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2014暑假报社活动后妈组F2投稿_]
这是一个普通的夏天。
柳条垂着，投下一片片铅灰色的影子。风声淡的听不见。
孩子坐在秋千上，细碎的淡褐色头发零散的铺在额前。宽大的衣料几乎是把他整个人包在里面。他没有荡起秋千，只是这么坐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隔壁的工厂喇叭里终于传来一连串响亮的铃声。那积木一样的房子里一下涌出了很多人。脚步声夹杂着说话声，还有衣料间簌簌摩擦的声音，一股脑全喷涌而出。孩子安静的看着那些人，似是在寻找什么。
一个看上去较为年轻的而且有些稚气未脱的年轻人从黑压压的人群中钻出来，他穿着同样显得宽大的工作服，褐色的眼睛透出些许的生气。可能是少年老成，他双颊上生了一些毛绒绒的胡须，眼睛也总是眯着。
他走到孩子身边，摘下手套放在口袋里。轻弯下腰，揉了揉孩子的脑袋。
他说：“阿杰，我们回家。”
孩子拉着他的手，安静地向身后那座破旧阴冷的房子走去。
他让孩子先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边等着。自己走进屋子忙活了一会，端出两个缺了口的搪瓷杯来，搁在石桌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鸡蛋，放在对面孩子的旁边。
这顿饭吃得很香。
他不断询问孩子最近的生活，还不时提出些建议。也只有这时候，他才会不厌其烦的多说几句，说完今天所有该说的话，似乎又要把明天的闲话预支出一部分。
“你又在这呆了一上午？”
“嗯。”
“你该和别人多玩玩，这样总封闭着自己不好。”
“我有哥哥就行了。”
孩子抬头，认真地凝视着对面的人。
“但是……我总不能一直照顾你啊，你要知道，总有一天你要成长起来，面对社会上更多的人，阿杰？”
孩子点点头。
午饭后，他又赶去工厂。孩子则像是做出重大决定似的，找到村口那帮游荡的孩子，和他们一起玩。
别的孩子尚是不在意拥有新的伙伴。只是他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放松不下来。好像是悬在空中一样。
“你这护身符是谁的啊。”
一个扎麻花辫的女孩扯了扯他的袖子，揪起他颈上的红线，问道。
“是哥哥买给我的。”
“你哥哥又是谁啊？”
他指了指远处的大烟筒，“喏，他是那的工人。”
孩子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烟筒冒着黑色的浓烟，挡住了远处的天和云。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夹杂着火星与烟尘的东西不断从那喷涌而出。像是暴怒的火山一样，将铅灰色浓郁的烟雾席卷了整个村子，同时也吞没了他们。
孩子感到呼吸不畅，耳朵嗡嗡作响，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的打了个激灵……
……
阿杰睁开了眼，窗外雨点不断击打着玻璃。发出霹雳啪啦的响声。
他翻身下床，捋了捋额前细碎的头发，顺手披了件衣服，沿着羊肠小道奔了出去。
他奔跑了好久，簌簌的雨点浸湿了他淡褐色的头发，沿着外套轻盈的滑下。
他终于找到了那棵大柳树，树下是一块孤零零的墓碑。他蹲坐下来，静静把头靠在那块碑上，冷冷的，丝毫没有生的气息。
泪水夹杂着雨水滑过双颊，阿杰顺手拿起一旁的树枝，在满地的泥上划上几个字。
“什么时候回家。”
他搁下树枝，零乱的发丝覆上脸颊。他看见地上也凭空划出一行字——
“我会陪着你回去，快走吧，外面冷。”
他稍微愣了愣，随即感到一阵夹杂着阴冷却又十分熟悉的温暖。
“谢谢。”阿杰这么说，努力的站起来，踏着满地泥泞艰难的走着。
你还是回来了。他想。
六年前,阿杰相依为命的哥哥阿威因为工厂的意外爆炸而去世。过了两年，阿杰因为臆想症被送去进行心理治疗。那时的他总是觉得，哥哥就在自己身边。
“就算希望能得到亲情，也应该接受现实啊”
那个心理医生这么说。
天亮时，雨还在下着。
他披上那件蘸了泥水的外套，冒着雨走向县城的中学。他一直在那读书。
原本应该是热的连蚂蚁都要被烤干的时候，却在那天之后就没有出过太阳。他看着地上一片片灰色的涟漪，仿佛在诉说什么。
学校的生活像是一首著名领导弹出来的自传曲，不仅无聊到可以。而且在每次听完后还要微笑的鼓掌，不能睡过去也不能挑意见。还要想出各种自然美好的词汇来赞扬，否则就会永远呆在社会的底端，被别人踩在脚下。
