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极了——好极了——】
“今天是星期四。”伊万·布拉金斯基用面包擦干最后一滴肉汤,然后扔进自己的嘴里。“妈妈,今天是星期四吗?”
阿尼亚·不拉金斯卡娅惊讶的放下了盛满热茶的杯子,她高兴的对伊万说:“对呀——宝贝儿,今天是星期四!”
伊万站起来,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他的帽子和围巾。“我走啦,妈妈。我要去上班啦!我爱您!”然后他凑过去在他的好妈妈脸上亲了一口。他的妈妈高兴的几乎像是尖叫一样的笑了一声,她说:“快别这样啦,我的小伙子。去吧!我也爱你!”说完,这个可爱的妇人捂着嘴咯咯的笑着。伊万·布拉金斯基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家门,他哼着一首罗/马/尼/亚的民歌踏上去上班的路。他心情愉悦,他朝路上经过他身边的每街坊——即使他已经忘了他们都是谁——亲热的招手,打招呼。“嗨——您好啊,早上好!”人们惊讶于伊万·布拉金斯基这个傻瓜佬的变化,他的脸上散发着健康的红润的光,连眼神都明亮了起来。人们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高大英俊,温和有礼的伊万·布拉金斯基。他笑起来一点儿都不迟钝愚蠢的像个被山羊踩过脑袋的小鬼,就连那些天天口中歌颂上帝,领子高到下巴的老姑娘看见他的笑容都说不出一个字。
伊万·布拉金斯基在星期四的早上成为了所有人的谈资,大家围在布拉金斯卡娅身边告诉她,她的儿子今天不疯了。隔壁的娜塔莎冲进来拨开所有人握住了阿尼亚的手,她声音发颤,她跪在地上,贴在妇人的耳边说:“他真像一块蜜糖!他多可爱!他多英俊——”
伊万·布拉金斯基在去他工作的那个蚂蚁窝的时候轻声唱着那首民歌,“妈妈她到林里去了,我在家里闷的发慌——墙上的镜子请你下来,仔细照照我的模样——”
他走到工厂门口的时候第一辆重卡刚刚停在大门前,有一群平时跟他一起推着车,或者拆卸货物的工友围着那辆车,他走过去,凑到一个人身边,高兴的跟那人打了一声招呼——他仍然是不认识那人是谁。而这次陌生人回过头,凶狠的皱着眉跟他说:“滚开,狗东西。”那人一头白毛,红眼睛就像一只狂暴的兔子,他抱歉的吐了吐舌头。又继续哼着那首少女才回唱的民歌,然后准备去刷他的工卡,开始今天的工作——那辆重卡的门被人拉开,有人一边飞快的说着话一边跳下来,伊万·布拉金斯基好奇的回头去看,却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声音的源头。那个高昂的声音飞快的说着:
“你们是石头吗?你们站在这儿是想干什么?狗东西,都给我进去!回去工作!”
直到有个人拨开了所有工人——王先生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他看着王先生耳朵上别着的烟和他脸上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他想到刚才唱到,“让我来把我的房门.....”——他看着王先生从他身边经过,然后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轻轻关上——”
王先生头也不回的走进了他的蚂蚁窝,伊万·布拉金斯基跟着他身后开心的跟着,并且几乎是小跑一样的冲进了王先生的蚂蚁窝。
他快乐的工作,并且能够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他快乐的工作,快乐的累倒在集装箱之间。同时他也能快乐的看见王先生的表扬。
当然也能看见王先生左臂上缠着的白纱,和他越来越阴郁的脸。
他太喜欢这个蚂蚁窝了,他简直不想离开这里。他不会忘记其他人在看见他扛起近两百磅的集装箱放在货架上时那惊讶和赞许。监工开始在用巴掌打那些懒虫的时候会大声的告诉他:“你为什么不学学布拉金斯基——你瞧他都没有停下!”
这真是太好了,唯一不好的就是王先生已经一周没有付给他们一个戈比了。连妈妈都有些着急,她说,如果今天伊万再不发工资,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只能吃土豆了。伊万说他并不想天天吃土豆,所以他今天必须领到他的工资。他开心的敲了敲王先生个人的茶水间的门。
布拉金斯基突然变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小伙子,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那天他在吞下了将近小半瓶安眠药,在不太充分的咀嚼下昏厥一样的睡着了,然后被好心人拖到了工厂的角落,防止那些飞快的手推车的轱辘把他给轧死了。接着路过的人们看着他舒服的躺在角落里,随后响起了响亮的鼾声。
“他这是怎么啦?”站在高处的矮个子中/国人停下他点帐的手,询问监工。
“他睡着了。”监工看着打鼾的伊万·布拉金斯基发笑,他接着说:“兴许累坏了。他长得壮实,可他确实还年轻。”王先生从高台上跳下来,他向那个角落走过去。恰好的是这个小伙子醒了过来,这个小伙子睁开的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丝,眼白泛青。你瞧那张惨白的,悲惨的脸。他瞪着眼睛好像就要哭出来,眼珠闪闪发光的瞧着王先生。
“孩子——你怎么样?”中国人心里不免有些怜悯,这个小伙子一定是累坏了,带着受惊的神情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这个蚂蚁窝的主人——王先生——或许叫他王耀更好。王耀伸手去摸了摸这个小伙子的额头。然后他发现,这个小伙子的体温甚至比他手的温度还要低。
这个男孩依然发着愣,他眨着眼睛好像在发抖,他几乎是挣扎的说: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