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D.
”I used to believe in fate，but now I DO NOT.“

第一章
俏如来站在食堂大门前疲惫地揉了揉脸，抬手看一眼时间，距离正餐点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他拖着脚步慢腾腾地往里挪，风扇在头顶大功率运转，吹得他一头银发乱飞。俏如来靠着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下，余光瞥见从放置一旁的书包里露出一角的实验报告，叹了口气，再次揉了把脸。
食堂的大妈好心的给了他一杯加了糖的水，俏如来感激地冲她露出了微笑。
饿过头了。隔着衣料摸了摸胃，最近赶报告，早饭也没怎么吃。俏如来有些凄凉的想，二十来年活的没病没痛，别实验室才几个月就搞出胃炎来。
那位大妈再次好心的向前，问他想吃些什么。过了餐点的食堂早都不剩什么足以饱腹的食物，俏如来冲这个对他格外关怀的大妈露出了第二个微笑，摇摇头，轻声道，“不麻烦了，我坐坐就走。”
大妈有和他继续交谈的欲望。拖来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看了一眼桌上没动过的糖水，教导他：“年轻人不要和身体过不去，学业什么的都可以放一放，健康最可贵，生命价更高。”
俏如来动了动嘴角。还有力气的话他一定要为这位大妈鼓掌。
“您说得对。我记着了。”
“唉，不是我说啊年轻人，这一整年下来我已经好几次过了饭点才看你来了。你是哪个专业的？得同你们导师说说，这么下去迟早要出人命。”
已经出人命了。俏如来苦笑。前头的十几个师兄师姐大病的大病，转班的转班，师尊手下如今就剩他一个。他忍不住又摸了把脸，心里哀叹，低声说道，“我的师尊……不提也罢。”
大妈心有戚戚，按了按他的肩膀，“还剩几个玉米馒头，我去给你拿来。”
俏如来再道一声谢。
等饭吃的空档，他抽出那份耗了一个多月的实验报告，纸面上叉叉画画到处都是红笔圈注，认真看下来，一份报告被批的惨不忍睹，俏如来耳边又开始回响他师尊冷冰冰的声线。
“你只是构架了GLUT1的模型，转运的机理是什么？你研究了吗？”
“四个构象你发现了两个，还有一个你没有找到。你起步的时机已经比别人晚，现在也只是勉强够得上水准。你的时间不多。”
“猜想？你说猜想？俏如来，你要记住，成败是绝对的，差一步，你依然是失败者。”

“重要的不是你难不难过，重要的是你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怎么做。”他的师尊也做了总结陈词，这场意料之外的训斥告一段落。俏如来手上拿着那份废纸一般的报告，想起宫本总司的遗嘱。这位旅居教授资产不多，能留给学生的也只有他这一生的研究，成果和遗憾。重要的是难过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俏如来对自己说，但怎么可能不难过，怎么可能不心痛。然而老师留下来的遗愿，他终究要靠自己完成。
而他如今的导师——俏如来第三次想起他——永远冷静克制，永远理智超然；智慧绝伦，却又没默默无闻。俏如来默念他的名字，默苍离，少见的名姓，他从不曾在学术界听过这个名字，但他知道，这会是可以教导他一生的老师。会是他最好的老师。
“大概吧。”
这个时候俏如来并不知道，越是平静的海面，深处越是暗流汹涌，正如永不爆发的火山，只需一次活动，就足以毁灭方圆千米的万生。他最好的老师，此刻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在不久的将来席卷他的世界，如同创世之初的大洪水，淹没最高的山峰。
默苍离的时间不多，他在等。而俏如来还不知道。

