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6
我醒来时,正躺在自己租的房内,旁边竟然十分难得地坐着黎家铭,而在地上躺着的,便是苟月白,看她脸色红润,竟不像已死之人。
我的脑内似乎多了很多记忆,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似乎是苟月白的。
“我……”我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黎家铭正专心削苹果,一见我醒了,惊得削到了自己的手,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说,“我知道你问很多事,我先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你和那个在地上躺着的家伙,是被一个小娃娃带回来的,一手拖一个。”
黎家铭又说,“我当时正在茶馆喝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撞自己的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团子,男孩,穿着白色小褂,身高,大概……这么高。”他说得眉飞色舞,甚至配上了手势,比划了几下。
然后黎家铭便注意到了他左手拖着我右手拖着苟月白,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没等他反应过来问清楚那小团子是谁,便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黎家铭还说,其实那次县长演讲,第一个开枪的人是黑洞协会的人,他的目标本来也是我。
但是在他开枪的一瞬间,一名穿青色长衫的男子狠狠地撞向了他的肩膀,弄得他枪口偏了一偏,我才捡回一条命。我后来听到的警卫与刺客的枪战,其实是易月生的人与黑洞协会的杀手的枪战。
然而我们都没考虑到,协会竟然会在县长办公室点起无色无味的毒烟,那种毒烟药效虽然缓慢,却只需吸入一点便能致命,显然这是黑洞协会的后手,但是这次我是如何逃过一劫的,无人知道。
我想起了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那句话,便在脑中呼喊着果实的名字,这一次我喊了很久,果实的声音才响起,也不知是我的错觉,果实的声音有点虚弱,“容器,我现在在休眠,别打扰我。”
“是你救了我?”
“自然!”果实哼哼,“为了救你我这次可元气大伤,没个十年八年的养不回来,所以你要是知恩图报的话,就不要强迫我和别人契约!”
“还有,我还救活了那个女的,这笔账我们还要另算!”
然后我无论怎么在脑中呼唤它的名字,都没有回应了。
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据黎家铭所说,那个在演讲上救了我的人,从体态特征上来看,无不像极了易月生,而似乎又只有他,才只有那个身手。
这次任务结束后,我问他是不是那个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否则呢,又有谁能帮你?救你一命,要一点奖金,不过分吧?更何况你这次任务还失败了。”然后毫不犹豫地在我的奖金条上划了一个零。
我果然不该感激他!
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至今没弄清楚。
苟风清口中的神仙,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从我知道的信息分析,她似乎和我有点像。
也许我和他也曾经见过,这一段故事也许湮没在时间的长河里不可考。
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苟风清已经死了,那个县长苟风清,是苟月白心里的幻象。
“帮你的那个人曾是组织的‘医生’,他给你吃的是一种精神药物,让你活在一个幻境里,在那个幻境中,你哥哥还活着,还吃着可以长生不老的药。因为那声枪响打破了你心中的幻境,所以你才有你哥哥被枪杀的错觉。”
苟月白才是那座小山城的县长,那次县长演说,在旁人看来只是苟月白一个人在演说,然后听到枪声受了惊,害怕得逃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这次的任务,便是扮演一个心中也有相同幻境,能走进苟月白内心世界的人,只有这样,才有资格成为她的助理。她最后冲进房间,是因为构筑的幻境被打破,变得癫狂,只想亲眼见证我的死,让我替她早已经死去的哥哥陪葬。
当我问苟风清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永生,为什么他会给出毫无头脑的回答?虽然那只是一个存在于苟月白心底的幻象,那句话也是由苟月白亲口说出,但她肯定知道什么,很有可能是事情的真相,我却无法知道。
“事实上杀了你全家的很有可能是你的救命恩人,他故意放过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能心甘情愿地替他卖命。”看到苟月白的精神渐渐趋于崩溃,我顿了顿,“现在你手上的那一份清单,只要交给合适的人,用在合适的地方,便能给你的仇人致命一击,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注意她脸上的表情。
第二日苟月白在她的房间自杀了,我一不小心留了一根太长太结实的绳子。
没有留下遗书,只有那一张清单。对她而言,这样也好。
在数年后这张清单的真正价值才得以展现。
管理局凭借这张清单,保下了三万余吨的氟石,虽然在后世的资料里只是“日军撤离时来不及运走的氟石仍有三万余吨”这样轻描淡写的一笔,但为了这一笔,我司却牺牲了不少优秀的执行员。
我还记得那日面对像小山一般堆砌着的氟石,易月生的神色竟没有想象的那样喜悦,他只是低声叹了口气,一字一顿地对我说,“管理历史本来就是一件辛苦而危险的事,但是总要有人做。”就像是老了几十岁。
他其实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啊,在一望无际的时间海里,真正能陪他前行的,又能有几人呢?
带着几分尊敬,几分唏嘘,我目送他走向远方。
然后我忽然想起我其实是来找他讨工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