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他一直在等一个人,可是他知道,她永远也不会来了。】
他说,“川儿,再跳一次东风桃花,我想看。”
覃川的手慢慢缩回,用力罩在脸上,纤瘦的肩膀像是要垮下去似的。
半晌,她忽然抬头,淡淡一笑:“好,我跳,你奏乐。”
覃川抱了琵琶在怀里,傅九云坐在窗台上将竹笛横着放在嘴边细细吹,笛声悠扬婉转,像春风扑面。
抛长袖,如流云状。
犹抱琵琶半遮面,藏在琵琶后的笑靥如清水芙蓉,两点眸光像是荒原里的星星之火,于绝境处兀自燃烧,反而亮得惊人,仿佛那目光也可灼伤肌肤一般。
断弦的琵琶弹不出调,沙沙哑哑呜呜咽咽,似碎了的珍珠落满地。忽然“铮”一声,另外两根老旧的弦也断了。她毫不在意,将它反举在脑后,用手指敲击面板,发出清脆的空空声。
欠了他太多,能还的居然只有这个。
黑暗渐渐褪去,天际现出一道淡蓝的晨光。笛声渐渐虚弱下去,最终化为虚无。
她只是静静望着那最后一抹残留的人形轮廓,竹笛在他手里晃了一下,轻轻掉在地上。他仿佛说了什么,可是太轻,被风声吹散开,她什么也听不清。
那淡墨般的人,终于也如青烟般飘散,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世间存在过一般。
西方的天空渐渐变得暗沉,十方八荒的妖魔之魂渐渐被魂灯召唤过去,凝聚成永远不会消散的乌云,魂灯不灭,妖云不散。
她一生唯一的心愿便是此刻,天下再无妖魔,饱受它们蹂躏的百姓已经解脱了。
她救了这个世间许多被妖魔蹂躏的人。
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世界破碎支离,完全崩溃。
她想起很多事,很久很久,都是他在身后寻找她。还没有告诉他,那时候她是一心一意想着要去环带河边见他的,只是没有找到路。今天要回来找他,也是一心一意的,只是他快要消失。
没有办法留住什么,命运是阴差阳错的流沙。
覃川走了两步,双脚忽然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软软跌了下去,抱住膝盖蜷缩成一团。
她要去哪里呢?她该去哪里?接下来要做什么?和谁白发苍苍?和谁生儿育女,一家人坐在竹林前指着青竹上刻的字,笑谈当年风流韵事?
这个世界很大,却再也没有第二个傅九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