什么东东

留爪子。
　　　　　　　　　　——我自是年少，韶华倾负。

第二章
研究生的生活，就是黑白颠倒，两头乱跑。俏如来将修改后的报告再次保存，看了一眼笔记本下方的时间，凌晨2点24分，是他半个月来最早完工的一天。学校为本硕博的学生分别提供宿舍，俏如来是研究生，宿舍被安排在西边。自从预定带他的宫本老师不幸病逝，他便不得不到离宿舍最远的东侧实验室上课，幸也不幸，新的师尊默苍离是四大研导中要求最高，学业也最繁重的一位。俏如来已经半个月没能在门禁时间之前回宿舍，好在学校的图书馆没有闭馆的传统，至少让他不至无处可去。
他将桌上大摞的专业课本和学术资料交还到登记处，点着脑袋打瞌睡的令狐千里被桌面的震动生生吓醒，瞅着被书本遮住了视线的俏如来讲了一句梦话，“哇，第一次见到会移动的书诶。”
“……我还书。麻烦你了。”
令狐千里扫了一眼他抱过来的东西，统统都是细胞生理转运蛋白，他给了俏如来一个大拇指，由衷地赞赏，“你真厉害。我一个字都看不懂。”
话说的很不着调，事却办的很利索。俏如来拿着登记卡，看着令狐千里快速准确的将一沓的书册归类，笑了笑，“你也很厉害。”
“哈哈！一般般啦。”令狐千里从几十本书中抽出一本封面没有字的黑皮书，“这不是我们馆的，你自己的吧？”俏如来扫了一眼，惊得一把夺回，胡乱塞回包里，脸红了一圈。令狐千里摸着下巴看着他，“日记？”
“咳。没有。我师尊给我的笔记。”
令狐千里耸耸肩，在心底吐槽那你脸红个屁。他在借书登记中检查了一遭，确定没有记在俏如来名下的未还书本之后，递来一张椅子，再从桌子底下淘出一堆午夜食品，招呼他一同来坐，“你们生科的人还真是苦逼，这几个礼拜每逢我值夜班，都能看到你。”他撕开一袋鸡肉卷，放在桌上推过来。又开了一罐啤酒，问，“喝不喝？”
俏如来第一次和人半夜聊嗑，接过令狐千里手上的啤酒，犹豫了一下，将鸡肉卷轻轻推回去，“抱歉，我吃素。”
令狐千里顺势拎起往嘴里塞，“不止是你，还有个倒霉瓜，是我老家那边的小少爷，叫做苍狼，也是你们生科的。”俏如来倒是听过这个名字，近年本科中资质不错的一位，据说曾受过默苍离的一次指点，眼下很受竞日教授欣赏。令狐千里停了一声，感慨道，“唉，才念几年啊，小身板越念越瘦了。”

俏如来忍不住笑了，“确实。我们专业的人，都没几个不瘦的。连教授也是。”他又想起自己那位扎根实验室，连脸都变得不一般的白的师尊，垂下眼，叹了一口气。
他喝完了手中的一罐啤酒，便同令狐千里道别。“我还要去补个实验。”
令狐千里看他的眼神几乎已经怜悯，“你去吧。唉，以后我有儿子一定不能让他念生科。”说完又前后不着的蹦出一句，“你的导师是谁啊？我见我们那位小少爷也没像你这么辛苦啊。”摸了摸下巴，“难道是本科和硕士的区别？”
俏如来将罐子捏在手中，整理了包里带回家的资料，视线始终垂着，在灯光下显出一点温柔的阴影。他又像是叹息又像是微笑，“我的师尊？他叫默苍离。”他抬起眼，荡起真真切切的温柔笑意，“东楼实验室的那位默苍离。”
令狐千里几乎是用目送烈士的神情目送他离开。
俏如来走到东侧实验楼下，用身份卡刷开了大门，一路向上。默苍离喜静，校方也仿佛纵容这位脾气古怪的教授一般，将整个东楼都划归他的名下。平日来此的人本就少，半夜时分更是没有，大楼里人影皆无，只空空回荡着俏如来一个人的脚步声。经过休息室要往实验室走的当口，他愣了一下，倒退回来，轻轻推开半掩着的门，昏暗的坐地灯还亮着，俏如来走进去，轻轻喊道，“师尊？”
里侧很快有了动静，拖鞋打在木地板上，俏如来看见一个人影从灯光的阴影中快速走出来，是多日不见的杏花君。他眨眨眼，微笑道，“杏花前辈。”
“俏如来啊。”杏花君惯性的挠了挠头，回给他一个疲惫的笑。“你找你师尊吗？他睡着了。”
俏如来摇头，“不是，只是看见灯光，以为师尊出了什么事，才过来看看。”杏花君一身运动装还带着仆仆的风尘，俏如来请人坐下，为他倒了一杯热水，“前辈这么晚还没休息？”他看了一眼里侧的房间，“是……师尊出什么事吗？”
冥医杏花君，默苍离的好友，以及私人医生。半夜拜访，身边还带着药箱，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俏如来有些坐立不安，师尊近一段时日反常地忙碌，作息非常不规律，一日三餐甚至要靠人提醒。通常这项工作是杏花君的活，几日前他外出参加医学会谈，这项工作就落给了俏如来。而俏如来自己都是不能保障作息规律的人，他很愧疚，认为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师尊。
“嗯，确实出了一些问题……啊你不要这个表情，我不是在怪你。他这个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说了几百万次，是他自己不关心。”
“师尊……生了什么病？”
“这个啊，他没有告诉你吗？他是——”

