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花园•=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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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老实的不能再老实的话,打我出生以来,哦不准确来讲是从我变成这样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灵气如此丰厚,而且从任何角度都是一派祥和的树林。诶这真是怪事一桩,寻常地界但凡灵气稍微过量便会有一大群乌合之众跑来哄抢地盘,最后搞得乌烟瘴气又鄙夷嫌弃嘴里嘟嘟囔囔“不毛之地”一个接一个散了。
作为一个正直且懒散得要命的“人妖”,等等,看官你笑一个试试!
“人妖”这一说确是老娘胡诌出来的,当年因我还是一个如花似玉冰肌玉骨追求者千千万的黄花大闺女时没当心坠了崖,老天爷看不过去我这么个极致的人才英年早逝“哗啦啦”几声响又伴随着温暖极了的光芒闪过,我仍是那幅容貌那样高矮连手上的几颗痣都丝毫不差就安安稳稳着陆在崖底一块磐石上。
其实就是跟一个初学医不久的小白脸打了个赌,所谓小赌怡情嘛,本人输的光明磊落,上悬崖给他采灵芝作药的时候鞋底一滑便掉下去了。
只是,有些东西变了。
往常对人的微笑如今即便对着各性各类的怪物也是某种惊吓,可我从未觉得那标准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有何不妥,是以后来我只照着花镜微微扯几下嘴角,但那真心没什么变化。直到有一只与我交好的老怪物在一场宿醉中大力拍着我的小脸蛋,一语道破天机,“其实你笑起来蛮好,就是你太喜欢隐藏自己,隐藏的太深,别人哪敢看你的笑。”倒下之前,那怪物捏捏我不大好的鼻梁,又说,“你呀,这可是天赋的本领呢,比我的有用多啦!”
彼时的我不以为意踹了她两脚,有些苦涩,天生的利害,却时时刻刻也要藏着自己么?
哦,还是说回“人妖”吧。
老娘在世四百多岁,于世间行走了不少岁月,至今也不知自己是个啥物种。四百多年前在那高崖之底,修成此身,可我明白萦绕在我身周的气息不像妖气而我亦明白自己不可能是神仙,是以就这样吧,不仙不妖,不人不鬼,不过由于个人喜好偏爱,加上我觉着妖怪更亲民一点于是便暂称自己这物种为“人妖”吧!谁曾想多少年后人妖是泰国那个地方的土特产?!
但有一点,我真切切是个雌的。
初为这幅身躯时,虽有些许的麻烦,但起码不用担忧受伤死亡亦或是受欺负等,头一百多年趁身上银子还富裕,整个天地都跑了个遍,期间挚友勾搭到了,死敌不敢惹了,还有一堆乱七八糟历史事件倒是没那个胆子掺和。后来也做过店铺拉过零活,这百年来除却和那些个老妖怪还有联系外真是寂寞了,独自一人在外边游荡却没有能停下落脚的地方。嗯……为人身时的家乡头几年不是没回过结果无非是被舅叔擎着带枯叶的扫把赶了出来。
[你、你是人是鬼?!!]
话里的恐惧与嫉恨原比惊讶多得多,在这些情感中我没听到亦看不到一丝带有欣喜的。对此,我只能说,呵呵啊我是“人妖”。用的是我家的钱,吃的是我家的粮,穿的是我家新衣,还有脸把我赶出来,世态炎凉?
天啦这都快成我的自传了,这位小哥别这么看我,要知道听我说话重点十有八九得绕一大圈才能回来。咱……啊咱们说到那树神的树林了吧,2333对不住我只是太久没人说话太寂寞而已。
不过我想,寂寞了多久我总没有那树神寂寞的多。
我是纯属偶然碰到这片大林子的,彼时的我没什么事干,又一次环球旅行过后我就像普通人一样成天捧着不同的读物,或是小传,或是爱情长篇,又或者是人间妖界八卦报刊,随处找个偏僻安静的地方,愣生生要走文艺范儿。于是便相当欢喜, 几近是小跑着进了这处无人觊觎极适合修炼的大林子。但我是真诚去看书的,修炼于我根本就不能算什么,尽管我确实懒得要死,也没人要我元灵去炼丹不是,估摸着都嫌弃我没修为吧。
这事若搁别人身上早就觉得丢脸勤快去了,你看我这么不要脸自然心美滋滋的,嘿嘿。
才走了几步,四周忽有不安定。原本舒爽的微风几缕几缕凑在一起,不住旋转成个龙卷风,却神奇的连一粒尘土都不带直朝我卷来。来不及反应也没能力抵抗的本人只好抱紧了身子——主要是怀里的书本,那可是从图书馆借来的!
