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亮出精彩】140816【美文】花生豆原创小说《式微》

我一时语塞，他又转而笑道:“不说这些，朕问你，在靖边侯府，你柔声细语叫了一声哥哥，可是唤那俏罗成？”
这句话更是无法应答。唤的倒真是罗成，可我哪里有柔声细语？但是否柔声细语纯粹是听者的主观感受，我又如何解释得清楚？
“临朔宫走水，不担心吗？”我只好特意把声音放的同样“柔声细语”。
他呵呵而笑，瞧了我一出子。杨广面皮白净，眼睛细长。虽然细长，却是一双潋滟着许多情致的丹凤眼，“美姿仪”用来形容他并不为过。
只这一双眼睛，就不知留连了多少花丛才能修炼的欲擒故纵，如此半放肆半文雅，又多情又从容！
可是，这样的眼神哪有建成那种叫人心醉的温柔？建成那种触动人心灵的宁静和缠绵，叫我为他死去也心甘！
我的心思有片刻的游离，杨广那细长的眼睛微合，蓦然低声却清晰地说道:“靖边侯，小侯爷，他家夫人，秘书郎，静琬大师，哦，唐国公一家，他们此刻都在临朔宫，朕为何要担心？”
我的手还在他的手中。坐在他旁边，我必须冷静地告诉自己——李渊和罗艺应该都比杨广活的长，我不需要担心李罗两家命运。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唐国公，靖边侯那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小小的我担心，所以我根本就不需要在杨广面前害怕！
此刻，我只需要保护好窦家，保护好自己！
啊，需要多大的勇气，多么强大的心脏才能与手手相握的杨广对视？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夏妩，但这个初冬的下午，却是夏妩有生以来第一次惧怕长丹凤眼的男人。
谁知道他杨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喜欢传递爱和温暖，坚强和勇敢，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我相信它们始终都是人间最伟大的力量！

第二部 金戈铁马号风霆 3 借道
与建成相知，对于我而言，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及至见到他人时，我内心自叹，只有他那样的体貌才配得上那样的琴声。
他的貌，不是罗成那样的美颜，他的身材，也不是薛家兄弟那样的虎躯。我与他那样的亲近，心底又对他那么爱恋，但我一直很难具体形容他。
他是那种世上极为罕见的人——远观让人忍不住要敬慕，近看叫人又忍不住想亲近。
在见他第一面，我就感觉他的身上，有一种叫人向往的仙风。
然而那一天随杨广自龙辇走出，在我下舆车举目四望时，却怀疑自己见到了神仙。
蓟城之南，夕阳西下，黑烟未散尽，霞光却满天。那一片被黑烟红霞笼罩的临朔宫，宛若美好的天堂，又似诡异的地狱。
百米之外，一老一少两个仙气飘然的道人却使一切成为无足轻重的背景。
他二人道袍飘飘，一人白发如雪，一人黑发似墨。
出侯府，杨广一直握着我的手，见到他们，才第一次将我放脱。
他整衣顿冠，神情庄严地向那个白眉白须的老道人走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弟子礼。
那老道人名为王远知。此时已一百零二岁，身轻骨健，鹤发童颜，是个大有来历的人物。
十九年前，文帝在世，杨勇为太子，杨广坐镇扬州时，就曾具礼招迎过这位鼎鼎大名的茅山道士。待他成为天子，几度想给那王远知一番富贵，邀他去洛阳，允其在东都传道。这王知远却婉言谢绝，只于茅山隐居，开度后学。此番征高句丽大计，杨广派人去茅山务必迎请于他，言辞中恳请道长以天下苍生为念，千万不辞辛苦到蓟城一叙。此番老道长以百岁之高龄出现在临朔宫门外，那杨广欣喜恭敬之时，竟亲执弟子礼！
王远知身边的那位年轻的道人……