“俏如来。”里侧传来一句，打断了杏花君的话。俏如来噌地站起来，“是我，师尊。”
杏花君也跟着站起来，“你是醒了哦？刚好，来吃药。”
俏如来伸手过去帮忙接住药粒，低头闻了闻，味道很淡，无从分辨成份。
“杏花，我等会儿自己吃。你不是还有要办的事吗？俏如来，到我这里来。”默苍离一口气说完两个指令，停下来，低低咳嗽了一声。
“好好，你是嫌我烦你就是了。我先去隔壁呆一会儿，你和俏如来慢慢谈，我一会儿过来看你吃药。”
杏花君摆摆手。俏如来目送他出门，转身沿着过道走进内侧的房间。默苍离没有开灯，只靠窗外投进的月光照明。他朝门口的俏如来道，“坐过来。”
俏如来便走过去，在他的床头坐下。“师尊。”他说。默苍离嗯了一声，“你今天去找温皇了。”这是一句陈述句，代表他对这件事的发生并不惊讶。俏如来点头，“是。我去找温皇前辈咨询蛋白通道的相关问题。”
“你有什么收获？”
“我受到启发，想到一种可能的构象。晚上去了图书馆，查找早年发表的细菌转运蛋白构象论文，已经可以证实我的猜想。”
“接下来怎么做，还要我教你吗？”
“不，”俏如来垂下眼，“我记得与师尊的约定，这件事，我会自己做到。”
“俏如来，不要让我失望。”
默苍离重新闭上了眼睛，俏如来坐着看他的脸。或者是因为月光，或者是因为生病，他的脸看上去比平日还要病白。白日温皇的一句话浮在他的脑海中，俏如来轻轻抬起手，将要触碰到默苍离的面角时，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缩回手，抿了抿嘴唇，替他拉好被子，“师尊，要记得吃药。”
默苍离像是皱起了眉头，他睁开眼，直直地凝视面前的学生，“我睡了。”
俏如来心领神会，抿嘴弯了弯，却惋惜地摇头，坚持道，“一定要吃。”
“……拿进来。”

俏如来将方才杏花君交给他的药片搭配好，连着热水一起端进房间。默苍离难能一见的露出嫌恶的表情，俏如来觉得好笑，将手中的热水先递过去，等他喝下一口，再按批按量不断的递出手中的药。默苍离最后向他挥了挥手，连话都不愿意再说，示意他去做该做的事。
在实验室碰上了无聊玩手机的杏花君，见他出来，杏花君麻利起身，准备去隔壁监督好友吃药。
“师尊已经吃了药。”俏如来朝杏花轻声道，“睡下了。”
杏花君毫不掩饰惊讶，“他吃药了？自己吃的？”俏如来点点头，杏花露出见鬼的神情，“什么毛病，今天这么听话。”
俏如来抿唇笑了笑，耸肩。
杏花去而复返，从实验台上找了张纸，刷刷刷列下几条，再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几份一模一样的小袋子，一并交给俏如来，“这是一个礼拜的药，还有要注意的地方，我都写了。”俏如来不明就以，杏花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你讲话你师尊比较会听，看他吃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俏如来有点哭笑不得，“前辈，我怕我又忙忘了，照顾不好师尊。”他悄悄咬了下嘴唇，“而且，我说的话师尊也未必会听。”
杏花君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人不要妄自菲薄，你在你师尊心里的分量很重。这我做好友的看的出啦。总之，这个任务就先交你，我最近自己也忙，没办法天天来学校，你反正离你师尊近，就由你看住他。”