这便是我遇见他的地方了。
在这座林子的最深处,并不似其余一样黑的可怖,是明亮且温暖的,应是四季都不曾改变。在各型各态并不矮还泛着翠绿荧光的树围绕下,圈起一个极大的范围,在其最正中是一棵仙气的枫树。啊其实也不全是枫树,只是彼时他轻颤着一树火热,片片似火一般的落叶纷飞在空中,将一切变的飘渺模糊,极其唯美。
正当我维持着狗啃泥的姿势咂舌称赞时,火红消失了,静止在树下,我的面前。最后一片落叶归根后,这树在我睁得滴溜儿圆满是惊讶的眼眶子里开始翻绿,褪去了热情换来的是无边的沉静。
毕竟眼前发生的事情太神奇,趁着这个姿势我抬眼仔细观察此刻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古树。他是不同于一般老树妖的,从四周环绕的气息来看便知晓他更亲民些,生得果真粗壮,纷繁交错的树干隐匿于青翠之后,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多么庞大有劲。他的占地面积太大,大概得生了几千甚至几万年?这点一被发现我猛地打了个寒战,妈呀这个真心惹不起。
再往上看,便尽是绿叶,无一例外好像从不会枯萎。唯一不同的,便是那些搭在树干与叶子上的红色线绳,像对神树祈福一般零零散散挂着,其中落空的便直垂下来,划了一个大弧。很漂亮。如若当时我摔得再靠近一些便会看见那在空中飘扬欲断的线绳根本是用花瓣拧成的,其上吊挂着很多东西,例如做法复杂的中国结,海边随处可见的贝壳还有银闪闪的十字架等,远远的,还能嗅到特殊的属于某种花的芬芳,蛮香的。
接着寂静了许久,闷得我腰都彻底酸了,那古树终于咳嗽一声,于是机智如我抓准机会扬声喊了一嗓子:“树大哥!”那树身激烈的晃了晃,叶子接连不断被晃下来,他语气万分无奈:“别闹了,以我的年龄足以做你祖宗!”咦这声音真是怪好听的,清朗干净比那些年让我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小白脸还受听。
是以我继续作死眯着眼讨好的叫道:“树…大爷?!”
但见那树不止是摇晃了,伸展了一枝够粗的旁枝,虽然没有落下来不过那应是气大了要抽我的……
真是个极美的男子。
许久后我复来到这里,一阵微弱的光芒闪过,清风还未散尽,我看到一身紫衣的男子站在古树下,浅笑着。硕大的树叶此时竟呈七彩之色,不动不响,交错的树荫遮住他半面脸却并不妨碍他美得不可方物。深紫的衣袍紧箍着腰部,领口微敞,双领的线条弯曲连着下摆,下摆分散开来,有意无意荡起,长靴收紧裤管,再有束带缠绕,颇有武侠风格。及腰银丝俱拢在身后,仅有几根不太服贴搭在肩膀实在撩人。待睁了眼,一双我终于看到和树有关系的青绿透彻的眸子在空间流转,灵明中却丝毫不掩饰其带的惆怅。面上仍笑,到底是没法将笑意渗透入眼眸。
美人含伤,尤其醉心。
这些日子我成了此地的常客,看完一本书后凡是能说话的都被我摧残过,哦忘了说上次那本书封皮破掉了还沾了很多泥这回我是来找肇事者要赔偿的。嗯哼我自然这些天骚扰他多次,他也能有一搭没一搭跟我说些话,是以这次后再来总能看见两把木椅,一张木桌,上有冒着热气的白色小瓷杯。
我给他讲了我平生所有听到的和遇到的趣事怪事,虽然面带笑容但估计听完就忘。他绝对是个正树君子,不过跟我说的第二句话就不大匹配他的相貌与身份了,另外听完我说的东西他除了回几个单音节就只有一点吐槽,我很郁闷,非常郁闷。哪怕你上来踹我两脚也比一直坐那儿喝茶好啊,你不憋得慌吗!重要的是我不敢说啊。
总归……
“大爷我说了很多脑子都掏空了。”喝一口茶。
抬手从某处飞来一包茶叶,他泡进茶壶,“哦……”连眼都不抬,“别叫我大爷,我告诉过你我有名字。”
“嗯大爷我有一些个问题。”咂咂嘴,凉了点。
“你大爷的我有名字。”语气平淡,终于看了我一眼,“一次性问完吧。”精致的面孔没有太多变化。
把茶杯推到一边,“艾玛太棒其实你不答应我还是会问的不过还是知会你一声看你最近心情还不错应该不会拒绝我你可能不知道我最讨厌追着人家像八婆一样问东问西的嗯你为什么要穿紫色的而不是红色绿色咧?”
他侧头,绿色清朗的眼眸半无奈半惆怅的看着我,“你这风格真像我一个故人……”语毕他转头将目光投向手里的茶蘼上,答道:“红色会撞衫,绿色不好配,紫色才好看。”
这没头没脑的,“那你为啥叫凌宇轩呢?”
“因为在我有意识后有个家伙闯了进来在我身上刻了三个字。”
“啊?乱刻乱划是要罚钱的啊!你没报官?!”
收到一记飞刀,“朋友我今年三千多岁了。”
“……”总觉得这也不是重点。
“那你看我讲了这么多,我的亲情我的爱情我的友情以及三观修身养颜还有隔壁家的二麻子点痘痘都说了你不给我点儿回报?”
他把茶叶滤出来,“茶,树荫,问题,被整疯的小树妖不算回报?心真大。”
好吧,这是拒绝的意思我还能听出来。
吹吹烫嘴的茶水,我那一颗郁闷的小心脏还不算太失落,这时对面凌宇轩冷不丁说了句:“说说也无妨,看在你与我待了这么长时间。”我刚想说谢谢觉得这话越啄嚒越傲娇,但他这么个少言的人要讲事儿八成也就挑一件他觉得有趣我认定无聊的事儿,是以喝了半口茶,微眯着眼双手当枕靠在椅子背上,本人利落的动作已示吊儿郎当。
他当我不存在啊,眼神飘忽不知落在了哪点,怔怔地,嗓音仍是好听干净得很。
“我这辈子,一直在这里充当守护者,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我没料到,我口中他的一段往事,却是他的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