杨广称，昔日梁武帝每有国家大事，必有书信传递于茅山，送于王远知的师尊陶弘景，当时陶真人被世人传为“山中宰相”。此刻，他对王远知道长行弟子礼，是想已更隆重的礼节表达他内心的尊敬。
我能感觉的出，与高丽大战，对于此刻的杨广来说，早已势在必得。但是，他需要这位神仙一样的道长给他吃定心丹。
王远知身边的那位年轻的道人，年纪约摸在二十四五岁，生地神仪明秀，朗目清眉。
他的身上也背着一个包裹。我背着的是窦家传家宝灵宝弓，他背着的则是一大堆书。
我对那里边的书极为好奇。我一直认为，那些德高望重的道长，那些修真路上得道之人，无非就是学问做的好。他们潜心研究，哲学，历史，宗教，医术，乃至化学，生物无一不精，人情世故又看得通透，比世间禄蠹更懂得进退，所以活得就潇洒似神仙。
那么，他背的这些书，应该就是精华。
这个人的包裹，我总要想办法央他打开让我瞧上一瞧。
临朔宫内， 唐国公李渊自榆关被召回，靖边侯罗艺自卢龙被召回，李罗两家人，静琬大师还有那秘书郎虞世南，散骑常侍褚亮，还有一干我不认得的人都在临朔宫见驾。
皇帝龙辇一到，这帮臣子早于宫门外跪迎。
杨广看看那未散尽的烟，笑着说:“都起来吧！朕请你们吃酒，中途不过想起一事要马上去办，你们就趁着朕不在家，偷灶上的柴烧。也罢，正是要把这柴烧得旺些，才当的起朕的列位大厨！”
我真料不到杨广身为皇帝对臣子竟是这样的调侃。
谁纵火，一定是大事，但他眼皮抬一抬，嘴角笑一笑，就当过去了。
当然，究竟过得去过不去，那就看他私下再怎么问讯了，他给得这几句话，若是仔细琢磨，竟也是吓人的很。
我没有经过这样的场面，此刻皇帝想什么，臣子又想什么，我不好推断。
人群中我看到了罗成，也看到了李世民，李玄霸，褚遂良。
只是，第一次见到唐国公夫妇，便让他们看到我从龙辇随皇帝而出。我的心沉了一下，我和建成这辈子不知还有没缘分？
他说，春江花月夜，要与我举案齐眉。我本就没有指望能嫁给他，只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抱的我那么紧，语气那么温柔，难免叫我心生向往。
倘若是今天这个局面，恭谨低调的唐国公夫妇还敢叫他的儿子娶我么？怕是不能了！
心痛时，眼光亦黯然。
可是纵然我离开蓟城，纵然我永远只能一个人无助相思，我也要做了一件事再走。
我要亲口问一问建成的母亲窦夫人，建成的那个亲兄弟，那个李元吉此刻究竟在何处？
我一定要找到这个人，我知道在未来的玄武门，能与建成出生入死的就只有他！

他的嘴角有些冷意，我唤了一下他，柔声说道:“不要太苛责，你们对我已太好。哥哥的好，小妹心里也记着呢！”
无论侯爷心里到底怎么想，他对我起码算得上人情通达。他疼儿子敬夫人，对我也有了几分宠，他对唐国公多年交情，对建成又刻意结交，对我这几分宠中又含了几分让。他平日里军务繁忙，但自我进侯府，也曾留心过问我之需求用度，人与人之间，能做到如此已算不错，如何能要求所有人都对你仁至义尽呢！
罗成看着我，目光闪烁，忽然俯头在我耳边悄声说:“那把火是世民为你冒着杀头之罪做下的。”
我有些呆愣地看着他，他又续说道:“从今以后，你可不能再记他的仇了。”
“我还怀疑是你——”
“我不过向他透了消息，他趁出恭时节，将冬至要放的烟花打到准备过冬的干柴上，就着北风，刹那间浓烟滚滚——果然像大哥所说，他和你一样都是混世魔王。”
“他——”
“他不会有事，公主替他揽下了。”
北风起，我手脚轻颤着，头脑迅速梳理着头绪:皇帝为我而探侯府，心机深沉的罗成向胆大包天的李世民传递了消息，李世民则利用了一位多情的公主……
“我一直以为是哥哥——”
“那你也太小看了我燕山罗成的手笔……”

注释:
《大业拾遗记》记载，隋
炀帝时，作木人长二尺许，乘船行酒。船上一人举酒杯，一人捧酒钵。船绕曲水池随岸而行，每到坐客处即停。客人取杯饮酒，将杯还给木人，捧酒钵人酌酒满杯，船再前行。