他很努力，因此学习不错。不过他越是努力，别人就越吹毛求疵的要求他。他翻开课本，开始看“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他的注意力只在这两句话上，像是停滞了一般的盯着它们，仿佛要钻进去似的。
“看看阿杰同学，每天早上都这么认真看书，看看你们——”
学生们有些懊丧的看了看他。他们知道老师的下一句话就是讲他可怜的身世。靠孤儿院的钱活着，却如此坚强——这难道不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身世和贫穷是无法送人的。这样的学校有许多这样的人。他们要不就在底层当混子，要不就成为老师同学们青睐的人——这两种，没什么区别，都像是妓女一样出卖尊严，获得别的什么。
“阿杰，不要理会这些。”
书上又凭空出现了这些字迹。
他攥紧的手逐渐松开来，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也被自己抬手擦去。他拿出改字带，涂掉了书上那些刺眼而温暖的字迹。
旁人看到的，只是他在涂改一大片空白。
涂改自己的错觉和别人无法获知的东西。
同学们似是在嘀咕着什么。他无从得知。
他只要有哥哥就够了。他这么想着。
手中的改字带似是在手中炸裂了一般，漫出了无边无际的白色，他又一次淹没在自己的意识里。
……
再次醒来时，阿杰面对的是一台散发着科技冷光的电脑，图纸上浅蓝的线似乎在一步一步侵蚀他的头脑。他坐了起来，顺手在一边的废图纸上写下一句普通的话，这似乎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一种习惯。
“真是的，又睡着了。明天这份设计图就要上交了。”
“那就，努力工作吧。”
纸上又淡出了这么一行字。
他早已习惯了这凭空出现的字，熟悉的让人感动的字体。
在这时，他总感觉旁边有一团无形的烟雾，一张脸，一双微眯的褐色眼睛，正在专注的看着他，却又不敢接近，怕他被自己吓到。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大胆的回过头去。后面果然有一个显著如炊烟般的人形。
阿杰看了看表，0：00
他又回头看了看那个人形烟雾，手有些战栗，更多的竟是莫名的感动。
那个人形好像在张口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
旁边的纸张却开始簌簌的抖动，像是犹犹豫豫却又坚定异常的浮现出一行字，虽是简单到苍白无力的语言却透着一种无力的沧桑感。
“对不起，我要离开了。”
阿杰挥起笔在上面迅速划下几个字——
“为什么要离开？”
他几乎要把这句话喊了出来。
那团炊烟好像咧开嘴笑了。
他真的化成了一个人，熟悉的令他不忍直视——那个人的头发有点焦黑，眼睛也被烧成了两个黑窟窿。好像刚从许多年前那场劫难中逃了出来。
“你早晚要自己生活。”这熟悉的声音，时隔多年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耳边。让他差点哭出来。自己从当年的孩子，成长为现在的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而那个人一直是当年的十八岁。但是自己还是他的弟弟，需要保护和引导的孩子。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也知道挽留是不现实的——自己已经有了可以养活自己的能力。
况且，早晚要分别，还不如早点就这么残忍的接受。
他站起来，把手搭在对方几乎是空无一物的肩膀上。许久未曾微笑的他，竟看着哥哥逐渐消失的影子，不知不觉翘起嘴角——
“再见，我会好好生活。”
“希望你不再是无家可归。”
他感觉手心有些空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指缝间悄悄溜走了。触碰到自己的眼角，竟然还是湿润的。
阿杰重新坐到电脑旁。
各色的线交互错杂，成为一个完整的空间。
或天蓝，或暗绿，或惨白——
他感觉眼前的图像逐渐明朗了，又顺手拿起笔在旁边的纸上写了两个漆黑的字。
“加油。”
字的下面，是一片惨然的空白。像是缺少背景的图画。
初升的太阳发出浅橙色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凌乱的图纸上。
