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一隅天空晦暗十分，却增了我几分兴致，只是因着外头风冷，才作罢了出门的心思。拢了拢手暖，阖了窗子吩咐南烛）
再点几盏灯来。
（话音儿刚落，便听见厚重的门帘被挑起又放下——小福子来禀“娘娘，诚嫔求见。”黛眉一挑）哦？（心中纳罕。复垂了眸子缓步往正厅走着，道）请进来。

【 正屋里掌着灯，烛红半明半灭，摇荡沉浮。搭着蒨绚的手入内，再动人的身姿包裹在深冬厚重的寒服里显示出的也是行动不便的臃肿 —— 由蒨绚在屏前便把外罩给脱了，这才转过屏风去，款款行礼。】
“ 臣妾问丽妃娘娘安。”

（已然端坐在主位上待她入内，看着南烛添了灯盏，把屋子照的亮亮堂堂，心里一壁狐疑她来何意。上回她驳了我的面，到底让我心里不甚舒坦。可越发说明她是有几分能耐的，而肯来我康妍，多半不是坏事。）
（摸着护甲的纤指轻抬）坐罢。
（碧桐上了热茶退在一边候着，我这方抬首绽笑）
大冷天的，诚嫔若是只为来问安，往后大可免了。你这细皮嫩肉的，若冻出了好歹，只怕本宫担不起。

“ 谢娘娘。”【 三字轻轻巧巧地从唇中温软吐出，抬眼却是两道锋芒。依她的话坐在下首，从怀里解了手炉出来，又捧上杯，吹开荡在杯口的一片茶，悠悠地笑。】“ 这天儿真是恼人。”
【 袅袅热气模糊了唇边的些许笑容，慢条斯理得喝了一口茶，眼光这才向上看去。】“ 怎么，丽妃娘娘这不欢迎我？可是嫌我叨扰了？”
【 其实她话中意，我又如何不明。可今日我上门来，秉的并非是择主的心，而是襄助的意。有时呢，人就是这么可笑，抱着自尊和骄傲活着，有什么用呢 —— 可我明明懂的，却总是不愿意去做。或许是总想着，当一切消失殆尽，所有的所有之后，除了这一点微薄的尊严，还有什么呢？】

（她当初的倨傲分毫未改，神色中带着的锋芒尽收眼底。不禁笑，若有不得不低头的一日，岂非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要知道，能屈能伸才是俊杰，且待她在这深宫再熬些时日罢。）
（闻言也并不瞧她，接话道）说起来，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天儿，不似晴日刺目。（蓦的一笑，又言）诚嫔从前就最是个多心的，如今还是这般。本宫自然巴不得能有人来说话儿，不过怕你身子受了风得不偿失，反倒叫你误会。

【 只笼在掌中，滚滚的热度从那瓷身上源源不断得传来。低头轻一嗅，才不明不白得叹一句。】 “ 娘娘这儿的茶好。” 【 却也未见再喝，而是将它撩在一旁，丹墀之下详作蹙眉。】“ 这可怎生是好，天生的这样心比比干多一窍，”【 片刻后，唇角一扬，噙着一丝坦荡笑意。】“ 玩笑话罢了。早娘娘也说了，您并非不好相与的，康妍院也不缺我这一份炭。”
【 此时的天似乎刚刚放晴，若明若暗的阳光从窗外映射，带着冬日特有的凛冽的霜华。抬眉间，眸中濯濯光华，刹那流转。】“ 宜妃好运道，得主景阳，那几日热闹非凡，估计那正殿里的炭都比别处热上几分……臣妾是没凑那个趣，娘娘可曾去拜访？”
【 提她自非无意，宜妃入宫不过短短六年光景，而丽妃却已足足熬了一十二年。当年容、丽两位贵嫔同理启祥宫事，容妃已长辞西陵，而她丽妃却自始至终未能再进一步。—— 直到娴妃薨逝。】

好喝便多喝些。
（知她不过托辞，却仍不明她此来何意。调笑之辞我却最是在行，她既不看门见山，那便再多周旋几句便是了。）
哟，比干呐……莫非诚嫔生了颗八窍玲珑心？可细想想，比干可不就是因这心才丧命了么？
（接下来的话却叫我心头一凛，宜妃抬位入主正苑一事，说起来不吃味是假，可我如何能有办法？她提起宜妃这桩事，难不成就是专程笑话我来的？不过听她的话，倒也并未带着冷嘲热讽之意。眉目仍阴翳了几分，启唇）
景阳门庭若市，本宫何苦去讨那个没趣？倒是诚嫔，多该与那些炙手可热的红人儿多来往，也好为往后打算才是。

“ 比干未遇明主 —— ” 【 唇边逸出一抹慵懒的笑容，闲闲倚在座上，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缓缓。】“ 他也是可惜，未曾遇到主子爷这样的圣君。” 【 忽然轻笑，声音和缓，竟似忽然有一丝感喟。】“ 却不知原来娘娘也爱读史，大约这样明珠暗投的例，见了不少。”
【 话中自有深意，只不消细细分说，撇开尚有余温的茶杯，眸光浅淡，映在水中的瞳孔深远而秀丽。霍然抬起的脸庞充斥了晦明不定的阴影，直直对上她阴翳中略带探究的眼神，也只是一瞬，便容华尽敛。】
“ 娘娘忘了当日‘ 雪中送炭 ’与‘ 锦上添花 ’之语？【 略略一顿，笑意越真，此时才堪堪漏出来意。】“ 我呀，最喜雪中送炭。”

（未遇明主，那又怪谁，到底还是他自己没能耐，一心愚忠反送了性命。若是早估量自己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知难而退，退隐山林，许还能效忠周王朝，实现抱负。却也不多纠缠于比干一话，只闻“明珠暗投”一词，让我明眸添了几分亮色。兀自又扑哧笑开，言道）
果真是八窍玲珑心不假。
（再闻后言，暗得几分意思，却并没有十成把握，便再试一探）
本宫自然记得。只是，你如何便知道人就到了需人送炭的份儿了呢？
（说到底，我亦不肯认我是如何困顿的。好歹我尚且无人敢欺，好歹君恩于我细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