第二部 金戈铁马号风霆 4 篦头
我回到宴席上，心心念念想着的便是与建成的母亲独处。
我抛却羞涩，我也不管我所处的境地有多复杂，一门心思就是一定要亲口问询元吉的下落。
这个压在我心头的问题比我自己的个人安危更重要。
李渊与杨广虽是表兄弟，但李渊的夫人却和大隋有着深仇。她也姓窦，原是大周武帝的亲外甥女，幼时曾承欢武帝膝下，长于宫廷。至隋文帝杨坚篡位后，大周宇文皇族几百口人几被诛杀殆尽，那场她与这隋朝，感情应极其复杂。
她以七岁之稚龄，曾劝武帝为大计善待柔然公主，给其皇后应有的尊崇；她豆蔻之年，亲自挑选意中人，慧眼识李渊，而后相夫教子。历史上皆言她为李渊生下的三子一女，个个是人中龙凤，我此刻虽还未问出个究竟，但我知道，无论如何，这是一位奇女子。
我屡屡看她，她与我目光相撞时，便会给我一个淡淡的微笑。
面对她的微笑，我不止羞涩，而且很尴尬。不仅有抑制不住的不安，还有内心深深的苦涩。
宴席已近尾声，我心里正盘算着如何与她攀谈时，她已款款移步走上前，请求圣上准许她为我篦头。
我身着男装，头发只用那个束发金环简单拢起，杨广瞧了瞧我的样子，转头吩咐了一位宫人，叫我随同前去。
我向罗成一家行礼道别，罗成对我微笑示意，并无赘说他言。李渊，李世民，李玄霸都在静琬大师身旁，我也向他们行了一礼，他们俱都站起身还礼。只玄霸躬身时又在咳嗽，一张脸在灯影下苍白透明。
李世民轻拍玄霸的后背，待他止住了咳，我忍不住说了句:“听闻将银杏叶泡了茶喝，对换季时的咳嗽颇有疗效。二哥不如给玄霸预备些？”
我以前从来没称呼过李世民，建成虽叫我称他为二哥，但我连他名字都不肯叫一声，如何开得了口叫他二哥？今日这一叫便是谢他为我担了天大的风险。他欣喜地答应，上前走了两步，目中似有千言万语。我对他郑重说道:“二哥如今也是在佛门修心之人，行事倒该细心谨慎些，若是再闹出什么不能言的荒唐，你可怎么见你大哥呢？”

夏妩。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面上表情。窦夫人留后一步对他斥道:“还不退下？回去再抄法华经，明天一早我亲自去取。”
宫人一边于前面引路，对我一边解释:“陛下已教人为姑娘打扫了抱荷馆，那里原是紧邻典书房的流星轩，观星赏月最为雅致。陛下要奴婢转告姑娘，今日一回宫便已吩咐了工匠赶制牌匾，说是姑娘懂陛下的心思。 ”
我不懂隋宫廷之设置，但听闻有六局二十四司，临朔宫虽是皇帝临时行宫，六局也是有的，这位宫人便是尚寝局的一位司设，掌床席帷帐，铺设洒扫。她此刻将皇帝的心思说得清楚明白，可我听得却烦心不已。
皇帝听我言说抱荷复生，特意赐名此地抱荷馆。司设又说此处紧邻典书房，便是告诉我是多么地受皇帝宠爱。
可是皇帝做出这份安排，我并不领情。就像参加一个宴会，我打扮得艳丽些，自不愁有人约我跳舞。男人哄女人开心的那些桥段，21世纪里我见得也并不少。而这一切都比不上建成叹息一句“如今每日心里不宁静”叫人心神悸动。
只是这样的话听到窦夫人耳中，她又做何感想？此番第一次遇见他的母亲，便是这等尴尬，我一路上实不知该如何自处，将自己嘴唇也要咬破了！
无心去看临朔宫景致，只待进了那馆中，让一干人都回避了，我便回身叩拜在窦夫人膝下！
她要拦我，我第一句话就直接明白地说:“必请夫人受我一拜，无论我之命运何如，无论夫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我心中只有李家大郎！”
我抬头看她，悲伤如潮水一般漫过心头，几番克制，终究不能自已。她看着我，伸手轻抚着我的头发，然后，屈身将我抱在怀中。