阿杰摁下保存键，如释重负的倒在椅背上。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朦胧中，他看见了一个孩子。
孩子说，只要有哥哥就好了。
……
这回，阿杰真的醒了过来。
火车上的人们正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偶尔的说话声与衣料簌簌的声音掺杂在一起，显得安静而平和。
对面的妻子正在一边给孩子整理衣服，一边说着什么。孩子还有些不服气的低着头用手指绞着衣服。阿杰看着对面的二人，不知不觉，温暖洋溢上心头。
“我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好像在讲过去的事——”
阿杰张了张口，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他觉得有些事，埋在心里会比说出来更好一些。
他也开始洗漱。淡褐色的头发被他梳得整整齐齐。他睁眼看了看自己，自己的深色眼眸早已掺杂了不少的杂质，浑浊的像夏天的河水。
他感到有人拽他的衣服，回过头，正是孩子——他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倔强的令人不知说什么好。
“我昨天见到叔叔了，但是妈妈不相信我说的——”孩子低下头，一副委屈的样子。
一旁的妻子对他抱歉的笑笑。
他蹲下身，也一副认真的表情看着孩子，眼力充满了笑意。
“那么你告诉我，叔叔是什么样子的？”
“和爸爸很像，头发是这样的——脸也是这样的——还有他穿着一件这么大的衣服……”孩子见有人愿意听，便兴致勃勃的讲了起来。还加上夸张又形象的动作，令人忍俊不禁——
他如此投入的看着孩子，像是被这一系列动作撩拨起封尘多年的记忆。
火车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停在家乡的车站。人们纷纷下了车，车站顿时陷入一片嘈杂之中。
他一手拎着行李，一手牵着孩子，安静而又小心翼翼的走着。
踏上光亮的阶梯，一步一步的。
他感到刺眼的阳光重新眷顾了他。扫过他的衣料，沿着裤腿倾泻到地面——如同温暖的河水一般。
他放下孩子，又牵起他的手，笑着说——
我们回家。
-END-
[2014暑假报社活动后妈组F2投稿_]
这是一个普通的夏天。
柳条垂着，投下一片片铅灰色的影子。风声淡的听不见。
孩子坐在秋千上，细碎的淡褐色头发零散的铺在额前。宽大的衣料几乎是把他整个人包在里面。他没有荡起秋千，只是这么坐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隔壁的工厂喇叭里终于传来一连串响亮的铃声。那积木一样的房子里一下涌出了很多人。脚步声夹杂着说话声，还有衣料间簌簌摩擦的声音，一股脑全喷涌而出。孩子安静的看着那些人，似是在寻找什么。
一个看上去较为年轻的而且有些稚气未脱的年轻人从黑压压的人群中钻出来，他穿着同样显得宽大的工作服，褐色的眼睛透出些许的生气。可能是少年老成，他双颊上生了一些毛绒绒的胡须，眼睛也总是眯着。
他走到孩子身边，摘下手套放在口袋里。轻弯下腰，揉了揉孩子的脑袋。
他说：“阿杰，我们回家。”
孩子拉着他的手，安静地向身后那座破旧阴冷的房子走去。
他让孩子先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边等着。自己走进屋子忙活了一会，端出两个缺了口的搪瓷杯来，搁在石桌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鸡蛋，放在对面孩子的旁边。
这顿饭吃得很香。
他不断询问孩子最近的生活，还不时提出些建议。也只有这时候，他才会不厌其烦的多说几句，说完今天所有该说的话，似乎又要把明天的闲话预支出一部分。
“你又在这呆了一上午？”
“嗯。”
“你该和别人多玩玩，这样总封闭着自己不好。”
“我有哥哥就行了。”
孩子抬头，认真地凝视着对面的人。
“但是……我总不能一直照顾你啊，你要知道，总有一天你要成长起来，面对社会上更多的人，阿杰？”
孩子点点头。
午饭后，他又赶去工厂。孩子则像是做出重大决定似的，找到村口那帮游荡的孩子，和他们一起玩。
别的孩子尚是不在意拥有新的伙伴。只是他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放松不下来。好像是悬在空中一样。
“你这护身符是谁的啊。”
一个扎麻花辫的女孩扯了扯他的袖子，揪起他颈上的红线，问道。
