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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层高的报社大楼,就像是一个突然从河水里冒出来的装模作样地傲然屹立于护城河南端的巨大的水怪:楼顶上圆球体造形恰如它的脑袋,脑袋下方用蓝色玻璃包装着的上身鱼鳞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叫人感觉好笑的是缠绕在其“腰部”的那条异常醒目的标语横幅就像是它的红色腰带!更奇特的是腰带以下的部分被凹进去的一行垂直的窗户一分为二,恰似水怪的下肢。许许多多类似这样的建筑鳞次栉比地将护城河围了个严严实实,成为海市的一道怪异的风景。
据说这是十年前海州市的某一文化品位颇高才思颇为敏捷头脑极易发热的政要考察了世界著名水上城市威尼斯回来后灵感闪现的结果。虽然护城河的水量变得越来越小水质越来越差百姓对此议论越来越多那些建筑让人觉得越来越不顺眼,但这丝毫不影响那位政要的光明前程------据说他又到了另一个更大的城市搞规划去了。
本大官人绷一脸不顺眼的面孔代表人民群众发着满腹牢骚的同时骑着破自行车绕着那些奇形怪状的建筑群顺时针行进三分之二圈后到达报社门口(逆时针可节省三分之一路程,但那边因拆楼过不去)。
我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水怪:怨不得老C变得差一点精神失常,这都是你老人家对这小子庇护的结果呀!在你的肚子里能生出忧国忧民的好虫子?鬼才信!“腰带”上金黄色的大字似乎是老C们在代表舆论界向各族人民表决心:以笔为枪以报为盾把防非斗争进行到底到底再到底!!看此,我情不自禁地从口袋里掏出口罩将脸上的气势汹汹捂了个严严实实:好担心老C的斗争还没进行到底他自个儿先到底了----他不正犯病吗?谁知是不是非典!这医院真是的!也不隔离这小子仨礼拜!
我的自行车后轱辘还在大门外,一声恶狠狠的吼声差点儿没把我吓爬下:站住!
身着不知从哪儿借来的黑色戎装的门卫老头儿手舞爪牙棒横眉竖眼地向我冲来:干什么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专门编党报的地方你小子也敢这么横冲直撞?把口罩拽下来自行车放一边儿登记!
报社咋都是这些个人!妈的!对本大官人也太无礼了!要是在本单位发生如此有碍鄙人观瞻无视经理尊严之事非让你自个儿到垃圾箱里找双玻璃小鞋给自己套上还得说上一句好舒服!但一看到鼻尖下边的铁刺儿,我只好忍气吞声地放好自行车摘下口罩在他老人家牵引下进了门房。
哪个单位姓甚名谁年龄几何族藉贯藉结婚与否党外党内地问了一大堆事关国家机器安全的废话后他老人家终于问到了主题:找谁?
我谦虚谨慎地递上一支烟:大爷,咱海州市的那些警察要都像您这样不畏权势不徇私枉法不放过一个坏人那咱大街上行走的基本上都是雷锋我一点儿都没夸张!真的!您老抽烟!
老头笑着笑着就放松了警惕还表扬我:你摘下口罩后越看越像好人!
噢对了大爷我找老C,他不是刚从英国机场回来吗?我说。
老头儿抽了口烟又警惕起来: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噢他是我表哥。我笑着说。
怪了,今天怎么找C记者的都是他亲戚?老头儿疑惑地说,噢对了,他在隔壁医务室输完液后让俩人给抬回宿舍了。
我又给他递了支烟。于是他老人家无微不至地给本人指明了老C的窝身之地:你表哥在后边那幢楼上三层楼梯口女厕所对个儿住着!
我说:他搬了?我上次来找他他还在四楼垃圾箱对面住着呢。谢您了大爷!
老大爷抽了口烟慈祥地对我摆了摆手:去找你表哥吧!我一看你就不像坏人!