东楼外是一颗巨大的琉璃树，树枝上的琉璃串，据说是由默苍离亲手挂上去的。俏如来坐在实验室的窗边，正正对着那棵大树。微风吹动琉璃子发出些许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他看的有些出神。交握的双手不自觉的捏紧又放松，白日里温皇的话，方才杏花君的话，交替萦绕在他耳边，像是魔咒，又像是夜风的呢喃。
俏如来，你的师尊是寡情之人。他肯指导你，已经是莫大的爱护。
他垂下眼，看着交握的双手，五年实验室生活，已经在他手上留下了独特的痕迹，他却想起默苍离的手，那双手上并没有这样的痕迹。
俏如来，与其说你的师尊是你最好的老师，不如说你是他最好的学生。
令狐千里哀悼他五年的研博生活都要在东楼那位教授的魔爪下度过了，俏如来在心底反驳，不是，并非哀事。能有师尊教导，是他的荣幸。
俏如来，你在你师尊心里的分量很重。
俏如来站起身，走到实验室外的走廊，再往前几步就是休息室，他的师尊正在休息室里休息。俏如来握紧了拳头，嘴型无声的张合。
是真的吗？
师尊，是……真的吗？

第三章
接着又是一个礼拜兵荒马乱，实验室，图书馆，食堂，实验室。俏如来走路都像是在飞，最后实在没有办法，连食堂都没法去，只好拜托了郭筝替他带两人份的餐点。
周末史艳文打来电话，同他讨论学业的事宜。史艳文说那天赤羽来找他，说如果俏如来愿意，他想带他到日本深造。赤羽信之介是他们学校友好活动而来的教授之二，是俏如来曾经的导师宫本总司的生前挚友。史艳文客观地分析，目前细胞结构领域日本确实要更强，作为父亲对儿子前途的考量，他认为这是个值得考虑的提议。俏如来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拒绝了这份offer。
“精忠，不要逼的自己太过。”史艳文并未过问拒绝的原因，俏如来成长至此，他的倔强和坚毅不会被改变。宫本总司生前希望能研发出有效治疗癌症的方法，如今俏如来正以自己的努力，为敬爱的老师的遗愿拼搏，史艳文感到欣慰而心疼。
“嗯，儿子明白。”俏如来叹了口气，“师尊很好，只是辜负了赤羽教授的好意，我会亲自上门致歉。”
“也好。你去之前顺道回家一趟，前几天我碰见温皇先生，他交给我一盒礼品扇，看样子是让我转交。”史艳文忍不住在电话里叹气，“也不说是给谁。我记得赤羽先生有收藏扇子的喜好，你带过去给他吧。”
俏如来十分同情被心血来潮的温皇耍了的父亲，约定了回家的时间正要挂断电话，俏如来脑中电光一闪，抢叫道，“父亲。”
史艳文重新提起手机，“怎么了？”

就是半个他自己的房间了。俏如来想，开学到现在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这里度过，要说这里是他的归宿，也并没有什么问题。哈，是和师尊同样的归宿。俏如来的耳尖在透过窗沿的阳光下微微泛起红色。他从堆叠的资料中翻出一本厚厚的装订资料，扫了一眼，顿了两秒，有些新奇的眨眨眼。
居然是西文。和目前国际统一的英文书写或者学界惯用的拉丁文书写都不一样，这份资料是完全由西语写成。曾经史艳文在遭遇车祸落下腿疾，为了不让在同一场车祸中受到轻伤的司机，也就是他的小弟内疚，他瞒着罗碧到了西班牙治疗。俏如来是陪同他前往的唯一亲人。史艳文在西班牙静养了三个月，三个月中俏如来照顾他起居，几乎就要学会西语了，过了这么多年，这偶然习得的技能倒还剩了不少有用的部分，俏如来随意将资料翻了两页，大致认懂这是份阐述一种新的食道癌疗法的论文。俏如来对这种疾病不陌生，简直可以算是最常见的一种癌症，他在研究课题的过程中接触了不少患者，他们有的恢复了，有的最终去世。
俏如来放下这份论文。从心底生出一种排斥感。他自小受信佛的祖母的影响，对死亡心怀悲悯。活着已经很痛苦——他是说那些患有癌症的人——最终却还要更加痛苦地死去。他曾经的师尊宫本总司来自日本的一个癌症多发地区——致癌的因素有很多，这个地区的病因恐怕要归咎于建厂于此的、西剑流的重金属分支产业——他不愿意再看到有无辜的居民死于痛苦和折磨，便希望研究治疗癌症的有效手段。只可惜他最终没从手术台上下来。
俏如来揉了揉脸。他并不喜欢这些不愉快的事，这让他沮丧，而这样的状态又让他的师尊不愉快。他将论文收到了最靠里的未分类的隔间里。将地和桌子都清理完，又看了一眼时间，计算还有充裕的空闲，俏如来拿起自己的外套，带上了门。