“是哥哥买给我的。”
“你哥哥又是谁啊？”
他指了指远处的大烟筒，“喏，他是那的工人。”
孩子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烟筒冒着黑色的浓烟，挡住了远处的天和云。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夹杂着火星与烟尘的东西不断从那喷涌而出。像是暴怒的火山一样，将铅灰色浓郁的烟雾席卷了整个村子，同时也吞没了他们。
孩子感到呼吸不畅，耳朵嗡嗡作响，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的打了个激灵……
……
阿杰睁开了眼，窗外雨点不断击打着玻璃。发出霹雳啪啦的响声。
他翻身下床，捋了捋额前细碎的头发，顺手披了件衣服，沿着羊肠小道奔了出去。
他奔跑了好久，簌簌的雨点浸湿了他淡褐色的头发，沿着外套轻盈的滑下。
他终于找到了那棵大柳树，树下是一块孤零零的墓碑。他蹲坐下来，静静把头靠在那块碑上，冷冷的，丝毫没有生的气息。
泪水夹杂着雨水滑过双颊，阿杰顺手拿起一旁的树枝，在满地的泥上划上几个字。
“什么时候回家。”
他搁下树枝，零乱的发丝覆上脸颊。他看见地上也凭空划出一行字——
“我会陪着你回去，快走吧，外面冷。”
他稍微愣了愣，随即感到一阵夹杂着阴冷却又十分熟悉的温暖。
“谢谢。”阿杰这么说，努力的站起来，踏着满地泥泞艰难的走着。
你还是回来了。他想。
六年前,阿杰相依为命的哥哥阿威因为工厂的意外爆炸而去世。过了两年，阿杰因为臆想症被送去进行心理治疗。那时的他总是觉得，哥哥就在自己身边。
“就算希望能得到亲情，也应该接受现实啊”
那个心理医生这么说。
天亮时，雨还在下着。
他披上那件蘸了泥水的外套，冒着雨走向县城的中学。他一直在那读书。
原本应该是热的连蚂蚁都要被烤干的时候，却在那天之后就没有出过太阳。他看着地上一片片灰色的涟漪，仿佛在诉说什么。
学校的生活像是一首著名领导弹出来的自传曲，不仅无聊到可以。而且在每次听完后还要微笑的鼓掌，不能睡过去也不能挑意见。还要想出各种自然美好的词汇来赞扬，否则就会永远呆在社会的底端，被别人踩在脚下。
他很努力，因此学习不错。不过他越是努力，别人就越吹毛求疵的要求他。他翻开课本，开始看“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他的注意力只在这两句话上，像是停滞了一般的盯着它们，仿佛要钻进去似的。
“看看阿杰同学，每天早上都这么认真看书，看看你们——”
学生们有些懊丧的看了看他。他们知道老师的下一句话就是讲他可怜的身世。靠孤儿院的钱活着，却如此坚强——这难道不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身世和贫穷是无法送人的。这样的学校有许多这样的人。他们要不就在底层当混子，要不就成为老师同学们青睐的人——这两种，没什么区别，都像是妓女一样出卖尊严，获得别的什么。
“阿杰，不要理会这些。”
书上又凭空出现了这些字迹。
他攥紧的手逐渐松开来，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也被自己抬手擦去。他拿出改字带，涂掉了书上那些刺眼而温暖的字迹。
旁人看到的，只是他在涂改一大片空白。
涂改自己的错觉和别人无法获知的东西。
同学们似是在嘀咕着什么。他无从得知。
他只要有哥哥就够了。他这么想着。
手中的改字带似是在手中炸裂了一般，漫出了无边无际的白色，他又一次淹没在自己的意识里。
……
再次醒来时，阿杰面对的是一台散发着科技冷光的电脑，图纸上浅蓝的线似乎在一步一步侵蚀他的头脑。他坐了起来，顺手在一边的废图纸上写下一句普通的话，这似乎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一种习惯。
“真是的，又睡着了。明天这份设计图就要上交了。”
“那就，努力工作吧。”
纸上又淡出了这么一行字。
他早已习惯了这凭空出现的字，熟悉的让人感动的字体。
在这时，他总感觉旁边有一团无形的烟雾，一张脸，一双微眯的褐色眼睛，正在专注的看着他，却又不敢接近，怕他被自己吓到。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大胆的回过头去。后面果然有一个显著如炊烟般的人形。
阿杰看了看表，0：00
他又回头看了看那个人形烟雾，手有些战栗，更多的竟是莫名的感动。