红妆，绿妆，美人妆。

我自幼失去母亲，窦夫人此刻给我的是一个母亲的拥抱。
扶我坐镜前，将束发金环解下，她开始为我细细篦头。
“我对他说，望天望地望佛塔，一生只愿悟一人。他对我说，语吾卿卿，我心如环。”
我对她倾诉着，诉说着我多么思念那个人！
篦子轻轻顺着一绺绺青丝拢下，窦夫人低低地对我说:“他这辈子也忘不了姑娘。”
这句简单的话，是窦夫人对我们感情的认可，也是在提醒我们需要做出感情上的诀别。
紧握着那枚金环，泪一滴滴打在衣衫上。
“我们家先前得过一匹马，名唤灵猊，他父亲最是喜欢，在他十五岁生辰时送给了他，他欢喜地吃饭睡觉都惦记着，生怕那灵猊受了委屈。正值宫里一场马球赛，他和灵猊大出风头，皇帝彼时刚刚登基，问起这匹马的名字，又问起他父亲的官位，他叩下头去回禀了话，当晚独自走着回了家。自此之后，他再不置美玉名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灵猊为龙之子，更非臣子所能御。他那么聪明忍让的人，皇帝一问之下，心里再痛，也要做这个割舍。可是如果我就此进了这宫门，他也能忍痛割舍么？
窦夫人低声续道:“他是家中长子，从小到大，他惦记着父亲的心事，惦记我的病情，惦记着不懂事的弟弟和妹妹，甚至记得下人们的艰难生计，他心里从来都没有自己，只有别人。”
“琴艺，箭术，孝悌……”
我喃喃自语。
“这是世人给他的赞誉，我这做母亲的为他骄傲，却也心疼他为此付出了太多。”
我的泪扑簌簌落。为人臣为人子，他不能不做昂扬男儿，但隋不过两代，李家与很多旧朝势力又盘根错节，李渊一直被杨广猜忌，建成生在这样的家庭，他又不能不收锋隐忍。
我可怜的毗沙门！我始终最心疼的你！可是我不能再流泪了，泪水再这么掉下去，我也会心志崩溃，不可收拾！
我拭了泪，看镜中头发已被她高高绾起，梳成了九个鬟儿，九个鬟儿在头顶堆积如墨如云，两鬓绒发则细细地贴得两侧，薄如蝉翼。
“我只有一个女儿，她当初出嫁时，我便亲手为她篦头，这九个鬟儿啊，一个鬟连一个鬟，梳地高高的，才成得了这个高鬟望仙髻。”
“多谢夫人。”我收起金环，转身欲向她再次叩拜，她托住我的身子，说道:“姑娘适才行礼，我已生受了，但姑娘一进宫中，身份自有不同，他日受封为嫔为妃，这一跪，李家满门怕要命不保矣。”
“不会有那一天。”
我绝不会做杨广的女人，李家也正是大隋王朝的终结者……

“八年来，没人再我面前提过他，我知道别人私议他是个妖怪，但是我心知是我对不住他。我生玄霸时几乎丧命，玄霸早产自小又虚弱不堪，我已不想再生育。有了阿吉后，我又爱又怕，便常对他父亲说这一胎莫是个要命的太岁。其实女人气血不济，如何能怪得了孩子？即便生阿吉血崩，也不能怪那孩子！我昏迷了七天七夜，可怜我的阿吉一落草就被丢弃了！他们说他死了，但我知道是他父亲狠心丢弃了他！阿吉一生下来浑身青紫，但是他的眼睛亮地像星星，他一生来就会睁眼睛。可是我就只看了他一眼，他知道就只能看娘一眼，所以把眼睛竟睁开来看我……”
“他被丢弃了？那他就是还有可能活着，对不对？夫人有没有找过他？”
我又看到了希望。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说:“八年了，我派人找过无数次，没有任何消息。那一年陇西地震，我派人四下打听，连他的乳母那一家人也都在地震中丧生。他们都说阿吉是不祥的……我的阿吉是没有了。”
“大哥，二哥他们都不知道此事？”
“我虽怨怼他父亲狠心，却不想让他们弟兄知道，以免父子之间也有了龃龉——姑娘，阿吉当真还活着么？”
我抱了她，温柔的，坚定的，对她承诺:“他不但活着，将来和大哥感情还特别好，夫人只管保重身体，夏妩会竭尽全力让他们兄弟团聚！”
李元吉，母亲口中的这个可怜的阿吉究竟在哪里呢？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遗弃了，还遭遇了地震，乳母全家也死了——八岁的他，此刻会在哪儿呢？
我的建成，此刻见到义成公主了么？他，在为她弹琴，在为她绘画么？
九个鬟儿叠成的高鬟望仙髻那么美丽，可是，纵有万千风情，更与何人说？
式微式微天黑黑，式微式微胡不归！