和赤羽信之介的会面异常轻松，那位教授像是料到他会拒绝这份提议一般，在俏如来万分抱歉地回绝时，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和总司很像。”离开前，赤羽信之介说，“你是他所有学生中，最像他的一个。”
俏如来笑了笑，“希望我也能有和老师一样的造诣。”
赤羽点点头，“十年。十年后，你或者会是令我也敬佩的人。”俏如来没有再接话，将手里的礼品盒递了出去，“那天家父遇见温皇先生，先生请家父转交教授。”
赤羽信之介一开始没有反应这是何物，接过手掂了掂，脸色霎时变化的很好看。
“教授？”
“嗯。没什么。替我转告温皇，感谢他送回了我的收藏。”最后几个字几乎咬牙切齿，俏如来发誓，他还听到了教授最后轻微的一声哼。
晚上回到实验室，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俏如来一个人。默苍离依然没有回来。
这是件稀奇事，或者可以说，已经是件稀奇的令人恐惧的事。俏如来放下背包进了办公室，和他离开前分毫无差，甚至贴在平板上的便条也没有被人翻看的痕迹。俏如来的心剧烈的跳起来，他带上门，拿出电话，一边拨号一边小跑下楼，耳边始终是忙音。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仿佛遮蔽月空的乌云，让他整个人都灰暗起来。

他拨通了冥医的电话。
“前辈，是我。”他一边跑一边气喘道，“您现在和师尊在一起吗？”
“啊，俏如来啊，我不是和你说最近我很忙吗，昨天出差到外地了。”电话那头的杏花君才注意到他问句中隐藏的含义，“你的师尊怎么了？他哪里不舒服吗？”
“我也不知道。”俏如来扶着一颗树停了下来，喘一口气，在脑子里迅速的过着所有默苍离可能在的地方，“师尊不在办公室。他一整天都不在办公室。我打他的电话，没有接听。”
他此刻身处校园内最热闹的地方，四周来来往往的学生，嬉闹玩笑，愉快的气氛却在俏如来三步之外就被冻结，他觉得自己此刻正处在一个风眼，满目所见都是暴风雪。
“这样啊。”冥医想了一下，“他会不会在竟日孤鸣那里？你师尊以前认识竟日教授，你可以找他问问。”
俏如来在杏花说出竟日教授名字的同时锁定了他要找的目标，“好的，我正这么做。”
挂断电话，俏如来走向了目标的那个人，“你是苍越孤鸣，是吗？你好，我是俏如来。”
用从苍狼那里得到的联系号码，俏如来拨通了竟日教授的电话。
“默苍离？他上午来过一次，我让他和我下了一盘棋，大概中午他就回去了。怎么？他没有回办公室吗？”
“或者是的。”俏如来叹了一口气，“多谢您，打扰了，教授。”
竟日孤鸣的办公楼在西南边，但他却给自己的实验室起名叫北兢，俏如来觉得这位教授不是地理特别差，就是心和普通人不一样。其实师尊和他倒是同一款人，不过好歹竟日教授手机能够正常使用，不会把自己弄丢。
俏如来挂了依旧忙音的电话。靠在树边，思考。方才门卫的保安告诉他，默教授没有出校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