那个人形好像在张口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
旁边的纸张却开始簌簌的抖动，像是犹犹豫豫却又坚定异常的浮现出一行字，虽是简单到苍白无力的语言却透着一种无力的沧桑感。
“对不起，我要离开了。”
阿杰挥起笔在上面迅速划下几个字——
“为什么要离开？”
他几乎要把这句话喊了出来。
那团炊烟好像咧开嘴笑了。
他真的化成了一个人，熟悉的令他不忍直视——那个人的头发有点焦黑，眼睛也被烧成了两个黑窟窿。好像刚从许多年前那场劫难中逃了出来。
“你早晚要自己生活。”这熟悉的声音，时隔多年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耳边。让他差点哭出来。自己从当年的孩子，成长为现在的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而那个人一直是当年的十八岁。但是自己还是他的弟弟，需要保护和引导的孩子。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也知道挽留是不现实的——自己已经有了可以养活自己的能力。
况且，早晚要分别，还不如早点就这么残忍的接受。
他站起来，把手搭在对方几乎是空无一物的肩膀上。许久未曾微笑的他，竟看着哥哥逐渐消失的影子，不知不觉翘起嘴角——
“再见，我会好好生活。”
“希望你不再是无家可归。”
他感觉手心有些空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指缝间悄悄溜走了。触碰到自己的眼角，竟然还是湿润的。
阿杰重新坐到电脑旁。
各色的线交互错杂，成为一个完整的空间。
或天蓝，或暗绿，或惨白——
他感觉眼前的图像逐渐明朗了，又顺手拿起笔在旁边的纸上写了两个漆黑的字。
“加油。”
字的下面，是一片惨然的空白。像是缺少背景的图画。
初升的太阳发出浅橙色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凌乱的图纸上。
阿杰摁下保存键，如释重负的倒在椅背上。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朦胧中，他看见了一个孩子。
孩子说，只要有哥哥就好了。
……
这回，阿杰真的醒了过来。
火车上的人们正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偶尔的说话声与衣料簌簌的声音掺杂在一起，显得安静而平和。
对面的妻子正在一边给孩子整理衣服，一边说着什么。孩子还有些不服气的低着头用手指绞着衣服。阿杰看着对面的二人，不知不觉，温暖洋溢上心头。
“我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好像在讲过去的事——”
阿杰张了张口，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他觉得有些事，埋在心里会比说出来更好一些。
他也开始洗漱。淡褐色的头发被他梳得整整齐齐。他睁眼看了看自己，自己的深色眼眸早已掺杂了不少的杂质，浑浊的像夏天的河水。
他感到有人拽他的衣服，回过头，正是孩子——他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倔强的令人不知说什么好。
“我昨天见到叔叔了，但是妈妈不相信我说的——”孩子低下头，一副委屈的样子。
一旁的妻子对他抱歉的笑笑。
他蹲下身，也一副认真的表情看着孩子，眼力充满了笑意。
“那么你告诉我，叔叔是什么样子的？”
“和爸爸很像，头发是这样的——脸也是这样的——还有他穿着一件这么大的衣服……”孩子见有人愿意听，便兴致勃勃的讲了起来。还加上夸张又形象的动作，令人忍俊不禁——
他如此投入的看着孩子，像是被这一系列动作撩拨起封尘多年的记忆。
火车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停在家乡的车站。人们纷纷下了车，车站顿时陷入一片嘈杂之中。
他一手拎着行李，一手牵着孩子，安静而又小心翼翼的走着。
踏上光亮的阶梯，一步一步的。
他感到刺眼的阳光重新眷顾了他。扫过他的衣料，沿着裤腿倾泻到地面——如同温暖的河水一般。
他放下孩子，又牵起他的手，笑着说——
我们回家。
-END-
与1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