今日是在亮吧第四次第一个签到，做个记号。

第二部 金戈铁马号风霆 5 思量
我心底有很多困惑。窦夫人熟谙政治，在她告退之前，我请教了她一个问题:“圣上今日大张旗鼓，难道真的就是为了在下一个女子么？”
我心里一直在想，杨广究竟有没有这么无聊——人到中年，又是九五至尊，此番却为着一个女子如此行事，总是叫我心中不信。
“姑娘如此容色，难怪陛下动心。”
“夫人为我篦头的时候，可是把我当做自己的女儿？”
我微微笑着打断了她，她知道了我的意思，沉吟一声，又说道:“陛下行动，经常出人意表，姑娘日后常伴君王左右，恐要多留些心神。”
我沉默着，又问:“陛下如何知道我在侯府？”
“也许是缘于褚家公子的一幅画。”
“褚家公子？褚遂良？”
我听后大为惊异，他如何会为我作画？又如何落到圣上目中？
“姑娘可是曾向褚公子求字？”
我点点头。
“褚家公子有家学，书法自是不差的，但在洛阳，人人知道的却是他的丹青画技。姑娘求字恳切，褚公子想是要回报姑娘，便画了姑娘在窗边听琴的模样，画中姑娘虽着男装，但容色过人，娇羞可爱，一望便知是女子。”
那时我正在听虞世南与建成师徒合奏《春江花月夜》，一颗心都在建成身上，如何知道旁边会有个少年将我形貌悄悄记下？
“他的画技，比之大哥何如？”
“建成只以琴声，箭术博个虚名，并无人知其丹青。”
我所知道的，就是大哥为我画的那幅我在船上嬉戏的工笔画，以他纤毫毕现的技法，已足能让人认出那是我。若是褚遂良比大哥画的还好，那就真的等于让皇帝见到了我的照片。
“画中还有何人？可有大哥？”
我那犹然握着束发金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轻颤，窦夫人摇了摇头，我刚舒一口气，她又轻轻说道:“有小侯爷。你在听琴，他——在望着你。”
“啊——”
待我觉出自己情不自禁发出声音，立即掩住了嘴巴，心头大叫，这可害苦了罗成！
皇帝定是疑心我将心思放到了花样美男蓟城海棠身上！
但罗成是那样的笃定！他对这件事只字未提！
窦夫人告退，外面院落里陆续有宫人送来什物，我站在窗前，思前想后，嘴唇终究被咬破，一丝鲜血渗出，唇边微痛，再望镜中人，看到那蹙眉的愁容，不自禁又给自己一个鼓励的微笑。
没有什么能真正难到夏妩。
当然也就没什么能难倒罗成。他那样的人，有翻云覆雨的潇洒和狡诈，更有分毫不差的算计与精明，适才他在宫里穿梭，到似这宫殿是他那侯府一般。他是蓟城真正的地头蛇！燕山这块土地对于他来说早如同掌上观纹！

没有什么能真正难到夏妩。
当然也就没什么能难倒罗成。他那样的人，有翻云覆雨的潇洒和狡诈，更有分毫不差的算计与精明，
适才他在宫里穿梭，到似这宫殿是他那侯府一般。他是蓟城真正的地头蛇！燕山这块土地对于他来说早如同掌上观纹！
我能感觉地到，他并不惧怕皇帝。他那双桃花笑春风般俊俏的眼睛，即使对着皇帝龙目，也是流波自若，有如含情。
如果说我此刻七分像人，三分已
像妖，那他生来就是个妖怪。
冬夜，抱荷馆的炉火甚旺。我叫了侍奉我的两个小丫头与我围坐在一起取暖，她们起初不敢，但到底年纪尚幼，毕竟搁不住我几番言语挑逗。
我作出一幅笑嘻嘻的样子说东道西，不出半个时辰，便叫我弄清了三件事。
第一，今日不小心走水的是通衢公主。通衢公主乳名为梅妆，与李世民年齿相当，母亲是一位蓝姓美人，早亡故。运河贯通之日恰好是公主生辰，皇帝以为吉祥，便给了她封号，出游也常带在身边。
第二件事，我大致弄清了隋后宫的位分。杨广非常敬爱他的萧皇后，但萧皇后尚在洛阳。三妃九嫔，大多在洛阳，也有个别他置在行宫别院。另有二十七世妇，其中婕妤一十二员，美人一十五员；八十一女御则包括宝林二十员，御女二十四员，采女三十七员。
我告诉皇帝什么叫萝莉，但大隋已经有八十一女御的称号，还下辖二十四御女，我偷着在心里想，这大概就是最初的御姐吧！
皇帝的女人，最末还有刀人，只是趋侍左右，并无员数限制，但多是有容色又武艺高强的女子，我猜大致上与女保镖无异。
他女人众多，但带到蓟城来，又比较见宠的女子只有两个，一个是婤修华，乃是陈后主第六女，一个是兰顺容，是李渊的外甥女。修华和顺容都是嫔位。其他一些女子听上去则多不过充实苑囿。
婤修华与兰顺容分住临朔宫东西，皇帝却要我住了临典书房最近的抱荷馆。从这个地址选择上看，不管他是不是极其喜欢我，起码有份特别的心意。
第三，皇帝每天很忙，他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大部分时间都在大业殿会见群臣，有时也会出宫行走，总之，他并不是一位把时间都耗在女人身上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