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金明洙并不知道李成烈就犯病了——最多觉得这高富帅平时挺拿架子的吧,不爱说话看人又冷飕飕的,怎么忽然就跟个小孩那么抽一会儿哭一会儿的。直到后来他人被抓进那别墅里关起来,自己不服气又不认命,就跟美剧里演的那样,整天都琢磨着怎么逃跑。李成烈那会儿公司里的事不太顺——也都是家里的老爷子给压的。你说自己那么精心栽培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儿子忽然就那么心不慌面不改地说自己喜欢男人,还叫家里人别张罗给他结婚了,李夫人当时都吓哭了。
先不说老一辈能不能理解同姓恋这么新潮的东西,就说这李家的家庭成分,自爷爷那辈起就在政x坛上埋线打拼,到了李老爷子这,当年还因为丈母娘家在加拿大不接地气,坐上高位后还时不时地招来非议——现在来这么一出,说出去真是给人当笑话看。李老爷子当时就气得发作了,还破天荒地搬了家法。第一鞭子落下去的时候手那个稳,不像在抽自己儿子,倒像在抽个不听话的白眼狼。
可到了最后一鞭子,手倒被气得发抖了——李成烈就默默地任他抽了那么多鞭,眼睛死抠着地板,嘴角咬出了血也一声不吭,那模样真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执拗。李老爷子气得最后把鞭子一扔,手指着李成烈惨白的脸,阴沉沉地下了最后的通牒。
“姓向我给你拗不过来,但结不结婚轮不到你来做主!你别以为在外面给我花天胡地我管不了你,今后但凡让我听到一丝不中听的消息,你可别怪我跟在后面给你擦屁股。”那青白的脸色,配着一边抱着李成烈默默掉眼泪的李夫人的哽咽,说不出的阴森:“我不动你,谁叫我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但是你碰谁我端谁家去,我说到做到!你别怪我心狠,我要心不狠,怎么养得出你这么个狼崽子。”——这也是一向不动声色的李老爷子真的气极了,这番话哪像个当官的,分明就是个黑x社会吗。
其实父子的脾性太像,李成烈也太懂他父亲震怒的原因。就连一向不大拿主意的李夫人也在李成烈回国的时候劝了两句:“你迟早要去接你爸的班,自己想清楚!那么个公司,开不开都好,妈也想你过得快乐没有负担,可你就生在这么个家庭,不为自己考虑,你也想想妈,想想我这么多年是怎么为了你熬过来的!”
李成烈只看了眼面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女人——年轻时妩媚的轮廓都被岁月一点点地打磨成了半老的颜色,只是那尖尖的下巴和紧抿的唇,还能看出相册里那份婉转的坚持。青葱少女时为了情郎抛弃了安逸的生活,卸下柔弱为他马前鞍后地打拼,即使到了后来,才发现那个人选得并不是那么正确。但人的眼光怎么能时时刻刻都清醒?以至于到了现在,虽然已不清楚当时坚持的理由,但还是要叮嘱着眼前的儿子,看着那和自己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一字一句地说:“要想清楚,做人都是身不由己,没人在单为自己活!”
李成烈什么也没说。上了飞机,助理又递来一沓东西,翻了翻,无非是些相貌家世优的姑娘的名册,助理倒没说是谁给的,李成烈看了他两眼,把那一沓随便就放到了一边,只是回头拉扯领带的动作大了些,再后来就拄着头,眼神落在飞机窗外那些层层叠叠的云上,看那样子真是一点事都没有。
但要是真有了事,又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