分异样的苍白。
这时的安德烈起身,国王的长剑横在他与爱人的身前,安德烈注视着莎薇拉将她的剑刃收起,又恢复了来时的模样。
而莎薇拉再度欠身,这一次,她的动作完美得仿佛就连最严格的尤卡礼仪官都无法挑剔出其中的不足,她依然是挂着温和如暖阳的笑容,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依旧是老朋友的聚会。
“那么作为客人的我,是否应该先进行介绍?我的名字叫作莎薇拉,莎薇拉.格温多琳是我的全名,同时也是西尔弗大人的副官。”
“西尔弗……”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沉默的尤卡国王终于开口了,安德烈的眼眶微红,很显然,他看上去似乎有些莫名的激动,只听他沙哑着嗓子道:“她,为何不亲自来取我这人头,还是她根本不屑于对我这亡国徒挥剑!”
“也许真是这样也说不定,陛下。而且似乎对于您来说,究竟是谁来这里都是一样的,终归,您还是逃不过一死。”
她将利剑直指安德烈,脸上有了一丝狰狞,这一次,莎薇拉使用的是尤卡的语言。
“我尊敬的陛下,尤卡的国王,您的头颅将同这玫瑰一起,用以祭奠我安德在这百年里受到尤卡伤害而死去无辜黎民以及无数为此而英勇牺牲的将士们的亡魂!”莎薇拉与这位面容有些憔悴的国王对视,沉默了一阵子,方缓和了语气,继续道:“其实,在进入这王宫的时候我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一路走来竟无一人阻拦,这一点,倒让我很惊讶。”
安德烈沉默了一阵,带着他那最后的一丝眷恋望向了壁上王室的族徽,低声道:“格温多琳,请替我转达给你们的西尔弗,我死之后,她可以随意地处置我的尸骨,我不怨她。”
这位国王抬起手,指着自己这头颅,平静地说道:“让她,西尔弗.埃默拉尔德……用我这头颅去获得载入史册的资格吧,这本就是她应当得到的。但是有一点请务必为我转告,不要伤害这王城中剩下的人,他们……想必在之前就已经看到了,他们不会为你们带来过多的麻烦。在这夜澜中,失败的只是我一人,只有都德,与他人无关。”
“我尊敬的陛下哟,您如此要求,是不是有些幼稚了?”莎薇拉打断了他的继续:“成王败寇,实属天理。”只有一人?只有都德?无关他人?在当初掠夺和屠戮她安德之时,尤卡可也有如此觉悟?“即使他们本没有错,但他们听命于你,又有何理由要求我等与西尔弗大人照顾你的子民,我们的敌人?”莎薇拉她的信条里可根本没有善待敌人或者是善待可能是敌人的人。“这样无理的要求,即便是元帅大人听了,也是会感到很为难的。”
“莎薇拉大人,”亲卫站在莎薇拉身后,拔剑道:“不必与这将死的魔类多言。”
“如果现在在这夜澜的是安德另外的任何一名将领,我或许会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因为我知道,战与不战,都无法避免他们的死亡。”安德烈大声道,一步步走下他的王座,长剑横搁于前。
“但是,在这里的是她,单单就西尔弗这个名字,西尔弗.埃默拉尔德,就值得我这么去做。所以,我,相信她……”
锋利的剑刃轻易地切割颈部的肌理,切开喷涌着鲜红的血管,热血喷撒而出,盛开成火红的玫瑰。而这位国王就这样倒在了他的王座之下,从此再无行走在阳光下的机会。
旭日东升,他的妻子深情地望着这落了一地的红玫,款款走下,她抱住了她爱人的头颅,在那里,他的余温尚未消散。
“很抱歉,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这个女人望着莎薇拉,平静地说道:“如果可以,请将我们二人,埋葬在一起。”
阳光撒入这夜澜王城,在某个角落,有两具尸骨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一男一女,而他们的身下,是绽放了一地的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